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本書
小小腦袋大大的疑問,無解的何玉軒嘆氣,懶懶打了個哈欠,搭着眼皮開始了這篇同人的閱讀。
【展信佳,祝君安好。】
【收到這封信時,也許你會很驚訝,這封塵封久遠的書信似乎不該輾轉到你的手上,雖然知道這不過是奢求,兵荒馬亂的時代,誰又會惦記着一封普普通通的信件,更勿論要保存至百年後……】
【可思忖良久,我還是忍不住寫下了這封書信……】
【……百年前的元朝果真是一個充滿着欺壓血腥的時代,漫步走來全是滔天罪孽,便是我也偶有沖動之舉,若是你在此,怕是更加怒火中燒,嚴肅以待,只因你如此看重百姓……】
何玉軒:……別的且不說,AU是不同環境的意思還是……?
他猶有點不解,緩了緩繼續往下讀。
【請不要苛責我的胡言,這不過是壓抑許久後的傾訴,更不欲引起你的同情,不過以你的性子,若真的有幸這封書信能落到你手中,只怕也是丢落火盆的下場……】
【……君王所思,皆是臣下所究,一舉一動皆是大事,心性不定者便易動搖。可我來時,你已君臨天下,再未有動搖之舉,這話便是不說也罷……】
【……】
【不知你以後的皇後如何,可曾真切愛你,可曾關懷備至,可會細心呵護,可會知曉你也是個普通人,可這一切不過是我晦澀嫉妒的心态,萬不能當臺面話,只敢落筆在這白紙上,筆墨未幹便全是後悔……】
【這封信已将至盡頭,我絮絮叨叨了許多,就像我的身體一樣遲緩酸痛,卻是同樣走到了盡頭。】
【請千萬把我當做一個擦肩而過的路人,無論這信可以、或者不可以到你的手中,這都是消逝之人的絮叨亂言,萬不能擾了你的清淨。】
【……】
【書短意長,還有許多話想同你說,可燭光搖曳,天色将明,我該離開了。】
【遙祝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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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玉軒好容易才把自己的情緒從那寥寥數千字中抽出,不知道是因為這簡樸的筆墨,亦或者是這同名的緣故,看完後他竟有些感慨。
如若真的有這麽一個人,他該是真切鐘情着書信所達的那人。雖是同人,也有幾分妙味在其中……卻也過于自哀自怨了。
何玉軒沉默了一會,如若是他……呵,他也不會讓自己到這個地步。
何玉軒的目光落在文章最後的段落,原來這是有原文存在的,原文叫《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還真是一個神奇的名字。
嘆息聲剛落,感悟未生,何玉軒就陷入黑甜夢鄉中。
……
許通守在門外,看着逐見亮起的天色,心中未免有些焦急。
許通是燕王妃帶過來的家生子之一,原本是不該出現在前院,可他和前院總管關系不錯,混到後來他在內院待得不自在,就求了情被調動出來了。
有了這麽一層關系,許通原本是最不可能背叛王府的人,可偏偏他愛賭錢。
許通看着瘦小老實,實則一直是北平各大賭場的老熟人。
常在岸邊走,哪有不濕鞋?
數月前,許通被人作局,翻倍賭輸了幾千兩。哪怕是燕王府寬厚,許通都給不出這筆錢的十分之一。
往日和許通嬉笑交友的賭場打手直接翻臉,成為催逼許通還錢的首要人物,而到後來更是禍及家人,這也是許通最終忍不住錢財誘惑,轉投張昺的原因。
而這其中,看透了許通處境,負責搭橋牽線,威逼利誘的人正是張紹臣。
同為張姓,其實張昺和張紹臣有着偏遠的親屬關系,這點不為人知。
許通着急是有道理的,早前張大人說要見見何玉軒,他便趁着何大人出門時,在約定好的拐彎處留了記號。果不其然,後來何玉軒被擄走,許通也是跟在後頭的。
有他監視,張昺才敢放心何玉軒,哪怕他有其他心思,許通都能及時告知。而且張昺也和許通保證過,不會告知何玉軒關于他的身份。
可是不知張大人的下屬下手多狠,從昨天到今日,何玉軒竟是一次都沒醒來!
