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奚珣在京郊鄉野遇襲這事可大可小,朝中大臣大多持觀望态度,也是有所考量。
畢竟長樂王久不在京,這次回來也不一定能呆多久,只要不是真的出事,那就不宜鬧大,萬一徹查起來,牽扯到京中權貴,把案子弄得棘手,長樂王哪天回了封地,麻煩的反倒是他們。
要不是皇帝突然問責起來,趙恪真就打算讓這案子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畢竟十來個殺手死得就剩一個,還咬了舌,吊着一口氣,說沒就沒,也審不出什麽重要的信息來。
皇帝說要查,刑部和大理寺都為難了,提了幾個村民來問,還沒問幾句人就吓暈了去,看着也不像有膽子謀害皇子的惡人。
長樂王自己也說慶幸突然變天,臨時轉道去鄉民家裏避雨,不然未必能躲過這一劫。
半路上設埋伏,更要命。
查案的人犯了難,長樂王遇刺的消息更是不胫而走,在貴圈裏傳得人盡皆知。
雍王,慶王,還有新封的八皇子陳王不約而同上驿館探望奚珣,弄得驿館周圍戒嚴,閑雜人等繞道而行,住在裏頭的人沒有特殊情況也不得外出。
而驿館後院則完全封閉,人高馬大的侍衛把守在門口,沒有院裏幾位主子傳召,任何人都不得入內。
慶王心直口快,率先打破沉默,拍案道:“豈有此理,蛇膽鼠輩,竟敢傷我天家人,若是被我逮到幕後黑手,定要将那人大卸八塊,為六哥出口惡氣。”
雍王聞言笑了:“七弟有勇有謀,耿直敢言,不若此案就交由七弟去查,也好早日為六弟解除後患。”
陳王一貫和事老,幾個兄弟裏又是最小,笑呵呵道:“七哥正好也在刑部當差,這件事讓七哥辦,再合适不過了。”
慶王原本也只是信口那麽一說,表現一下他對兄弟的關心,卻不想五哥八弟一唱一和将他架了起來,弄得他騎虎難下。
“查,肯定是要嚴查的,”慶王含糊應了一句,轉向默不作聲喝着老君茶的當事人,“不知六哥可有想到更多線索,聽聞那日在村裏避雨的,不止六哥一行人,還有別家小姐在場,若從那位小姐身上着手調查,說不定有新的發現。”
奚珣放下了杯盞,不做思索,當即否定:“她只是個被無辜牽扯進來的路人,那日正好也在農戶家裏避雨,說來也是受我牽連,本就擔驚受怕,沒必要再去打擾人家清靜。”
話一出,三個兄弟表情各異,雍王笑了笑,頗有深意道:“沒想到六弟竟是這般憐花惜玉的人,那小姐容貌怕是不俗,既有這樣共患難的緣分,不若收到王府裏,也算成就了一段如意佳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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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珣瞥向雍王,目光有點冷:”五哥偶遇的良家女子不少,難道也都個個娶回王府,管別人願意與否。“
雍王摸了摸長出胡茬的青色下巴,厚臉皮笑:“姑娘願不願意跟本王回府,還真不好說,不過六弟這樣的俊秀人物,我是女子我也想跟你回家。”
陳王随後道:“正是這個理,據說簡國公府的那位雲樂縣主就一心等着六哥迎娶呢。”
奚珣看了陳王一眼,後者磊磊落落,似乎早就忘了跪在皇帝面前求賜婚那個傻傻的自己。
然而在座的人心知肚明,都明白怎麽回事,只是不點破,慶王更是快人快語,別有深意道:“這位表妹規矩太好,成日裏端着,真娶回了家未必有樂趣,還不如找個小官之女,溫柔小意,知情知趣,這日子才過得舒坦。”
慶王妃身份就不算高,二等侯家的嫡次女,因是太皇太後母家,早年也享受了不少蔭庇,可太皇太後仙逝以後,子嗣裏沒個在朝中有話語權的重量級大員,漸漸家道中落,靠着祖上的基業混日子。
因着沒有得力的岳家幫襯自己,別人不看好他,他自己也是得過且過,有時想喝個花酒了也沒那麽多顧忌,正妻想管也管不了。
不得不說,慶王跟雍王在女色上都是不收斂的主,但二人行事又不盡相同,雍王不愛逛柳巷,看中了哪個,人家願意那就收進府養着,不似慶王喝了酒過一夜,到第二天下了床就翻臉不認,錢貨兩清。
這裏頭最謹慎的反而是陳王,聽到慶王這麽一說,他又瞬間改了口:“七哥講得也有道理,六哥這樣的人品,當真要找個善解人意的解語花才成。”
原本是在談遇襲之事,這聊着聊着又轉到了奚珣的婚事上,幾個兄弟為奚珣的另一半也是操碎了心,倒是最該着急的長樂王一點都不急。
“便是我看上了又有何用,父皇若不同意,不過是一場空歡喜罷了。”
乖乖,還真有。
雍王雙眼發亮,好奇得不行:“哪家小姐有這等福氣竟入了六弟的眼,六弟若真的特別喜歡,只要那家人事清白,你五哥我豁了這臉也要幫你在父皇那裏求個情。”
若是身份配得上的女子,奚珣不會這麽說,小門小戶的話,那就有好戲看了。
慶王也是一副看熱鬧的表情:“莫不是在流雲山莊相中的,聽說去了不少官家女,看來六哥是紅鸾星動了。”
陳王小心翼翼地問:“可是詩會拔得前三的才女??”
