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兩府

陳克恭這個奉恩伯得來已經有十幾年了,當初陳皇後因為一舉誕生龍子而封後,作為皇後母家,陳家也跟着得了蔭封伯爵,這奉恩伯府也是那兒龍顏大悅的皇帝親自給指的地方。

陳克恭也沒有一家獨占四十多畝大小的府邸,因他是嫡長子,便占了東中兩路,西路十幾畝隔出來給了二弟一家,雖然兩府雖然已經分家,但對外還是一個奉恩伯府,陳克儉跟寧氏也沒有什麽不同意的,畢竟兩榜進士三年一批,奉恩伯卻是幾十年難再有,就算是為了子女以後的婚事,伯府公子跟小姐,也比“西安府同知陳大人家”要體面的多。

因是分家不分府,東西兩府中間還有個月亮門可以平時走動,東府裏的後花園也是兩家共用,饒是如此,對于上有任老姨娘,下有兩兒兩女,加上妾室通房,西路的幾間院子住着就顯得窄狹了,每每從疏朗平闊的東府回來,寧氏的臉色就會淡上幾分。

寧氏住在西府延桢院裏,因為丈夫在西安任上,寧氏便将小兒子陳崗安置在自己的西廂裏住着,兩個女兒則一起住在雙杏院中。

吩咐兩個女兒回去之後,寧氏扶着紫蘇回房換了身衣裳,甫一落座,就看見張媽媽挑簾進來,她呷了口碗裏的茶,“可打聽到什麽?

張媽媽點點頭,她在陳家也有許多年了,分家之後被分到了二老爺陳克儉名下,雖然心裏有些不足意,但張媽媽很識時務,迅速擺正了位置,利用自己一家子在陳家的人脈關系,十年功夫,成了寧氏的左膀右臂。

“奴婢家的毛妞兒跟楊姨娘院子裏的小丫鬟冰梅拜着幹姐妹呢,剛才去東府的時候毛妞兒就去跟冰梅說話去了,”雖然這是在寧氏的延桢院,張媽媽還是刻意的壓低聲音,“聽冰梅說,大姑娘這裏,”

她伸手在自己太陽穴的位置點了點,“不記事兒了!”

見寧氏垂眸盯着甜白瓷茶碗裏澄碧的茶水不語,張媽媽連忙補充道,“說是磕着頭的緣故,但太醫說了過不了多久就能好的……”

“怪不得呢,”寧氏放下茶碗一臉欣慰的笑容,“看來真是把我這個嬸娘給忘了,唉,這孩子,年紀小小就遇到這種事,可不叫人心疼麽?”

她沖一旁的紫草道,“你去雙杏院一趟,叫二姑娘晚間來陪我用飯。”

……

陳素又養了幾日,期間陳貞姐妹時不時的過來陪她說話,有意無意的跟她講京中的趣聞,還有她們以前的舊事,相處久了,陳素漸漸跟兩個堂妹也親近起來,每每等兩姐妹走後,陳素便對陳貞跟陳賢贊不絕口。

“姑娘,”這種日子過了幾日,夏繁實在忍不住了,她晚膳之後扶陳素在園子裏散步,瞅着四下無人,小聲道,“奴婢覺得要是二姑娘四姑娘再來,大姑娘也請三姑娘過來一起玩吧?”

陳素可不認為夏繁只是單純的建議她叫上陳惠,她回頭看着小臉紅紅的夏繁,這陣子她大概也知道了,這兩個大丫鬟,原先的陳素更喜歡安靜溫柔的春晚,夏繁之所以成了一等,完全是因為有對當管事的爹娘,說起來。這也是陳克恭對自己的愛護了。

“你是希望我跟三妹妹能親近一些?”陳素微微一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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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繁一向不怎麽服氣春晚,那丫頭除了會梳個頭旁的本事沒有,卻成了筠香館裏頭號大丫鬟,還不是因為她是林媽媽的心腹?可這個筠香館真正的主子是大姑娘,不是林媽媽!她這不是背主麽?

夏繁沖陳素一曲膝,“姑娘恕罪,奴婢以前得姑娘垂愛,也會跟您出門,”夏繁頓了一頓,“奴婢覺得二姑娘跟四姑娘口裏講的那幾家姑娘,跟奴婢看的,有些不大一樣……”

陳素拍了拍夏繁的肩膀,“起來吧,你的意思我明白,”

陳素可不真的是十二歲,這幾天這倆小姑娘有意無意的跟她講起來外頭的,過去的事,她就猜到了,一定是自己“記性不好”的消息走漏了出去,至于從哪裏走漏的,陳素也懶得查了。

這奉恩伯府別看沒幾口人,卻分成了兩系,宜安院裏的小趙氏跟竹風館的陳惠自然是一邊兒的,而筠香館跟環碧堂又是一路的,偏楊姨娘不是陳素的親娘,雖然她心裏裝着全是自己的小主子,但那純粹是個有臉無腦的,院子裏的人根本沒多少規矩。

這自己忘事的消息陳克恭知道,楊姨娘知道,林媽媽跟春晚夏繁知道,還愁別人不知道?

