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仰馬翻的鄭家人這時紛紛爬了起來,丫鬟攙扶着鄭菁試圖從翻倒的馬車裏鑽出,鄭箐面色發白地伏在車廂側壁上,丫鬟稍微用了力她便嗷嗷叫:“不行,我的腿傷到了,起不來,你快些回府,将我父親和兄長叫來,把這以下犯上的刁民抓起來。”

傷了腿的嬌小姐精神倒是不錯,一聲叫起來,嗓音又尖又利,聽到顧鴛耳朵裏簡直是種折磨。

顧南湘聞言兩道柳葉眉不自覺擰起,頗為擔憂地望着奚珣道:“恩公你還是快走吧,離開這是非之地,免得惹禍上身。”

奚珣恍若未聞,定定望着顧鴛,似乎很執拗地非要她給出個明确的答複。

顧鴛本就是搪塞的話,想他一個天家貴胄自持風範和禮儀應該不會同她一個弱女子較真,卻不料錯估了這位的秉性,也更詫異年少時的鐵腕皇帝竟是這麽個德性,怪不得子嗣艱難,三十好幾了卻只有一兒一女。

別問顧鴛為何會牽扯到子嗣上,女人計較起來,那是天馬行空,什麽都敢想。

顧南萍已經被馬上男兒的英姿勃發徹底傾倒,她推了推顧鴛,有些着急道:“不如請恩公到我們府上坐坐,祖父知道了也會贊許的。”

顧鴛不以為然,若眼前這人只是個庶民,顧恭最多給一袋碎銀就打發了,哪能纡尊降貴跟一個庶民交談。

然而出乎意料地便在于這人不僅不是,身份還很不得了,想象着顧恭看到這人猶如撿到寶的驚喜,顧鴛就很不想應顧南萍的話。

這時候顧南湘反倒和顧南萍有了共識:“若是恩公不嫌棄,不如到我們顧府吃頓便飯,這天色看着也不早了。”

顧南湘只想盡快離開,不要在這拖拖拉拉,武恩侯要是真的來了,麻煩就大了。

“王爺,小公爺他們已經到了。”

肖瑭打馬出現,緩解了現場僵持又詭異的氣氛,不經意掃向顧鴛的那一眼,更是讓顧鴛內心再次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

肖瑭這一聲王爺也令在場所有人的臉色變了又變,顧南萍更是大張着嘴都能吞下一個雞蛋了。

王王王爺?她沒聽錯吧?他不是花農嗎?怎麽出了桃園就變王爺了?

顧鴛不能表現得異于常人,于是她适時調整了情緒,也是一臉震驚,又有些惶恐地下車,朝馬上的男人屈膝行禮:“民女見過王爺,之前不知王爺身份,多有得罪,還請王爺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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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是奚珣想聽的話,他一個字也不想,高冷得似那天山上的雪蓮,你多看一眼都感覺自己要被凍傷,完全琢磨不到這男人在想什麽,下一步将要如何。

肖瑭看着女人惺惺作态的樣子也是忍了又忍。旁人都道她清新淡泊,與世無争,只有肖瑭看透了顧鴛的真面目,別人的心機都用在争權謀利上,而他這個母親一點聰明勁全用來置身事外,将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這個樣貌粗糙的侍衛又在看她了,退在主子身側,每次都是一副欲言又止又意味深長的表情。若不是之前從未見過,顧鴛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對她有什麽想法了。

“哪裏來的狂徒,膽敢欺到我鄭家頭上,活得不耐---”

武恩侯府離這不遠,鄭世子快馬趕來,氣勢十足,然而那個煩字還沒吐出來,就在奚珣轉身冷冷掃向他那一刻硬是吞回了肚子裏,陡然一個激靈,麻溜下馬,抱拳惶惶道:“王爺恕罪,鄭恪不知--”

奚珣淡然俯視他,終于開了金口:“不知者無罪,你妹妹怕是摔到腦子了,胡言亂語,沒個體統,你且帶她回去,好生找個大夫瞧瞧。”

噗!

顧南萍一聲笑了出來,衆人齊齊看向她,她趕緊捂住嘴巴,無辜地眨着眼睛。

鄭箐艱難從車裏爬出來,正好聽到這好像在罵她腦子笨的話,還有顧南萍那應景的笑聲,無疑是對她最大的羞辱。

小姑娘自尊心嚴重受挫,一聲哭了起來:“哥哥你要為我做主,這些人好壞,一個個欺負我笑話我,你快将他們全都抓起來,打到他們怕為止。”

鄭世子聽着妹妹比他還要嚣張的狂語,額頭冷汗直冒,一個箭步沖過去捂住妹妹的嘴:“我的小祖宗,你消停點,還嫌不夠亂。”

“想抓我?”

奚珣一個縱身輕盈又矯健地躍馬而下,看癡了在場芳心顫動的姑娘們,便是被兄長捂住嘴憋得臉有些紅的鄭箐,這時注意力也完全落在了從容向她走來的俊美男子身上,看他停在自家馬車前......

淡漠的眼,毫無情緒地睥着她,就像看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薄唇微動:“你算什麽東西,誰給你的臉?”

語氣不重,但話夠狠,男人聽了都受不了,更別說一個十幾歲的嬌嬌女了。

鄭箐自尊心一再受到重創,單薄的小身板搖搖欲墜,淚水在眼眶裏積蓄,眼瞅着又要掉落,鄭世子慌忙給妹妹抹淚,一邊心疼一邊斥責:“叫你不長眼,認不出長樂王,還如此無禮,要打也是你該打,回去便跟母親說說,将你拘在閨中好好學習女工女德,不能輕易叫你出門了。”

責備的同時也是在圓場,換做別人可能就算了,但奚珣偏偏不是一般人,竟還一本正經應了句:“确實該打。”

鄭世子的臉色登時變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顧南萍又想笑了,若不是捂着嘴,早就笑出聲了。

顧鴛也想笑,惡人自有惡人磨,該。

但她收着情緒,螓首微垂,一副娴靜仕女的婉約模樣,引得肖瑭不自覺地往顧家馬車這邊多瞥了兩眼,內心卻是一聲哼,就沒見過比她更能裝的女人。

顧南湘一腔女兒心思說不得,有意避開,卻又忍不住往那人身上瞟,想想自己的身份,便是做他的側室都難,不禁有些悵然若失。

鄭世子見冷面王爺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也是發愁得很,硬着心腸在妹妹腦袋上重重拍了三下,拍得鄭箐一臉驚呆的表情,不可思議地瞪着兄長:“你打我?”

“打你也是為你好,叫你有眼無珠,任性胡來,不準哭,再哭就把你丢這裏,讓你自生自滅。”

鄭世子難得擺出兄長的威嚴,兇得鄭箐一愣一愣,莫大的委屈席卷了全身,幹脆癱坐在地上甩袖痛哭失聲,要多悲有多悲。

顧南萍原本很解氣,可看到鄭箐這副慘樣,又有點心軟了:“她脾氣是壞,可人也摔了又被打了,夠丢臉的,還是算了吧。”

顧鴛有些意外地看了顧南萍一眼,果然是個小姑娘,仇恨來得快去得也快。

奚珣再次發話:“只是玩笑而已,世子不可太過,鄭姑娘有錯,回去好好教便是,不懂規矩,那就罰抄女則一千遍,記熟了自然就懂了。”

一千遍?

是有多大的仇!

也就奚珣有這個資格将拉仇恨的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了,鄭家兄妹更是吃了虧也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裏咽的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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