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到我身邊來
于是她又囑咐道:“陛下對福寧殿下很是珍重, 你且将人好生照料, 一會從正門直入青鸾殿, 滿朝文武都在,走路穩重些。”
從正門直入青鸾殿?紅豆心下一驚,不由自主的看向被冕旒上珠簾遮住大半張臉的褚安, 震驚的無以複加。
他在宮中司事五年了,算是有些資質的, 為人努力上進, 又遇到賞識的貴人, 便給他了個小官,不高不低, 但過的還算舒坦。
這次上頭遴選侍人,說是給一個和親來的皇子做貼身,人人都找關系躲開了,覺得是個不靠譜的活計。
畢竟哪年沒有小國送來的皇子皇孫的?最後還不是都銷聲匿跡了, 沒一個能出頭的。
就算這個例外, 正值女皇回歸嫁過來, 陰差陽錯的進到後宮, 那也不可能掀起太大的浪花,跟着這樣的主子是沒有前途的。
紅豆想着自己怕是被明升暗降了, 但他不是個消極的人, 很快就調節好心情過來迎接褚安。
哪知道竟遇到這樣破天荒的事?陛下竟然直接讓主子移步青鸾殿,其中還有文武百官等候,這, 這最低也是冊封貴君的排場啊!
他一時之間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犯愁才好,這幸福來的太突然了。
“可記住了?”周狐搖頭看着眼前發呆的紅豆,一時之間有些無奈,也不知一會這人會不會在青鸾殿裏傻掉。
聽到她詢問的紅豆這才反應過來,他剛才因為太吃驚,竟然想事情想的出神了。
其實和親來的皇子封貴君也并不是沒有先例的,只是太少而已,且這事還和他息息相關,他就想的多了些。
“啊,奴才記住了!”
吉時已近,紅豆小心翼翼的扶着褚安,身後跟随浩浩一隊提裙,打扇,舉牌的侍人從正門進入,向青鸾殿的方向走去。
他在心底發誓,日後一定要照顧好這位非常有前途的主子。
相比較于紅豆的震驚,褚安可謂是相當的淡定,當然,他也只是表面比較淡定而已,其實現在心情很複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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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就是周圍碧瓦朱檐,桂殿蘭宮入眼之景中的所有東西都皆非凡物。
芙蕖國的皇宮與面前這座相對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瞬間就像是個規模大一些的民間院落。
來到這樣的環境,人的心理是會産生落差的。
再就是他總有種近鄉情更怯的感覺,在他心中無限蔓延。
明明看到周狐的時候他差點氣翻天靈蓋,在花轎裏還想着怎麽去質問趙清晏,為什麽連真實身份都不告訴他。
甚至在聽他要嫁到大明的時候,毫不留情的轉頭就走,難道是故意要看他的笑話麽?
甚至在走下花轎的時候他都氣的很,可越是走路,越是臨近前方的宮殿,他便越是氣不起來。
“小心腳下。”紅豆見他出神,小聲的提醒道,因為再上幾級臺階,就可以看見文武百官和女皇陛下了。
那時候若是不集中精力,失了體統,丢臉可就丢大發了。
褚安點頭沒說話,邁步向上而行,目光透過擋在面前的冕旒看去,遠遠的就見到列隊整齊,分屬兩邊的文武大臣。
他目光再向前延伸,就見那青鸾殿牌匾下面最中間的位置,站着一個身着火紅的人,因為離的太遠有些看不清面目,但從身形輪廓來看,必是趙清晏無疑的。
果然,他又複行百步,終于看清那臉上帶笑的女子,正端莊的攏着袖子,目光從未離開過他。
她的黑發被一絲不茍的高高束起,沁黃的暖玉發冠如人一般溫和,長簪慣發,環佩玎珰。
她的紅衣上金絲銀線交相錯落,鎏光鍛錦貴不可言,一般人穿不得這樣的衣裳,因為會被衣裳把人的光彩壓下。
可趙清晏穿上,卻恰如其分,仿佛她天生就是那麽的耀眼。
她眼神中帶着鼓勵,緩緩眨着,仿佛在說,快來,到我身邊來。
褚安看見她險些停下腳步,幸虧身邊有紅豆攙扶,他還是緩步走着。
兩邊大臣們都在用隐晦的目光打量着這位小國送來和親的皇子,想瞧瞧到底什麽模樣的男子,才會讓女皇陛下一回來就大肆動作,連着好幾日到太後那才求來青鸾殿作為迎接。
凡是能進青鸾殿的男子,有那個是籍籍無名的?這位芙蕖的皇子不簡單啊。
相比較于趙清晏打扮的簡單,褚安可就沒那麽輕松,各種裝飾差點壓彎了他的脖子,冕旒把他的臉遮的影影綽綽,遠看的時候瞧不清楚面目,靠近後便能看清七分。
看清楚之後大臣們心中感嘆着,也不算是絕色啊……
既不算特別漂亮的,也不是背景深厚的,為何女皇陛下一回來,就要這般大張旗鼓的迎接他呢?衆臣就算想破了頭,也沒想明白這其中的關鍵。
衆人心思紛雜,然而卻絲毫沒有影響到流程的進行。
褚安被引導着緩步走向趙清晏,因他是來和親的,此次事宜變由鴻胪寺來執掌,禮官見他已經到達相應的位置,便邁出一步喊道:“跪!”
