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官道上那一撞動靜不小,武恩侯嫡小姐被兄長抱回的家,不少人瞧見,其中又涉及到長樂王,那就更加非同小可了。
能惹得仙人般與世無争的美男子動怒也是不簡單,鄭家小姐可算史上第一人,不僅讓長樂王破例與女人計較,要求她抄寫一千遍的女則,還不能找人代勞,發現字跡不對,再抄一百遍。
貴圈最不缺八卦,也最不乏看熱鬧的閑雜人等,一傳十十傳百,莫說有頭有臉的高門大戶,便是尋常百姓家也有所耳聞。
只能說長樂王風評太好,輿論一邊倒,都在議論侯小姐的不是,猜她八成是觊觎王爺的美色,卻入不了王爺那迷人又挑剔的眼,可又賊心不死,還當街霸淩,終于将男人惹煩......
總之,誰也說不出長樂王一個錯字。錯了,也是有原因的。
顧家三個受害者反倒成了無關緊要的路人,順帶提她們一句來烘托王爺內外兼修的高尚品德,無與倫比的英雄氣概,義薄雲天的強大氣勢,讓城裏頭的女人,無論老少,紛紛折服在長樂王的錦袍之下,成了當之無愧的最想嫁的金龜婿頭號第一人。
顧恭從中嗅到了機會,輪流叫來孫女問話,到顧鴛時,他又喊了庶弟過來旁聽。
住得近就是這點好,兄長一個招手,顧瞻快跑幾步麻溜就到了,進屋時氣都沒喘勻便一聲大嗓門對着仆人喊:“快給我上碗涼茶,要最大的碗。”
顧鴛微微側過臉不忍心看,祖父也就在小地方顯擺充闊,一到京城,市井小民的煙火氣息濃得能将他兄長的眼睛熏瞎。
顧恭也确實不怎麽待見這個弟弟,直接看向顧鴛步入正題:“茶話會那天發生的事,我已經從南萍她們那裏獲悉了大概,長樂王與我們顧家并無淵源,這次出手相幫實乃義舉,我們不可理所當然,有恩不報......”
顧鴛不是很清楚顧恭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目前也沒聽出什麽不對,于是做個乖巧的晚輩,很是耐心地聽他洋洋灑灑說了一串,祖父也在旁邊跟着唱和:“兄長說得對,人家龍子龍孫,頂頭的主子爺,我們賤命一條,哪裏值得主子爺來救,承蒙主子爺洪恩,我們更該銘記于心,沒齒難忘。”
顧瞻沒有讀書人的清高,反倒等級觀念根深蒂固,長樂王之于他一個天一個地,有如雲泥之別,可望不可即,便是神一般的存在。
顧恭聽到那個賤字皺起了眉,壓下心頭的不悅繼續道:“長樂王對你們幾個有大恩,知恩圖報是我們顧家人一貫的宗旨,王爺可以不在意,但我們不能當做沒發生,傳出去了外人該如何想我們,便是對你們的閨譽也有損。”
想多了,外人熱議的只有一個豐神俊朗仁義不凡的六王爺,英雄救美是錦上添花,救的是誰,又有幾人在意,便是顧家大張旗鼓地宣揚,恐怕也激不起幾滴水花。
可顧家人自己不這麽想,顧恭話一出,顧瞻更是連連點頭:“對的,王爺對我們有大恩,必要親自上門拜訪才能顯出我們的誠意。”
顧恭捋了捋花白的山羊須,并未接過庶弟的話茬,而是不愠不火地看着顧鴛,渾濁的眼裏掠過一絲精光,似乎就想看看顧鴛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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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刻,顧鴛算是明白了,這是自己不出馬,想拿他們當探路的石子,用好了顧家得益,用得不好随時丢掉。
顧鴛很想揭穿老滑頭的虛僞嘴臉,可她一個剛及笄的少女,能懂什麽又能做什麽,身邊又有個被嫡兄當做馬前卒還一臉榮幸的祖父……這日子過得,不是一般的愁啊!
