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唐氏別的方面都能和女兒有商有量,唯獨婚嫁這塊,沒得半點轉圜餘地,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不說娘家養不養得起,便是街坊四鄰人人一口唾沫都能将女兒淹死。
顧鴛也心知要想改變娘親的觀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莫說娘親,便是前世的自己,也從未動過不嫁人的念頭,聽到誰家的外嫁女跟夫婿和離後回到娘家寡居,都覺得可憐和接受不了,心想自己絕不要落到那樣的田地,不過到最後,她的命運也沒比和離婦人好到哪去。
“夫人,表少爺來了。”
丫鬟在外頭通傳,唐氏聞言面露喜色,騰地站起,揚聲對外道:“照舊将表少爺帶到花廳,好茶伺候着,我很快就過去。”
說完,唐氏又拍了拍女兒手背,催她快些起來,換身精神的衣裳去見表哥。
顧鴛不太想動,唐氏拿眼瞪她:“你表哥跟着王爺,前程不會差,你與他交好,将來對自己對夫家也是個助力。”
唐氏想得長遠,顧鴛卻覺得庸人自擾。
她那個大表哥就沒安好心,将她的私人物件順走送給自家主子,而那長樂王揣着女兒家的帕子也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沒有半點不适,真是叫人看了火大。
不是顧鴛自戀,然而回想和長樂王每一次遇見,未免都太過巧合,讓她不得不多想,大表哥明顯就不是好人,那麽長樂王又是如何打算的。
可若說長樂王看上她了,上輩子她那等風情,正是熟透了的時候,濕着身站在他面前,都不見他眨一下眉頭。
莫不是現在年歲尚淺,血氣方剛,沒得中年時期那種強大自制力,可幾次遇見,奚珣看她的眼裏并未浮現一絲波瀾,如此克制,又不像是會被女色迷惑的樣子。
她從前就沒看明白身為帝王喜怒不形于色的奚珣,現在也看不透少年時期清冷高傲的他,将來就更難了,所以,能夠撇清關系,那就不要有任何交集。
而有些事情,也該和她那大表哥說道說道了。
唐氏先一步去的花廳,顧鴛到時,剛進門就聽到唐氏那脆生生的笑聲,似乎肖瑭講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笑得異常開懷。
顧鴛聽着唐氏發自內心的歡笑,心裏有些不忍,原本想着一進去就質問,轉念心思一變,還是先探探人家口風吧。
肖瑭眼尖,一看到顧鴛就朝她打招呼,臉上的胡子似乎有整理過,比之前短了不少,人也更加清爽了,一雙不大的黑眸子格外晶亮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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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未見,表妹似乎又長個了。”
唐氏笑着附和:“姑娘家正是抽條的時候,一天一個樣,興許你下次再來,我們阿鴛都要嫁人了。”
肖瑭聞言也是一笑:“表妹也是及笄不久,多留個一年也無妨,姨母定是萬分不舍。”
唐氏诶了一聲:“再不舍也有嫁人那麽一天,長痛不如短痛。”
顧鴛坐在一旁,默不作聲聽着,挑了挑眉,嫁人有什麽好,她寧可不要痛。
肖瑭眼角餘光掃了顧鴛一眼,注意到她臉上細微的表情,和前世的她甚為相似,更是心有觸動,感慨不已。
看着是個安分的,其實鬼心眼多着,自己不想要的東西,千方百計都要甩開。
正懷念着,忽然就聽得顧鴛道:“娘親一時沒留意,将我的一方帕子落到了表哥手裏,正巧表哥來了,還請表哥歸還,免得被人看見了又要說三道四。”
顧鴛這麽一提,唐氏連連點頭:“對對,那日事情多,我忙着忙着就忘了,瑭兒若是帶在身上,就趕緊拿出來,這女兒家的私物,也确實不能随便贈予人。”
肖瑭聽後面露難色,看了看顧鴛,遲疑道:“不瞞姨母,這帕子如今已不在我身上,至于掉到了哪裏,我也不大清楚,當時擦完了袖子就随手一放,很不當心,這次過來一是看望姨母,二是說明此事。”
大外甥洋洋灑灑說了一堆,唐氏一句話總結:“所以,帕子丢了?找不到了?”