那邊紅豆也多少知道點過程,心理準備着,一聽到這聲音,趕緊扶着他主子跪下聽宣。
禮官準備了幾頁紙,正打算一頁頁的都念完,可她剛開口說上兩句,就直接被身後的趙清晏打斷。
等這些無意義的話都講一遍,她家安安得跪在地上小半個時辰,這哪能行。
“不必講那些繁文缛節,從前都講過的,大家恐怕耳朵都聽出繭子了,直接略過就行。”
陛下說的話就是聖旨,禮官趕緊翻過幾頁,揀最重要的說了幾句便罷。
“……為表兩國友好,特封芙蕖國福寧皇子為貴君,賜封號為安,安貴君請起。”
褚安被紅豆扶着從地上站起來,他還沒等站直,就感覺腦袋忽悠一下,有些眩暈。
就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眩暈感,導致沒有站穩的他,直接斜斜的向一邊倒去。
紅豆只是個男子,哪裏拉得住他?只能做最後的努力,扯住人的手,希望能憑借自己的重量,來延緩主子摔下去的速度。
起碼已經丢了面子,人就不要再受傷了。
比較靠近褚安的人是禮官,不過她一個在朝為官的大女人,可不敢去伸手扶陛下的貴君。
趙清晏離得位置稍微有些遠,等她快步趕過去的時候,人已經摔倒在地了。
她趕忙伸出自己的手去拉他,“摔到哪兒了?疼不疼?”
褚安下意識拉住她遞過來的手,入手就是熟悉的溫度熟悉的感覺,趙清晏的手極有力量,給人非常可靠的感覺。
不知怎麽的,他兩眼一熱,就直接吧嗒吧嗒的掉出大滴的眼淚來,一路以來的委屈此時此刻全都湧上心頭,越是壓制越是适得其反。
他摔倒的時候下意識的護着肚子,膝蓋是先磕在地上的,然後就是整個胳膊,這兩處承受了他的大部分重量,所以也摔得格外疼。
肢體上的疼痛,再加上心裏的委屈,讓他把這些年受的皇子教育全都抛在腦後,沒因為儀态忍着痛站起來,而是就放任自己拉着趙清晏坐在地上哭。
當然,後者不會讓他一直坐着的,“地上涼,快起來。”
她再向前一步,彎腰,抄手,直接把人攔腰抱起,然後給身後的禮官遞去一個眼神,“不知道叫太醫?”
“是!臣這就去叫太醫!”
因為這樣百年難遇的突然情況發生,大臣們私底下都在小聲議論着,當然,她們議論的都不是什麽好內容。
例如這小國皇子太沒用,只是摔一下就站不起來,甚至當着大家的面還哭了,也不知平時到底有多嬌弱。
還有就是她們的女皇陛下,以前後宮清冷的只有幾個,而且還不常去,把精力都用在朝政上,算是賢君的好典範。
可如今呢?竟為了一個男子這般着急,還當衆把人抱起來,簡直和從前的處事方式判若兩人。
果然呀,時間是可以改變一切的,也不知女皇陛下的治國之能,有沒有因為這三年不在而消減?
當然,敢這樣想,又敢直接說出口的人,那絕對是死死的攝政王黨,中立的大臣和保皇黨是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的。
趙清晏可不管那些三七二十一,直接當衆宣布道:“貴君受傷,之後的儀式便不用進行,你等都退下吧!”
見到褚安的時候,她便對之後的儀式産生了厭煩,不過想着他這輩子也就只能嫁一次,便忍着思念想把儀式進行到最後。
哪成想這才第一項,人就受傷了,不止受傷,而且還哭的令人心疼,讓她哪還有心情再搞些烏七八糟的。
大臣們沒有離開,覺得這似乎有點不合規矩,她們都看向剛才禮官所在的方向,等着最懂禮儀的這個做出頭鳥。
可是等她們看過去的時候才恍然大悟,禮官方才就被支下去叫太醫去了,根本就沒在。
這下子可就有些不好辦,衆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都沒有想站出來規勸的。
趙清晏抓住她們這樣的心理,說完話之後直接轉身從側門離開,不給她們提意見的時間。
戲臺上的主角都走了,她們這些做配角的大臣無戲可演,只得搖着頭遺憾的散開,想着隔日上朝的時候該和陛下提提這事。
不能沉迷男色呀。
趙-沉迷男色-清晏,抱着人一路走到自己最近休息的勤政殿。
因為她暫時還沒想好把褚安安排到哪個宮去,所以就想着到時候讓他自己挑,現在嘛,自然和她住在一起。
“還哭呢?”她低頭看着懷裏眼睛通紅的褚安,真是讓人看着又心疼又想笑。
還知道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坐地上哭丢臉,窩在她懷裏裝啞巴,連臉都埋起來不讓別人瞧見,像個沒成年的小朋友。
褚安擡起頭,用自己沒摔到的手抹了把臉,然後又氣呼呼的錘了她一下,“放我下來,不想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