直到上了馬車,顧鴛面上依然不見歡快,反而娥眉輕鎖,看了看身旁因為緊張又有些興奮而不停搓手的顧瞻,不由出聲道:“祖父,我一個待嫁女去外男家裏拜訪恐怕不太合适,不如找個有名的酒樓宴請王爺,這樣可能顯得更有誠意。”
“你說得也對,”顧瞻想了想,一本正經地教導孫女:“但我們不能在酒樓等着王爺到來,而是應該親自去府上請他,這樣才真正叫做有誠意。”
顧鴛笑着應了聲是,轉頭掀開車簾一角,假裝看窗外風景,實則在吸氣,呼氣,如此往複,平緩情緒。
每到一個地方,奚珣都會包下驿館裏最清淨的院落,這次也不例外。相比皇宮,他反倒更喜歡住在驿館,行動自由,也更自在。這回他特意向皇帝請求,留在京城這段時間便住在這裏,沒有安置府宅的打算,也是在間接表明心跡。
一個藩王,能在京城住多久,終究要離開,買宅子顯得多餘,又有點招搖。
便是燕裕帶着外公的意思邀他到柱國公小住,也被他一口推辭,他可以和這京裏任何一個世家子弟吃喝玩樂,但唯獨不能到人家裏做客,尤其是沾親帶故的人家。
奚珣倚在窗前榻上,手捧一卷山野游記,慵懶地垂着眼皮,翻了幾頁卻了無興致。
不經意地擡眸,他朝窗外瞥了一眼,院裏的桃花一朵朵開得正豔,好似少女的面頰,自帶嬌羞紅暈,無意争春卻比這春色更動人。
不知為何,一想到少女的面頰,奚珣腦海裏便自動浮現出一張宜嗔宜喜宜嬌宜羞的美人臉,看着可不就像一朵粉粉嫩嫩招人惦記的大桃花。
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讓奚珣感到一絲煩悶,他将書卷合攏随手甩到矮幾上,一身寬松的玄紫長袍,坐起時衣襟微敞,露出平直精致的鎖骨,若被女子瞧見,怕是又要惹得無數芳心亂顫了。
敲門聲響起,接着是肖瑭不高不低的嗓門:“王爺,顧府人前來求見您。”
“進來。”
這話對着肖瑭說的,肖瑭頓了一下,輕輕推開房門,走了幾步就見奚珣立在了榻邊,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那日喊我六弟可還痛快?”
肖瑭又是一愣,當時沒發作,原來是等着秋後算賬,肖瑭立馬拱手握拳:“那日王爺扮作家丁,屬下不敢拆穿,又想幫着王爺解決掉那碗糖水,只能大着膽子以下犯上了,屬下甘願受罰,只求王爺息怒。”
他當時怎麽喊來着,好像是老六,占了一下口頭便宜,說實在的,确實爽。
奚珣一語不發地盯了肖瑭好一會兒,才道:“來的是顧家什麽人?”
肖瑭趕緊道:“那日您在街上救的顧家小姐中的一位,以及她的祖父。”
若是顧恭前來,肖瑭會直接點名,而不是這樣回複,奚珣一聽就明白,這位來的顧小姐便是他想的那位。
但見不見,又是另一回事了。
肖瑭最怕奚珣突然沉默下來,一句話也不說,讓他猜猜猜,他要猜得透這位爺九曲十八彎的心思,上輩子就不會輸得那麽慘了。
十九歲的奚珣,便已經讓他有些疲于應對,更別提三十幾歲正值壯年各方面都強到令人發指的男人。
“你覺得我要不要見他們?”
果然,要麽不開口,一開口,就給人出難題。
肖瑭面上肅然,極力不帶任何情緒道:“來的并非顧氏嫡系,而是旁支祖孫,據聞這個顧瞻至今仍未被記入顧家族譜,見一見,倒也無妨,也算是王爺體恤百姓,仁德之舉。”
奚珣很有耐心地聽肖瑭說完,忽而一笑:“你這麽一說,我不見他們倒顯得不近人情了。”
前幾日在酒樓裏,昭陽便提到了這位顧小姐,說是有意選她當陪讀,不想這位倒是找上他了。也罷,就讓他看看一個鄉下姑娘為了前程會做到何種地步。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呵呵,記住你現在說的每一句話,日後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