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身邊人

陳貞跟寧氏一樣長着一張容長臉,鼻若懸膽唇如櫻紅,只是不像寧氏那樣一對淡淡的罥煙眉,她的眉不黛而翠,斜飛入鬓,映得一雙鳳眼清亮有神,更叫陳素驚心的是,這位二姑娘即使被母親當衆教導,也神色淡定,完全沒有小姑娘該有的羞惱局促。

陳素微微一笑,目光從陳貞的身上滑到陳賢身上,“四妹妹也來了,”

陳素突然跟自己說話,陳賢被吓了一跳,她飛快的觑了一眼寧氏,“大姐姐,你病了二姐跟我都很擔心你,二哥跟三可原也想來的,母親怕他們會太吵鬧了,才沒有帶他們過來。”

寧氏入門十幾年,膝下兩兒一女,長子陳峰已經九歲了,次子陳崗才四歲,陳峰已經到了進學的年齡,就在寧氏族學裏讀書,今天是上學的日子,而陳崗正是活潑好動的年齡,伯府現在躺着兩個病人呢,寧氏便沒有帶他過來。

寧氏顯然對陳賢的表現很滿意,“是啊,你兩個弟弟也嚷着要來看你,我怕他們過來吵了你,沒帶他們過來,等過些日子你大好了,咱們就在府裏擺上幾桌酒來樂呵樂呵,到時候叫峰兒跟崗兒給你請安。”

看來這一家子真是篤定自己會入宮嫁給太子?不然怎麽個個對她這麽小心翼翼的?

陳素看了一眼母親當衆教訓卻一臉平靜的二姑娘陳貞,前世最終入了宮的是這位西府二姑娘陳貞,但并不是當皇後去的,聽兩位嬷嬷說,她因為奉恩伯府出了逆倫案,也在宮裏也沒有風光幾日,便再沒有人知道她了。

寧氏也在留心觀察陳素,這會兒看着陳素神思不屬的樣子,心知她的身體并沒有像陳惠說的那樣大好了,這人從馬車裏摔了出來,磕的半條命都沒有了,人當時救回來的時候半邊身子都是血,哪能半月功夫就什麽事都沒有?“唉,我剛才去了夫人那裏,說起來夫人也是個可憐的,”

寧氏又忍不住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素素別怪嬸娘多管閑事,這次的事雖說是夫人硬拉着你去永濟寺替她燒香,才帶累了你,”

寧氏替陳素抿了抿鬓邊的碎發,語重心長道,“一來她不但是你的繼母,更是你的姨母,做子女的,對長輩萬不可有怨怼之心,二來呢,夫人也是個可憐人,”

想到小趙氏不但失了這一胎,太醫還說以後只怕再無生育的可能,寧氏心下恻然,“她叫你陪着,也是想借借你的福氣,你要是能起來走動了,就多往夫人那裏走動走動,當初她也是為了你們兄妹,才嫁到咱們陳家來的,這些年在你們兄妹身上,沒有功勞苦勞總是有幾分的,你是個良善的孩子,可千萬不能想左了。”

陳素垂眸抿唇,半天才點點頭,“二太太說的是,我以後會常常去陪陪夫人的。”

見陳素一如既往的聽自己的話,寧氏因為她一直叫自己“二太太”而生出的不适消散了一些,但這個一向對自己比跟小趙氏還要親近一些的侄女,忽然不叫自己“二嬸嬸”和“嬸娘”了,終是叫寧氏有些不踏實,但她為人一向寬和,質問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做的,“我來的時候也不短了,等過幾日你好些了,送信兒叫你兩個妹妹陪你說說話。”

陳素也不願意多留寧氏,配合的做出強撐着不倒下去的姿态,柔聲叫林媽媽替自己送客,等林媽媽轉身回來,陳素才向春晚道,“我以前都叫二太太‘嬸娘’?”

自從大姑娘摔了頭之後,這記性就大不如前了,不過大夫說這是常事,過上一陣子就能恢複如初,所以奉恩伯便不許林媽媽她們走漏一絲風聲,只讓她們打起精神暗中提醒女兒。

畢竟陳素将來是要嫁入東宮的,不管大病小情,都有可能成為将來被攻讦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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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為人和氣,又因為先夫人早逝的緣故,對您比二姑娘還要關愛一些,姑娘一向都喊二太太嬸娘的,”林媽媽是陳素的乳母,比起才到陳素身邊兩三年的春晚跟夏繁,更有發言權。

“二太太因為可憐我自幼失母,對我比對二妹妹還要關照?”陳素挑眉,這話她怎麽會信,陳素是自幼失母不假,可她前輩子孤兒見的不知凡幾,怎麽沒見誰家叔嬸對侄子侄女勝過自家親生子的?何況奉恩伯将女兒視如掌珠,而陳克儉跟陳克恭又不是一母所出。

林媽媽富态的臉上盡是肯定,她對寧氏印象極好,雖然自老太爺去世之後,陳家便分成奉恩伯府跟西府,但兩府只一牆之隔,服侍的仆從也有許多沾親帶故,提起西府太太寧氏,大家都是贊不絕口,“是啊,太太不愧是寧家出來的姑娘,最是賢良不過。”

在外人口裏博個賢惠的名聲容易,想在服侍的人嘴裏得這麽個名聲,就要難上許多了,陳素點點頭,“二太太真是個賢德人兒啊!”

