第2章

病了?

秀雯慌慌張張來報,顧甄緊皺眉頭,比自己生病還要糟心。

皇帝已經很少來她宮裏了,好不容易争取到今晚,卻不想那丫頭如此不中用,什麽時候不病偏偏這種關鍵時刻。

“不會裝的吧?”

顧甄在深宮浸淫多年,什麽伎倆沒見過,這丫頭若敢裝病糊弄她,那她也不再手軟,直接灌了藥往龍床上送,承過寵自然就老實了。

顧甄纡尊降貴前往偏殿探視顧鴛,才跨過門檻,便聽到裏屋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斷斷續續,光是這麽聽着都覺得好辛苦。

進到屋裏,一股子嗆鼻的藥味更是讓顧甄眉頭擰得更深了。

秀雯想表現又不願靠床太近,怕過了病氣,往床邊走了幾步便提着嗓子道:“顧姑娘,娘娘來看你了,還不起來給娘娘請安。”

顧鴛頭疼欲裂,她想起來,也要她起得來。

本打算做做樣子,可這火候沒有把握住,一不留神就過了。

前世顧鴛是積郁成疾,抑郁而終,這種病來如山倒的痛快,還是頭一回嘗試,但絕不想再有第二次。

“顧姑娘,淑妃娘娘駕到,你還不趕緊起來,這宮裏可不是宮外,規矩大着呢,你這般失禮數,按宮規是要受杖責的。”

秀雯在顧鴛這裏吃了幾次暗虧,早就懷恨在心,抓住一絲機會,那就得不遺餘力地上眼藥,嗓子拉得一聲還比一聲高。

完全是憑着一股子不服輸的勁兒,顧鴛強撐起半邊身子,伸手去夠近在眼前的床帳子,摸空了好幾次才軟軟抓住一角,想拉開帳子,卻再也使不出多餘的力氣。

隔着質地厚實的緞面帳,顧甄只看到有人影在裏頭晃,卻不清楚顧鴛是個什麽情況,養尊處優的女人可沒那麽多耐心等一個卑微的旁支妹妹起床,厲聲命令秀雯:“你去把帳子掀開,看看她在搞什麽鬼?”

顧鴛越這樣遮遮掩掩磨磨蹭蹭,顧甄就越發肯定她是在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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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明顯對顧鴛不滿,秀雯覺得自己報仇的時刻來了,手腳麻利奔到床邊,嘴裏念着顧姑娘得罪了,臉上卻很興奮,快速拉開帳子往兩邊扯到最開,和床上面白似雪眼底發青看着就很憔悴的病态美人視線對個正着。

這,瞧着不像裝的啊。

“你--”

“嘔!”

顧鴛捂着胸口,實在忍不住,吐得昏天暗地。

秀雯站在她面前,猶如雷劈傻了呆了,胸前一股令人窒息的酸腐味。

封閉的屋子,味兒散得很快,多呆一刻都覺得難以忍受。

顧甄本想走近了親自查看,可這味道撲入鼻尖,感覺全身都要臭掉了,實在是難以忍受,晦暗不明地掃向床上吐完後就倒下去死一般沉寂的人兒,繃着聲音一字字道:“給我請太醫,好好的治。”

說完,拂袖走人。

秀雯愣了好半晌才回過神,聞着身上的異味,幾欲成狂又不敢造次,只能咬牙跺腳:“你,你給我等着,總有你好看的。”

顧鴛疲乏無力,渾身似火燒,閉着眼睛只想安安靜靜睡過去,即便秀雯領着太醫進來給她看診,她也毫無反應。

“春寒料峭,難免傷風感冒,胃弱惡心,我且開些對症的藥每日煎服,注意保暖,飲食清淡,”太醫坐在桌前,邊說邊寫,寫完藥方,他頓了一下,擡眼看向秀雯着重強調,“娘娘身嬌體貴,為防風寒傳染,最好還是等過些時日顧姑娘身體大好了再來看望。”

秀雯聽到傳染兩個字臉色刷地變了,恨不能立刻離開這屋子,太醫見她神色,心知不是個靠譜的,輕嘆一聲道:“你帶着方子去抓藥,我到娘娘那裏回禀。”

“她這病何時能好?”

陳太醫是顧甄扶持起來的,跟了她多年,她信得過,因此也更心煩。

瞧着腰細臀翹,以為是個好生養的,卻不想病秧子一枚,才來宮裏幾天就病倒了,真是倒黴又晦氣。

陳太醫弓着身子諾諾道:“這傷寒也分輕重緩急,臣看顧姑娘的症狀不算輕,若是連喝了三日藥都不見好,未免有時疫之嫌,拖下去很有可能出大事。”

自古談疫色變,尤其是在深宮之中,人事閉塞,一個感染了,很快就會傳十傳百。皇帝老來迷信,将命看得極重,見不得宮裏有人病弱,若顧鴛得的是疫病,自己死了是小,牽連到她就事大了。

顧甄越想面色越凝重,沉聲吩咐陳太醫:“過兩日你再來複診,若太醫署那邊記檔,你就說是本宮身體不适,不該提的一句都不能露出去。”

說到最後語氣加重,警告意味甚濃。

陳太醫連忙應是,狂表忠心,之後抓着顧甄派去看護顧鴛的另一個宮女交代了好一陣,對方聽得頭都大了他才緩步離開。

顧甄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廊下,直到陳太醫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她收回目光,面色郁郁,叫來心腹嬷嬷叮囑:“今晚多派幾個人把西偏殿看牢了,若有意外,她們也沒必要再來見本宮了。”

