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可殿下也知發喪無用不是?”

姚懷遠擡目望了望辇中的明钰,卻見其面色發青,已呈出死相。

念安竟是殺了她?

不敢将心底的憂懼展到臉上,姚懷遠斂神繼續道:“含王孩子心性,殿下不該委她以重任。”

“可姚懷遠最疼她不是?”姚念安唇角一勾,周身浮起邪氣,“鳶,你那日不在祈山上,沒看到姚懷遠死時,儲良玉那一臉的絕望……孤瞧見時,真是痛快極了。”

暗覺手中的茶碗有些瘆人,姚懷遠深呼一口氣,淡笑道:“殿下日後登基,卻是不能再像今日這随意殺人取樂……”

“又來了。”姚念安與姚懷遠添了些茶水,随意道,“不是早就說好了。日後孤若為君,這天下便交與你來治,孤只是喜歡坐在那位置上的感覺。你不懂,那個位子從孤記事起,就是孤的。孤等了十幾年的位置,最後竟由那不起眼的姚懷遠坐上了,孤怎麽能甘心?”

“是……”垂目聽着姚念安指責先皇偏心,指責儲良玉不忠,指責朝中衆臣有目無珠,姚懷遠悶得慌。她打小沒想過會得到那個位置,也沒想過得到那位子後會這般招人恨。

她不過是聽了母皇的話罷了。

“都過去了。”姚懷遠笑得有些苦澀,“祈山之行,已然證明殿下計謀絕世……”

“你也在難過姚懷遠沒死是麽?”誤讀了姚懷遠的神情,姚念安握住姚懷遠的手,篤定道,“安心!一個月!再給孤一個月!孤定會要這乾坤歸于我等囊中!”

“那……”被手背傳來的熱意灼傷,姚懷遠小聲道,“臣敬候佳音。”

……

“踏踏”的馬蹄聲蓋過車輪聲,姚懷遠淡定地由婢子扶着去沽源茶館飲冬茶。飲冬茶的位置是姚念安訂的,說是只要她來,便能從此處得到她想要的。

念安真的知曉明鳶想要什麽嗎?

想着念安走前将明钰化成了一灘血水,姚懷遠便對着杯中的茶水有些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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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忍住從骨子裏透出的惡心,姚懷遠鎖眉咽下了一口茶。

“不過是品茶,何必做的如此苦相?”

清麗的女聲旋在耳側,姚懷遠阖目道:“小姐不是鳶,如何知着茶味好壞?”

“只要是明相杯中飲的,孤皆以為味好。”暧昧地握住姚懷遠的手腕,儲良玉翩翩落座到姚懷遠身側,“怎的這麽早出府?”

“阿姊?”後知後覺地辨出來人,姚懷遠面色一沉,“此處不是阿姊該來的地方,阿姊還是呆在宮中為好。”

“宮中有什麽好待的。”打量着擠滿人的茶館,儲良玉擠兌道,“阿遠你連半個藍顏知己都未給孤留下,你要孤如何在那籠子裏就呆?”

“阿姊!你該是看到我遞與你的折子……”姚懷遠壓低聲音,“昌王就在附近,我們剛剛才見過。”

“是嗎?那膽子可真是大……”儲良玉漫不經心地湊到姚懷遠的耳畔,慢慢道,“孤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阿遠。”

“嗯?”

姚懷遠警惕地觀望着每一個靠近茶桌的人。

“再過半月,北疆的将士就能歸來了。”

儲良玉用餘光掃過離桌案越來越近的人,繼續道:“孤以為,若是大軍在手,我等或許不用怕昌王。”

“嗯。”壓下心頭的喜悅,姚懷遠趕在人影走到桌案前,将儲良玉拉到座位坐好。

“明相?”似是不認識儲良玉,一穿華服的女子搖曳着立到姚懷遠桌前。

“不知您是?”姚懷遠挂着笑,眸中卻是數不盡的疏離。

“婢子從永寧來。”開口即自降身價,華服女子端着輕浮坐到了姚懷遠對邊,“不知明相身邊是?”

“雪衣。”儲良玉彎眉與女子遞了碗茶,“雪衣與明相是同僚。今日聽明相要來茶館飲茶,特來趕個熱鬧。”

“雪衣?”似是對京中人名甚是熟悉,華服女子眨眨桃花眼,嬌笑道,“大人可是姓儲?”