許通是知道何玉軒貪懶成性,能坐着絕不站着,能半阖着眼絕不全睜,活似沒骨頭一般亂靠,最是不愛動彈的。可雖是如此,偶爾從他認真的模樣,許通猶是知道這位只是藏拙不露,絕非面上的懶惰之徒。
許通早前扶着何玉軒入門,還能用酒液潑灑在他衣襟上,做出何玉軒不勝酒力被人攙扶的姿态,可何玉軒要是再不醒,許通就瞞不住了。
更何況,許通還記得上次何玉軒的敲山震虎,心中對何玉軒隐約有了層畏懼。
“吱呀——”
許通猛然回頭,只見換了一身衣裳的何玉軒從門內走出來,俊秀的臉上無精打采,神情郁郁,“許通,早點不用送來了,我不吃。”
他言簡意赅說完後,又徑直把門給關上,一看就是心情不好。
許通松了口氣,何玉軒雖然語氣有點急躁,但是态度和以前沒什麽不同,顯然是沒發現什麽。
至于心情不好……許通苦笑了聲,這也是當然了。
他自從在賭場輸掉那幾千兩後,家裏婆娘常年怨他,孩子也被綁了一次,要不是為這個,任憑許通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在燕王眼皮子底下搞鬼。
唉。
屋裏。
何玉軒在小藥箱裏摸索了一會,把一瓶自制的外傷膏藥拿了出來,兩手互搓了一會兒,把掌心弄熱後,再把藥膏塗在腫脹的地方。
“嘶~”何玉軒蹙眉,動作不停,狠狠地揉開了淤青的地方,這才停下動作。
許通在門外徘徊了一會,低聲說道:“何大人,小的去給您燒些熱水。”
何玉軒随口應了聲,也沒搭理許通聽不聽得見,左不過幾息後,許通的腳步聲漸漸響起。
經過昨日這一番折騰,何玉軒愈發理直氣壯軟在床榻上,甚至都不願動彈……至少這懶鬼還記得給自己倒杯水解解渴。
數着時辰,許通差不多該回來了,何玉軒一時也不想看他,看着窗口那淡薄的日光,索性起身出門,孤身一人漫步到了他喜歡的那偏僻的角落。
這處的花開得甚好,無人知曉處獨自芬芳,嬌嫩的色彩渲染出靜谧的氛圍,何玉軒深呼了口氣,就好像是把喪氣都一鼓作氣都吐了出去。
花瓣總是嬌豔的,嫩黃俏粉點綴在蔥綠中,說來這園中什麽色彩都有,唯獨少了格外豔麗的大紅。
何玉軒慢吞吞地在園子裏踱步,就連心情也漸漸好轉了起來。俊秀醫者眉眼微彎,就好似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重又露出了笑意。
餘光瞥到一株鮮紅的嬌花,何玉軒腳步微頓,停了下來。這花……不知是什麽在突突提醒着何玉軒哪裏不對勁,他突地伸手,那片豔麗的紅色就被何玉軒随意抹去,徒留淡淡的腥氣缭繞。
這不是紅花,這是血!
何玉軒的精神緊繃起來,正欲往後倒退,下一瞬手腕一重,猛地被一股巨力拉入了諸多花植中。細嫩的枝葉拍打着何玉軒的裸露在外的皮膚,那刺痛讓他下意識摸往腰帶,指尖還沒碰到藥粉,另一只手也被壓制住了。
何玉軒失去平衡,整個人倒了下來,重重地壓在了另一個人的身上。俊秀醫者聽着那悶悶的哼聲,剎那間頭皮都發麻起來。
燕王?!