其中就有簡素媛。
奚珣擡眼掃過幾個沒安好心的兄弟,清清淡淡地問:“若我直言相告,你們真的願為我到父皇那裏請旨賜婚,助我娶到心儀的女子,而不是玩笑般說說就算?“
這話徹底攤開來說,就有點讓人不好接了。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又是三個人一起,彼此是個見證,要麽都不答應,要麽答應了就不能反悔。
陳王看着七哥慶王,慶王看着五哥雍王,誰最大,誰帶頭。
雍王摸了摸鼻頭,一手搖着紙扇,輕輕一笑很悠然:“為了弟弟有個好姻緣,便是豁出去這回又如何,願意跟着六弟回封地的必須是個賢惠人,眼高手低的嬌嬌小姐們未必合适。”
最長的這位都表态了,慶王想了想,也松了口:“索性一起去求,父皇若發怒了,咱一起捱。”
唯獨最小的陳王沉默最久,在幾個兄長的灼灼注目下,硬着頭皮點了點頭:“我聽哥哥們的。”
父皇喜歡看他們兄友弟恭的和睦畫面,那麽,他們就做給他看。
然而一直到最後,奚珣都守得很緊,沒有透露半點關于女子的訊息,只一句話表示感謝:“這份承諾,我先記下了,若有需要,定不會跟各位兄弟客氣。”
三兄弟:其實,客氣一下還是很好的,親兄弟還明算賬呢。
待字閨中的顧鴛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惦記上了,獨自坐在窗前榻上,筆墨攤開,擺到小茶幾上,開始她修身養性的一天。
最近夜裏夢多,總是夢到以前的一些事,令顧鴛不勝唏噓,心情有些不能平靜,加上這天氣漸熱,才想到做做繡工來養養神。
然後唐氏一進門,風風火火的樣子,開口便道:“本家那位五小姐定親了,定的承恩伯家的庶長子,九月份就完婚。”
九月份?
那快了,不到三個月。
看來她的改變并沒有影響到別人,顧南湘依然嫁的是趙信。
唐氏坐到茶幾另一邊,和女兒對視,幽幽一聲嘆:“人家一個庶女,比你大不了幾個月,親事都有着落了,未來夫婿雖然是庶子,可好歹出自伯爺府上,再看看你,論模樣論氣質哪樣又輸給本家那位五姑娘,為何總是碰不到如意的親事。”
他們剛來京城沒幾個月,根基淺,便是周圍有人家聽聞顧鴛美貌,也要掂量再三,畢竟娶妻不是納妾,光有美貌可不行,零零落落地也有幾戶人家上門提親,但不是家世不行,就是人不夠周正,唐氏一個都瞧不上。
好不容易相中一個丁家,可自從那次拜訪了一次,就沒下文了,唐氏想抛橄榄枝也得人家願意接,不願意,求了也沒用,反倒糟踐自己。
“你祖父也不曉得怎麽回事,剛開始還挺能的,現在完全不管事了,就知道跟街坊四鄰幾個老爺子遛鳥逗貓,要來京城的是他,撂攤子的也是他,我就是個幹活的苦命,為這一大家子操碎了心。”
屋裏沒有外人,唐氏憋了數月的牢騷,急需要發洩,也只有在女兒這裏,她還能說幾句實心話。
顧鴛擱了筆,起身挨着唐氏坐下,給她揉肩捶背:“車到山前必有路,水到了,才能成渠,女兒緣分未到,娘親急也沒用,倒不如放寬心,把自己的日子過好。”
經歷了兩輩子,顧鴛看得開,嫁人是過,不嫁人,日子更要過。
家裏有田有地,不缺那點銀子,她便是不嫁,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