“呃……”儲良玉沉吟片刻,求救地望向姚懷遠。

姚懷遠知永寧就是昌王的暗號,即道:“貴人有話不妨直言……”

“直言?這怎麽好意思?”華服女子挑眉環了茶館一周,低笑道,“此處太過簡陋,似乎不便與大人說話……”

“雪衣不是外人。”姚懷遠跟着環了茶館一周,“貴人莫要耽擱日頭。”

“當真?”女子眉色一淩,舉目望向儲良玉。

儲良玉見狀,即毫不畏懼地迎上女子的眼睛:“貴人,您該相信明相。”

“相信麽?”女子捂唇輕笑,“前些日子明相才剛剛把自己送到獄裏……婢子怎麽敢相信?”

“嗯。既是不信,便飲茶吧!”

不急不躁地呷了一口,姚懷遠只覺安心的緊。

良玉阿姊于她,果真是安神的良藥。

“是啊。貴人若是不信明相,便多飲些茶。”儲良玉盡心盡力地幫腔,“這沽源茶館的冬茶可不是旁的茶館能比的……”

“這是自然。”女子笑着端起茶碗,“畢竟是明相大人的手筆。如何是旁的茶館能比的?”

“這也未必……貴人該是知曉,茶也好,酒也罷,都是供人喝的。若是解不得渴,也消不了愁,那即便吹出朵花,也不過是凡品。”澀澀的滋味流溢在舌尖,姚懷遠一邊贊嘆沽源茶館匠心獨具曉得用冬茶這個噱頭,一邊淡淡述着心中的茶道,“所謂陽春白雪,下裏巴人……若是将這茶施予乞兒,她怕只是覺得那春茶更好。”

“所以……這茶自然也不是給那等人喝的。”女子淺笑着接茬,言語中滲着冷意,“這般多年過去,明相該是棄了早先那些窮酸心思……都是世家女,何必互相為難?”

“如何是為難?”挑眉給女子一記眼色,儲良玉低聲道,“明相心懷天下,自是比尋常人眼界高些……貴人不必惱怒。您知曉,我們都是因昌王才聚于此處的。”

“是。”見名“雪衣”的女子張口就道破了自己的來意,女子笑道,“可有幸邀兩位大人去雅舍小坐?”

“有何不可?”欣欣然抱着姚懷遠起身,儲良玉朗笑道,“請貴人先行。”

“嗯……”

揚眉斂住面上的異色,女子只道自己多疑。

她只記儲氏雪衣是君王的近臣,卻忘了明相腿腳不便。若是沒儲大人在此,她再貿然邀明相過府,定要犯了明相忌諱……

儲大人真是好氣量呀!

感嘆着京都女子品性恢廓,女子對眼前這兩位人物皆是存了幾分好感。

“貴人在永寧可是商戶?”

跟着女子上車辇,儲良玉沒舍得将懷中人放下。

“儲大人真是好眼力。”女子與儲良玉擺上酒碗,“春盈的夫家确實是商戶。”

“夫家?”儲良玉仔細地看了女子半晌,确定其年歲該是二十上下且不是新婦。

“貴人如何這般早就成了親?”端着性子無話找話,儲良玉與懷中人對視一眼,繼續問道,“既是有夫,貴人如何會孤身來京都?”

“這不是想替家中姊妹換個身家。”春盈往案上的酒碗中添些酒水,低笑道,“嫁人時沒覺得世家女有什麽好……誰知嫁了人,卻又喜歡上世家這名頭了。”

“這年頭,商賈的地位也不低。”想着雪衣那夫家也是經商的營生,儲良玉笑道,“若是貴人夫家多金,許是不少貴女豔羨呢!”

“端是大人會說話。”春盈朝着儲雪衣盈盈一拜,軟糯道,“婢子此番來尋大人,便是為了夫家。”

“不知鳶何處能幫上貴人?”計較過春盈的來處,姚懷遠示意儲良玉将她放下,“鳶舊時與昌王交好……您有話不妨直言……”

“這……”春盈喜出望外,“這真是折煞婢子了……哎,此話還得從扈家大小姐說起。婢子未出閣前,原與扈家大小姐交好。這一晃數年過去,婢子已為人母,而扈家小姐還待嫁閨中……四個月前,婢子受邀至扈府宴飲,散席時,扈家小姐邀婢子到內閣,告與了婢子一件密事。”

“可是科舉?”姚懷遠止住春盈的話頭,“貴人上次花了多少兩銀子?”

“這……”春盈笑意一斂,與姚懷遠伸出了三根手指頭。

“三百兩?”儲良玉挑眉。

“不對……”春盈輕輕搖頭。

姚懷遠接茬:“三千兩?”

“也不是。”春盈将頭壓得更低。

“呵……真是豈有此理!”姚懷遠收住要揚起的手掌,低笑道,“不知貴人此番想求個何樣的職位?”

“如婢子小妹那般即可。”偷偷遞與姚懷遠一名冊,春盈道,“這冊上的名字皆願與婢子付一樣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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