何玉軒慌忙爬起來,燕王似是不在意何玉軒掙脫了自己的束縛,他的神情極為冷冽,就好似環繞着濃重的殺意,那煞氣幾乎不能壓抑住。
燕王坐起身來,靴子在草地中留下幾道黑乎乎的痕跡,像極了某種紅色液體漸久後留下的黑淤。
一只腿伸直,一只腿屈起,胳膊靠在膝蓋上,燕王低眉凝視着那淡淡的花香所在,因着何玉軒發出的動靜又冷冷擡眸,暴虐的神色一閃而過,漆黑的眼眸中閃過幾不可察的兇狠,劍眉微擰像是在思忖着什麽。那模樣就好似一只強大美麗的兇獸,正倦懶閑閑地休息,卻突然被闖入者打破了靜谧。
何玉軒僵立着不動。
倏忽,燕王低頭解着胳膊的繃帶布條,随即何玉軒就聞到濃濃的血腥味,他尴尬地站在燕王幾步外,正好能看到燕王的傷勢。那傷口橫貫了整條左胳膊,由上直下斜劈下來,皮肉綻開,幾近入骨,可看來卻只是簡單清理包紮,血肉模糊中那股子腥臭撲面而來。
何玉軒的心裏瘋狂地閃動着一個念頭:到底燕王府多瘋才會讓燕王獨自一人而且這傷勢得有幾天了吧!!!
燕王沒理會何玉軒,右手不知從何處抽出了一把短匕首,左手指腹擦過刀刃留下一絲血痕。他渾不在意地舔走血跡,右手持着匕首,打算生挖腐肉的模樣。
何玉軒眉頭微蹙,跨前一步阻止道,“王爺,下臣幫您處理吧!”
這一刀切下去,沒藥沒包紮豈不是要死?
何玉軒的話并沒得到燕王的回應,這場面一時之間有點尴尬,他猶豫了片刻,并沒有再繼續開口,卻緊緊地看着燕王的動作。
好在燕王停頓了幾息後,倒轉匕首遞給了何玉軒,拖長音淡淡地說道,“勞煩了。”不緊不慢,沒有外表的冷意,其實是很好聽的聲音,甚至有幾分溫柔,沒有任何危害性一般。
可何玉軒全身心都在尖叫着危險!
就像是狩獵前的平靜。
但何玉軒莫名又松了口氣,哪怕他身體深處一直有個聲音在叫嚣着離開,他只是小心地接過了匕首,“王爺,下臣的藥箱需去取,很快就回來,您……且先別動手。”
他算是怕了這位爺了,這也太虎了點。
那絲若有若無的殺意依舊沒有散去,燕王微不可察地颔首。
何玉軒小跑着回去,許通在院子裏遍尋不到他,看到何玉軒的時候簡直兩眼放光,“何大人,您去哪兒了?”他燒完水回來,突地發現院子裏沒了人,簡直是晴天霹靂。
何玉軒顧不得和他說話,匆匆進去取了小藥箱就出來,瞧着屋裏擺好的大木桶,取過旁邊倒水的小木通舀了一桶,左手一箱右手一桶地大步流星往門口走去。
這疾如閃電的速度把許通看得一愣一愣的,許通還從來沒看到何玉軒走得這般快,還這麽勤奮,以往可不是能多慢就多慢嗎?
好在何玉軒剛要跨門檻時,突然回頭對許通說道,“我不管你能接觸到誰,現在立刻去找人,無論如何要通知到三寶公公,告訴他想找的人在我常去的那處偏僻花園裏。”
許通微愣,還沒反應過來,何玉軒的臉色驟沉,“快去!”
許通忙不疊地跑出門。
何玉軒小跑着離開,生怕那位爺在他離開的這短短的時間內又跑了,他瞧着燕王的情緒不太對啊。
他印象中的燕王冷冽內斂,雖然同樣是冷冰冰的,但是沒這麽外露的……殺氣。何玉軒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會今天就交代在這裏吧?
何玉軒雖然這麽吐槽,當他走回去的時候,又迅速變成那個冷靜的醫者。
他拎着藥箱和木桶靠近燕王時,燕王只是懶懶擡眸看他,就好似兇獸打量着獵物,逡巡的視線落在何玉軒身上,僵持了幾秒,何玉軒感覺到那種微妙的氛圍散去,松了口氣在燕王身前蹲下。
何玉軒簡單淨手,細細查看其燕王的傷勢,片刻後在心裏驚訝這傷勢可是不輕,手頭的動作卻是不慢,唯有割肉時微頓了片刻,卻也流暢地進行。
清洗、割腐肉、包紮、上藥……這過程中,除了何玉軒清理腐肉時,燕王眉頭微蹙,之後燕王都宛如沒有任何的反應,就任憑着何玉軒動作着,很快就處理好了傷勢。
何玉軒往後退了一步,輕聲說道:“這段時日,還請王爺的飲食清淡一些,忌食的東西,待會下臣寫好後交給三寶公公。”
按照常理他應該也快來了,希望許通給力點。
此刻看着包紮好後的胳膊,燕王只是點頭示意,對何玉軒的做法沒有異議。何玉軒一直精神緊繃着,直到現在确認了傷情又包紮好了後才稍微放心,正想着要如何收場時,就聽到朱棣淡淡地說道:“你受傷了?”
