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護犢一般護着那些箱子:“這些東西關乎我家老爺的性命,你們不能動!”
酥酥見朱古應絲毫不為所動的臉,坑坑窪窪,在想說不定哪日他就栽在他自己挖的坑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石刻妞又來更新喽~
今天更倆~
今晚再出去浪~
☆、烏鴉洛十一
場面一直僵持不下。
酥酥不讓開箱查看的态度異常堅決。墨水繃着一張黑臉,眼淚“嘩嘩”地流。
朱古應态度也十分強硬,這丫頭越是維護,越是不讓查看,就越是有古怪。
大手一揮,身後的衆士兵一擁而上。
酥酥見這架勢,不得不爆發了:“都住手!”随即緩步走到朱古應面前福了一禮,柔聲說道:“朱伯父沒有主督查的手令,恐怕開箱查驗有損官聲!”
周圍的百姓頓時再度議論起來。酥酥如此一說,雖是明着為朱古應的官聲着想,實際上是為了引起在場百姓的共鳴。
自古以來,官壓百姓的現象不曾消失過,有的為官之人更是以官位施壓,魚肉百姓。百姓早已有言難說。如今又了這樣一個引子,且是為官的沒有守規矩在先,此時不一吐為快,更待何時?
朱古應臉色通紅,嘚瑟得臉上的肉一顫一顫的。要是平時,酥酥肯定會覺得,這顏色的确和醬肘子頗為相似。
只是現在,酥酥沒什麽心思管他的臉色了。拽過手令,仔細查看了一番,才一副不再作垂死掙紮的樣子,說話也沒了力氣:“既然朱伯父如此堅持,那就請自便吧!”
墨水一着急,到喉嚨口的“小姐”二字被酥酥一眼瞪了回去,這丫頭,還真演上頭了?就算這樣,豬肘子也絕不多給!
朱古應臉上皆是得意之色,用下巴指了指那些木箱。
那為首的侍衛得令,讓手下的人上前去開木箱。
“嘭嘭嘭”開了箱子。
看清了箱子裏的物拾,包括朱古應在內的衆人,皆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酥酥含笑對朱古應說道:“早與朱伯父說了無甚好查的,伯父不信。現下伯父可滿意了?”
朱古應順了順氣。不理會突突跳的太陽穴,說道:“這些個破石頭也要用如此華麗的箱子裝?你在存心糊弄老夫嗎?”
衆人見到木府的三少奶奶用帕子遮了遮嘴,方才道:“朱伯父言笑了。酥酥沒有叫您要特地跑一趟來查啊。再說了,木府這樣華麗的箱子委實多得很,不用就要劈了當柴禾了,我這是舍不得,只好拿來作此用。”
于是衆人又議論起來,木府的三少奶奶當真是溫柔大方勤儉持家啊!
墨水在一旁默默嘀咕:“不就是朱老頭子的口水噴到臉上了嗎?用袖子擦擦就好了還得費那帕子。而且那些木箱明明就是趕制出來得嘛!箱前的玉石還是我拿去鑲的呢!”
這次倒是名副其實的嘀咕了。
朱古應感覺一股血直沖腦門。活了這麽久,還沒這麽被黃口小兒戲弄過。“這東西能關乎蘇老狗的性命?”
“蘇老狗?是誰啊?”嗯,對,打死也不能承認我是蘇小狗。在這點上,酥酥可是十分堅定的。
朱古應有些尴尬,氣得話都說錯了,随即道:“咳咳,你爹。”
酥酥澄清道:“我爹不叫老狗。我看着我爹院子裏的石頭多,怕他一個不慎就絆倒了,因而幫忙清了清。”
“哼!你倒是孝順!”朱古應又拽得二五八萬的。
酥酥溫婉一笑:“伯父過獎了!”
于是衆人再度議論開來,木府三少奶奶果然孝心可嘉,謙恭有禮!
朱古應帶着一幹人憤憤走了。
酥酥看着他遠去的身影輕蔑一笑,敢害我沒豬肘子吃的,得治!
對近旁的人說合上箱子後,酥酥重新爬回了轎子裏。
四個轎夫覺着這三少夫人好像下轎了一趟,重了不少啊。
轎子裏。木槿把酥酥攬到懷裏,調侃道:“溫柔躬謙孝順有加勤儉持家體貼大方?嗯?”
酥酥正色:“嗯。”
随即好像想起了什麽,掙紮起來問道:“豬肘子炖好了嗎?”
“嗯。”木槿學着酥酥一本正經的語氣,惹得酥酥一臉心神蕩漾。
當夜,酥酥和木槿正在練習寫字,窗外再度閃過黑影。
兩人對視一眼,不予理會。
不料這只烏鴉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晃蕩幾圈就沖進來惹得滿屋子刀光劍影,而是在外邊晃蕩晃蕩,還是晃蕩。
酥酥終于忍不住,吹熄了燭火。這下子窗外的黑影終于沒有了。估計等會兒就要殺進來了吧!