肖瑭面色微窘:“正是這麽一回事。”
顧鴛實在忍不住,一聲冷笑:“大表哥這是要将自己摘幹淨了,可我分明在長樂王那裏看到了我的帕子,不知關于這點,大表哥作何解釋。”
賊人太狡猾,一直藏着掖着不是個事,娘親蒙在鼓裏,只會更向着肖瑭,倒不如把話說開,是好是壞,徹底做個了斷。
唐氏聽聞帕子在長樂王那裏更是大驚:“我兒可不能亂說,堂堂一個王爺,怎會收藏你的帕子。”
顧鴛看着肖瑭:“這就要問問我的大表哥了。”
唐氏目光轉向肖瑭,後者笑了笑,絲毫沒有被揭穿的尴尬,語氣松快,有些驚訝又如釋重負道:“原來那帕子是被王爺撿到了,落到王爺手上就好說了,王爺人品一流,絕不會辱沒表妹名聲的。”
無賴也不過如此,說什麽都是他在理,旁人竟辯駁不得,顧鴛氣得都想笑了:“王爺和我是什麽關系,既不是我父又不是我兄長,帕子落到一個外男手上,表哥竟然沒有覺得不妥,是我本身名聲不夠,還是表哥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唐氏聞言又是一怔,眼眸眯起掃向大外甥,肖瑭也是頓了頓,心裏莫名有股自豪感。
瞧,這就是他前世的娘,心思缜密,有頭有腦,夠格當長樂王府未來女主人了。
既如此,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圈子兜得太久,自己都快迷路了。
“表妹如此聰慧,難道就參不透這其中的玄機?若是王爺不想,看到了也不會撿,更不會随身攜帶。”
這回算是撂了底了,顧鴛聽得心頭一震,雖然之前自己也有所猜想,但肖瑭這樣明晃晃講出來,依然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唐氏更是渾身一顫,講話也有些哆嗦:“瑭兒你這話是何意?長樂王他他,對我家鴛兒,”
實在說不下去,女兒和長樂王之間隔着天塹鴻溝,唐氏也只敢在夢裏想想,搬到現實中,那是完完全全不敢奢望。
肖瑭忽然站起,對着唐氏深深作了個揖,滿是歉意道:“是晚輩大意,不想王爺和表妹偶遇了一兩次,就對她上了心,竟然私藏了表妹的帕子,為了彌補我的過錯,我就是得罪王爺也要将帕子要回來。”
“不行,王爺得罪不得,”
唐氏連忙擺手表示不可,內心還沉浸在皇子看上了女兒的震撼中,腦子裏有點空,以致顧鴛提出想和表哥私聊幾句,請娘親先回避,唐氏也沒什麽意見地站起身,就像提現木偶那般僵硬走進了裏屋。
顧鴛走出花廳,到了外頭園子裏,尋了個沒人的僻靜地,肖瑭有所意會,緊跟其後,待到了一座假山附近,顧鴛驀地回身,忍無可忍:“你到底是何用意?安的又是什麽心?接近我娘親又是有何圖謀?”
肖瑭咧着一口白牙笑開,像個頑劣的孩子:“我有何圖謀?母妃不是最清楚不過嗎?”
這一聲母妃叫得顧鴛整個靈魂都在顫抖,愣愣盯着肖瑭,紅唇微啓,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肖瑭反而沒了忌諱,目光灼灼盯着顧鴛:“許久不見,母妃可還好?這些年來,不知有沒有想過曾經的那些人或事?”
一口一個母妃,直擊顧鴛心房,一陣一陣的刺痛。
“你究竟是誰?”
肖瑭又是一笑,略過那一把胡茬不提,只看唇紅齒白,倒真有點當初少年郎的模樣。
“母妃如此健忘,真是叫人傷心,看來還記得過去的,只有我一人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悄悄又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