剛才何玉軒近距離地給朱棣處理傷勢,以他的敏銳,的确會覺察到那淡淡的藥味,但是眼下他會主動提起,足以讓何玉軒詫異了。
何玉軒道:“只是不小心扭傷了脖子,多謝王爺關心。”他一邊說着,一邊背後卻是出了一身冷汗,要是燕王再繼續往下扒下去,以許通那粗陋的隐瞞,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挖出來。
何玉軒在心裏改正了自己的念頭,不是會不會,是一定會。
好在燕王也沒有再說些什麽,貌似他的隐忍中藏着的暴虐都随着剛才傷勢包紮完後都消失了一般,淡淡擡眸看着何玉軒身後,“來了就進來吧。”
何玉軒一驚,聽到身後迅速進來了幾個人,草叢發出飒飒的聲響。
三寶站在最前,身後跟着幾個人,何玉軒也不太清楚是誰,其中甚至連帶着一個面相清雅的僧人也在默默等待。
三寶性情謹慎,面容溫和,但是在看到燕王時,哪怕是不相熟的何玉軒都察覺到那一閃而過的如釋重負。
何玉軒心裏的何小人好奇地探頭,異常想知道王爺為什麽會受傷了卻不治而且到處亂跑。
何玉軒殘酷無情地鎮壓了何小人的好奇心。
三寶和燕王的近侍等前來,的确讓何玉軒心安了些,悄悄退到一邊,就着小藥箱裏的筆墨紙硯迅速地寫就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項,并且開了之後調養補血的方子。何玉軒把寫滿的紙交給三寶時,那僧人便面帶笑意地看着他。何玉軒下意識沖他點頭,那僧人溫和地出聲道:“檀越有禮了。”
何玉軒還了一禮,出不知怎的總覺得這僧人的模樣很是面善。
燕王低聲和僧人囑咐了幾句,聲音不緊不慢,渾身的氣息倒是溫和了許多,完全沒有剛才那般溢滿殺氣的模樣。
“子虛。”
何玉軒微愣,他的表字在北平還真是少有人提起,“王爺。”
“可有什麽想要的東西?”朱棣的态度很溫和,就像是在拉家常一般,何玉軒有點不自在地搖頭,“下臣倒是沒什麽喜歡的。”
朱棣緩緩點頭,“三寶,我記得庫房裏曾收錄一批珍藏醫書?”
“是,王爺。”三寶欠身道。
“都贈予子虛吧。”燕王疲倦地合眼,看起來身體頗為不适。
子虛是誰,三寶确實不知,但是瞧着這場面,哪會不知道這是何玉軒的表字,連聲道,“奴婢遵旨。”
何玉軒瞧着三寶分明是想勸說王爺回去休息,卻怎麽都開不了口的模樣,雖然有點奇怪,但出于醫者的心理,他還是開口了,“下臣謝過王爺。但王爺首要的還是休養為主,好好休息幾日。”
朱棣閉着眼輕笑,“倒是你話多。”
雖是這麽說,随後燕王就被烏泱泱的一堆人迎接走了。何玉軒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來滿個園子都是內衛。
這些內衛都是護衛燕王安全最為貼身的保衛。
何玉軒松了口氣,收拾完小藥箱,才看到站在最後面的許通,他趕忙竄過來搭把手提小木桶。
這一回許通做的還好,何玉軒也沒精力去說他。
他現在只覺得肩頭酸澀,大概是剛才緊張過度繃緊了,回到院子後,趁着那大木桶裏的水還是溫熱的,何玉軒去好生泡了個澡,大概是過于舒适了,何玉軒靠着桶壁睡着了。
咕嚕嚕咕嚕嚕……
幾個小氣泡滑溜溜地在水面滾了幾圈,“波”地一聲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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