這個奉恩伯府在陳素眼裏,就是個到處都是洞的破口袋,當然這口袋雖破也是缫絲的,一般人見都沒見過倒是真的。

至于西府到底打什麽主意,陳素還得再看看,畢竟上輩子她聽來的古記兒裏,西府算不上最後的得利者。

“對了,那天我叫你打聽宜安院的事,你可打聽了?”陳素不讓夏繁再扶自己,一邊往前走,一邊問道。

夏繁點點頭,這可是她單獨領的差使,自然是用了心了,她從荷包裏掏出一個字條來,看着上頭的記錄,把從小趙氏跟陳素被擡回府裏,寧氏前後都來過多少次,在屋裏跟小趙氏說了什麽,包括之後小趙氏的态度都一一跟陳素講了,只是宜安院裏兩位管事媽媽,趙媽媽跟郭媽媽倒不是沒有本事的人,寧氏具體說了什麽,夏繁沒打聽的太詳細,但陳素要求的寧氏走後小趙氏的态度,夏繁倒是留心問了。

陳素把夏繁手裏的字條抽過來一看,不由笑了,“你這記的都是什麽啊,你跟春晚不是跟我一起聽夫子講課的麽?”

陳家對陳素的培養十分盡心,幸好前世陳素先後跟着兩位師傅都是識文斷字的,這方面她倒沒有露怯,就是她的筆跡跟陳大姑娘不太像,陳素這幾天已經開始悄悄把陳大姑娘先前的字紙找出來,當字帖悄悄臨摹了。

夏繁有些不好意思,“奴婢不愛那些詩啊文啊的,”她生怕陳素因為這個嫌棄自己,連忙道,“但奴婢算賬很快的,奴婢以前在家裏的時候,奴婢的爹專門請人教過奴婢的,奴婢兩只手都會打算盤!”

見陳素并沒有生氣,而是贊許的看着自己,夏繁膽子更大了,她家裏送她進來,可不是來管大姑娘的四季衣裳的,真正的心腹是管着主子體己匣子的丫鬟,“奴婢其實力氣也挺大的,比不上咱們府上的小子,但是真要是打起來,奴婢一人能打得過兩個春晚!”外加一個林媽媽。

女孩子力氣大并不是什麽值得得意的事,不但是夏繁,就是她爹王明也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夏繁來到陳素身邊這幾年,其實都沒吃飽過,就是因為怕自己長的粗壯了會被剔出筠香館。

今天她敢跟陳素說出自己最大的秘密,也是這個在陳素身邊服侍了幾年的丫鬟發現自家姑娘自摔了以後,性子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确切的說,是比以前有主意有眼光了,甚至連想法也不一樣了:

以前陳素就算是出來散步,也只會挑早上太陽沒出來,或者下午日落之後,生怕曬黑了自己雪白的肌膚,就算是散步,也只是略略活動活動,主張女子能“端靜”為宜,而現在,陳素恨不得成天往外跑,她們勸了,陳素反而會說,她得把身體練的強壯一些,如果當初她身體好有力氣,未必會被從車裏摔出來!

夏繁由此猜測陳素對這次遇除生出了極大的恐懼,那麽她這個力氣很大的丫鬟,陳素必定會喜歡的,就像那天,如果夫人沒有把陳素叫到前頭車上去,她一定能抱住陳素不讓她出事的!

自己就是訝異一個堂堂伯府大丫鬟記個字條都是錯字連篇,沒想到卻得了這麽大個驚喜,“你光說你力氣大,我是不信的,”她舉目四望,想找個合适的東西來試試夏繁這個“有力氣”到底是什麽程度。

可惜這花園子裏除了花木就是假山,陳素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盆景上,“走吧,咱們過去那邊看看,”

依陳素的經驗,那個半人高的羅漢松恐怕得有個三五十斤,擱前世她可以輕松的舉起來,但現在嘛,恐怕想把這棵松樹挪個地方都會閃了腰,“你去試試,看看能不能把這玩意兒換個地兒,嗯,就放那兒吧,慢着些兒,別傷着自己。”

夏繁在家可是幫她娘搬過油桶的,她圍着羅漢松轉了一圈兒,心裏估摸了一下,連氣都沒運,直接彎腰用一只手就把那盆松樹給拎起來了,徑直走到陳素指的地方,輕輕一放,“姑娘,您看這麽放成不?”

“行行行,這樣就行了,”陳素原就沒指望夏繁能有拔山之力,這種程度她已經很滿意了,“太好了,”她沉吟一下,“你力氣大的事我知道就行了,別人不用知道。”

夏繁重重的點點頭,她算是賭對了,姑娘真的沒有被她吓着,也沒有嫌棄她,“謝謝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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