老嬷嬷幫主子幹過的缺德事不少,面色如常,只略有些擔憂道:“皇上今夜過來,娘娘--”

“叫南殿的吳美人準備一下,皇上若來,便由她侍寝。”

吳美人不夠安分,但眼下也沒合适人選,顧甄更不想自己上,莫說生不了孩子,就是能生,她也不願再服侍人越老手段越荒邪的昏君。

吳美人收到信後笑逐顏開,然而主殿的宮人一離開她瞬間垮了臉,扭着腰冷哼:“到底是自家妹妹,舍不得了,卻把我往火坑裏推,這般惺惺作态,是想膈應誰。”

“主子,慎言,隔牆有耳。”

“背後罵她的不止我一人,她還能個個杖打了去。”

“主子,咱要先得寵,有了寵,萬事不愁。”

“不是你承寵,你說得輕松,要不主子開恩,給你開個臉?”

“奴奴奴婢貌醜,不敢有污聖--”

“滾滾滾,當我傻啊,不知道你私下和十皇子的随扈有往來,你們這些小浪貨的心思瞞得過誰,一個個盯着年富力強的皇子,真以為能夠飛上枝頭,也不照照鏡子看自己是個什麽貨色。”

光罵不解氣,吳美人連着甩了宮婢三個耳光,方才消火,轉身開始對着銅鏡上妝。

天子便是老了腫了,不複年輕時英明勇武,但也是這世上第一人,想往上爬,只能忍氣吞聲,閉着眼睛叫幾聲,全當自己被豬拱了一遍。

入了夜,宮裏暗潮洶湧,宮外也不平靜。

陳太醫放工回府,眼看就要到家門口,轉角處閃出的人影一把将他拉到身後巷子裏,快得眨眼即逝,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牆頭挂着燈籠,昏黃光線下,隐約能夠看到人臉。

修剪得短齊并不濃密的絡腮胡,襯着那極其硬朗的五官,說大不算太大,說小更不可能,實在看不出年齡幾許,只能大致推測,應是三十出頭。

殊不知人家是有心結,刻意留了胡子裝老沉,實際也才二十有五。

陳太醫正要張嘴,對方先出了聲:“她在宮裏可好?顧甄可有為難她?”

“不算太好,但利用得好,或許是個轉機。”

陳太醫在宮裏沉浮十年,經歷的事不少,也有幾回生死關頭,驚慌過後他調整情緒,盡量平靜地将宮裏發生的事講述一遍,末了,再次提醒道:“說好的保她周全就為我解毒,并将蠱蟲交予我研究,你可說話算話?”

他能治病救人,卻解不了奇毒,特別是來自南疆的蠱毒。

“等她完完整整平平安安從宮裏出來,我自然做到,她若有個閃失,你就等着陪葬。”

肖瑭壓低了眉眼,面目陰沉,暗光下顯得有幾分邪魅,與他粗狂硬實的樣貌氣質不太搭調,平白生出一種違和的詭異。

即便陳太醫見過了不少狠角色,對上眼前的男人,依然有種不寒而栗的驚心感。

回到驿館的肖瑭帶着一身酒味,兩步三晃,驚醒了淺眠的同僚,男人警覺睜開眼見是室友便重新閉上,翻了個身背着光不忘咕哝一句。

“也就王爺縱着你,大晚上不睡覺,跑去喝花酒。”

肖瑭吹滅蠟燭躺到木板床上,睜着眼睛久久未眠,前世今生在腦海裏過了一遍又一遍,愈發覺得曾經年少的那個自己太毛躁,沒那個金剛鑽還妄想攬瓷器活。

這回他要謀定而後動,反正他失去了顯貴的身份,光腳不怕濕鞋,就看誰熬得住了。

顧鴛昏昏沉沉不知天光,冷冷熱熱醒了好幾回,做事細致的宮女服侍她喝藥擦身,又過了兩三日,才感覺舒服了些,睡得也沉了,然而到了後半夜,突然發夢不止。

夢裏的瑭兒視她如仇人,瞠目欲裂,縱身跳下萬丈懸崖,死生不複。

顧鴛流着淚睜開眼睛,呆呆望着帳頂,久久不能平複。

瑭兒幼時養在顧甄身邊,十歲以後搬至北三所皇子苑,莫說她,就連顧甄想見瑭兒也要先報備,再由北三所定日子。老皇帝最恨外戚幹政,在這方面的把控更嚴苛,往往沒了母親的皇子更能讓老皇帝放心。瑭兒輸在了年輕,經驗不足,也因有兩個母親,一個還是身居高位的妃子,所以從來就不在皇帝考慮範圍內。

瑭兒生性聰慧,不是不明白,只是不甘心,不想認命。

別說兒子,就連她久居深宮,看似屈服了,內心又何曾甘願過。

“顧姑娘,你醒了沒?我炖了山藥粥你嘗嘗,啊!你你你,你臉怎麽了?”

鳶尾掀開帳子,眼眸一轉瞥到顧鴛的臉,瞳孔劇縮,驚駭地一聲叫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即将登場,撒花!

欲知後事如何,不妨先收一個,認準家門不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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