“可不是?大姑娘以前最愛跟二太太說話了,奴婢剛才瞅見你叫二太太時,二太太都有點難過了,”

林媽媽頗為贊同的點點頭,陳素是她奶大的,所以即便是趙家嫁來的小趙氏是為了撫養大趙氏生的兒女,但後娘到底是後娘,林媽媽對她還是抱着戒心的,可是對隔了府的寧氏,她懷着極大的好感,尤其是寧氏出身還好,“叫老奴說,大姑娘病好了,還得跟二太太多學着些兒,您以後可是要當貴人的。”

陳素沒接林媽媽的話,轉頭看着春晚跟夏繁,“你們兩個覺得呢?”

以前大姑娘可是從來不在背後說人的,春晚跟夏繁猜不透陳素突然問話的意思,春晚讷讷半天,“奴婢什麽也不懂,只是覺得二太太對大姑娘一向疼愛,待奴婢們也和氣的很,就是二姑娘,也對奴婢們很客氣,”手面也寬,時常的打賞她們。

夏繁卻有不同的看法,她等春晚說完了,才道,“姑娘,奴婢卻不這麽想,奴婢覺得這人啊肯定是跟自己生的最親了,還有,寧家出身再好,也只是出了兩個翰林,又不是出了皇後,”

她家大姑娘是要做娘娘的,跟個同知的老婆學什麽?宮裏沒有嬷嬷教麽?

夏繁話沒說完,陳素已經忍俊不禁,一旁的林媽媽卻大皺眉頭,“你個小蹄子,主子也是你能張嘴就說的?二太太再不濟,也比宜安院那位強些兒吧?”

這邊教訓丫頭不許議論主子,那邊卻對正經主母大大放厥詞,陳素冷冷的看着林媽媽,“媽媽,夏繁固然不對,但也是因為我先問的,可夫人是父親的妻子,奉恩伯府的當家主母,怎麽就不如二太太了?難道女子出嫁不是從夫,而是依然從父?夫人跟我娘可是親姐妹!”

質疑小趙氏的出身,就等于是在質疑先夫人!

陳素生母早亡,對林媽媽這個乳母很親近,極少有這麽冷臉的時候,而且還是當着兩個丫鬟的面,林媽媽登時老臉通紅,“姑娘,老奴,老奴,”

“行了,春晚,扶媽媽下去歇一會兒,這陣子媽媽照顧我也累着了,”陳素不等林媽媽開哭,直接吩咐道,“夏繁留下。”

姑娘自從傷着了之後,脾氣便比以前大了許多,今天連自己的乳母都給臉色看了,春晚吓得一縮脖子,過去扶了林媽媽,“媽媽,我扶您回房歇一會兒吧。”

……

“今天二太太過來之前,先去了宜安院?唉,也不知道夫人現在情緒如何了……”除了前世在進京路上當作消遣聽來的八卦,陳素對奉恩伯府一無所知,也不知道自己身邊的人有幾個是可以相信的,現在只能慢慢試着來了,起碼跟春晚比起來,夏繁的膽子似乎大一些,在對寧氏的看法上,跟自己也是不謀而合。

夏繁點點頭,二太太過府,自然會先去探望宜安院的趙夫人,夏繁自然不會認為她家姑娘是在問這個,“奴婢表妹小葉兒就在宜安院當灑掃丫頭,一會兒奴婢去找她說說話?”

夏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領會了陳素的意思上,畢竟大姑娘之前可是從來不打聽宜安院的事的。

“嗯,不着急,慢慢來,我這不是一直病着沒去給夫人請安,心裏挺惦記夫人的,這樣吧,你先替我過去給夫人請個安,回來的時候去和廚房說一聲,我中午想吃雞絲馄饨,還有,醬排骨也送一份,”

這陣子她在府裏養傷,大夫叫吃的清淡些,陳素覺得嘴裏都快淡出鳥來了,但為了不叫陳家人起疑,她愣是熬了這麽多天,今天點個小排,也算是略微解解饞。

夏繁抿嘴一笑,福了福身領命而去。

夏繁一家子都是陳家的老人兒了,父親如今還管着府裏的車馬,她娘就在大廚上,想打聽個消息自是不難。只是宜安院的信兒一向都是春晚留心的,現在單獨派了給她,顯然大姑娘對春晚的消息不滿意了,她等了這麽久的機會終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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