黑暗之中,酥酥拉着木槿涼透的手,在黑暗之中摸索着。
酥酥的手很暖和,肉肉的,不像木槿都是骨頭。
以前娘親還在的時候,給自己講過一個故事。說這一世的妻子,都是丈夫上輩子親手埋了的人。酥酥在想,上一世,就是這雙冰涼的手埋了自己嗎?可是母親還說,這輩子手冰冰涼涼的人,上輩子就是沒有翅膀的仙鶴啊!那木槿到底是仙鶴還是埋了自己的人?
正在酥酥思索這樣重大事宜的行當,屋外一聲“小酥酥”把她的魂兒給喚回來了!
十一?!
木槿感覺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已經沒了方才的溫度,一瞬間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冰涼,自嘲地笑笑,這手,還是适合拿豬肘子啃。
酥酥撒了木槿的手直朝聲源處飛奔而去,忘記了門還沒開,一下子撞到了門上。
木槿點亮了燭火,走到酥酥身邊,看着她撞紅的鼻子,想來是及時收住了勢,沒撞出什麽好歹來。
酥酥淚汪汪地摸着鼻子,一手開了門。
門外的男子風光霁月,雙手背在身後,随風飄揚的頭發烏黑亮麗,松松散散披在肩頭,像是天外來的仙客,雖比不上木槿妖嬈萬狀,卻也是獨一無二的清麗嬌弱。
娘親還在的時候,這個舅母家的表弟患了重病,請了江湖第一鬼醫前去瞧病,酥酥覺着這鬼醫的名號如此響亮,去看了看究竟,從而與這表弟結了緣。
洛十一看着這般孱弱,其實也是個嘴上不積德的。
那年舅母要為他選親,他指着廳內一個容貌清麗的女子就說:“這個比其餘的好。”
那女子喜不自勝,就又聽他說:“只是臉太白了。鼻子也長得有些奇怪。”
後來那姑娘哭着跑回去了。
他被他爹賞了頓板子,卻怎麽教也教不乖。
還有一次衆江湖俠客去拜見他爹,他在院子裏面撞着了,晃了晃扇子就指着其中一個人說:“褲腰帶沒系好。”
表情之嚴肅,言辭之懇切,讓那江湖俠客十分“感動”,因着面子問題賞了他十來招。後來他爹言說才把他解救出來。
如此之事,不勝枚舉。
如今這毛孩子上京城來了,不知舅母他們是不是知道。看來自己以後的蘿蔔,有人幫着種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
第二更~
石刻妞來去浪鳥~
☆、“一屍兩命”的太子殿下
自從洛十一來到京城以後,木槿覺着自己這院子裏不太适合種蘿蔔。
瞅瞅那蘿蔔地裏的兩個人,湊得那樣近,好像是一個坑裏種出來似的。
洛十一與木槿兩人可謂想看兩厭。酥酥夾在中間很是為難,只好一天花三個時辰陪這個,花三個時辰陪那個。
這天花皓登門造訪,不往淩雲院去,卻來到了松楓院這種蘿蔔的地兒。
也是會選時辰,木槿帶着十一前腳剛出了門,他後腳就來了。
酥酥埋頭在蘿蔔地裏,見來者是他,默默低頭繼續刨土了。兩相比較之下,還是蘿蔔重要些。
不過那人還真是十年如一日地自命不凡啊。這飄逸的白衣十一穿着那是天外來客,他穿着,就有如哪家跑出來的乳豬。
真不是酥酥誇大,若是前幾年,花皓的模樣在京城,也是排得上名號的。只是這幾年春風得意了些,吃成了如今這副大腹便便。
花皓見酥酥毫無待客之道,卻也不發作,只說:“酥酥,你怎的還是這般愛種蘿蔔?”
酥酥不說話。
花皓以為酥酥沒有聽見,又問了幾遍。酥酥有些不耐煩,沒好氣地回道:“因為有坑!”
“腦袋有坑不要緊,宮中有許多禦醫,都是醫術極高明的,要不你随我回去診治診治?”
酥酥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想抄起個蘿蔔打死他的沖動。說誰腦袋有坑?
“不知太子殿下到此所為何事,請直說便是。”酥酥想啊,讨厭一個人,也不能毀了自己的賢淑之名,更何況是為他,不值得。
誰知那花皓一把上前,抓住酥酥滿是泥巴的手:“酥酥,我知道你惱我,惱我從前不肯娶你,我知道你心裏還是有我的,跟我回宮吧!”
自從那年被拒絕了以後,酥酥就痛徹心扉,深居簡出,連宮裏的宴會也不曾去了。想必是怕看見自己心裏難受。可是竟不知道她出落得這樣可愛,那日鬧洞房一見,她的身影卻是久久萦繞在自己腦海裏不曾散去。加之那些幕僚也要自己來招攏首輔之女,恰好可了自己的心意。
酥酥再也忍不住了,面上嫌惡盡顯。心裏有你?真是萬分抱歉啊,被天下人放在心裏的太子殿下,我蘇酥酥卻不算是天下人。如今說這樣的話,要不是今兒早上吃了豬肘子,怕是早已跑到一旁吐了。
酥酥正了正色,道:“太子殿下切勿玩笑,如今小女子已然奉旨嫁做人婦,不敢老太子殿下如此挂念。”她把“奉旨”二字咬得極重,想是能驚醒他半分也好。
哪裏想到花皓這沒眼力見兒的家夥不屈不撓:“酥酥,沒關系的,我可以給你重新安排一個身份,只要你肯跟我回宮,我保證給你一個侍妾的名分。”
侍妾?酥酥可不認為,太子殿下的侍妾會比木槿的正妻這個身份好。這個人,果真要剝了皮幹幹淨淨講話他才聽得明白啊。
“太子殿下,您知道我至今為止最慶幸的一件事是什麽嗎?”
未等花皓回答,她就繼續說道:“是當初你沒有嫁與你!”
花皓有些愣怔,像是在思考什麽。酥酥淨了手,花皓自作主張讓墨水去泡些茶。墨水雖不情不願,到底是去了。
院子裏只剩下酥酥和花皓兩個人。牆頭上的七竅,不知什麽時候也沒了影子。
正當此時,花皓卻從後面一把摟住了酥酥,便便大腹頂在她後背上。
酥酥再也忍不住,跑到一旁幹嘔起來。這樣的人,要是來日登基為皇,不做傀儡也是天下人的災難。
可花皓仍不自知,甚是細心地走過來,細聲詢問可還好?
酥酥嘔得眼淚都上來了,只怨自己為何當初瞎了金睛火眼,竟是覺得這樣的人是一生的托付。
順了順氣,酥酥直勾勾看着他說:“年少時候的玩笑話,再當不得真。如今我最放心的一件事,便是你長成如今這副模樣,殘了。”
花皓再度把酥酥摟進懷裏:“酥酥,你別惱我。我知道當初都是我的錯,你現在只要跟我回宮,側妃之位就是你的!”
酥酥是真的哭了。他這些年長成這副豬的模樣,力氣也不小,掙紮不開,絕望之餘聲嘶力竭大吼:“你給我放開!滾!滾啊!”
花皓仍舊在一味地說“你就是嘴硬心軟”的時候,墨水一把打翻了茶,不顧燙手跑了出來。
木槿和十一從牆的那面翻越而進,衣袂翩飛。
酥酥一句“木槿救我”剛到喉嚨口,見着木槿真的來了,眼淚再也收不住勢。
還未等待木槿動手,洛十一就上前一把扯開花皓摔到地上。酥酥受不住這樣突然的力,也摔了出去。
木槿眼疾手快,一個閃身,到了花皓背後,扶住了他。還未等他發落一個手刀就劈到他的後頸,我們的太子殿下就此暈了過去。
洛十一當時也是十分震驚,眼看着酥酥也摔了出去,這家夥竟然去救花皓。雖說自己來得及救酥酥,但他怎麽就知道自己反應得過來?
酥酥在十一懷裏,驚魂未定,再差一點點,自己就要面朝黃土背朝天地摔成王八殼子,本就不好看,再把這胸摔沒了,再多蘿蔔也補不回來。
洛十一撇撇嘴,分出一部分吃奶的力氣道:“小酥酥,你又胖了。”
酥酥一把掙紮着站起來,回身要找木槿算賬,憑什麽不先救我?
一個轉身,木槿卻連同太子殿下一起消失了 。
酥酥眨巴眨巴剛剛被眼淚浸過的大眼睛,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墨水。
墨水:奶奶個娘嘞,剛剛是怎麽個情況?
酥酥見她沒反應,還颠晃颠晃走到她近前,問:“那兩人哪裏去了?”
墨水看着小姐眼裏鮮少出現的殺氣,那是只有蘿蔔被二貴的兔子吃了的時候才有的殺氣啊!
眨巴眨巴眼,麻溜地說道:“太子殿下被生煙扛去淩雲院了,姑爺進了屋。”
酥酥聽言,怒氣沖沖殺進了屋裏,連一旁的七竅都感受到她渾身上下散發的殺氣,略往木槿手肘後邊移了移。
酥酥才不理會這些,一上來就問:“如果我同太子殿下一同掉進河裏,你先救哪個?”
木槿眉目燦燦,知曉了她殺氣的起端,覺得這茶喝着,也香了許多。
“自然是太子殿下。”
酥酥聞言,怒氣沖上了腦門,一口氣憋在喉嚨口說不出來。
一旁的洛十一卻好像忍受不住一樣,笑了出來。
木槿繼而眉目彎彎道:“太子殿下要是溺了水,那可是一屍兩命。你嘛,反正全身上下那麽多油,也是沉不下去的。”
“……”
洛十一在一旁笑得撓柱子,還沖木槿豎了豎大拇指。
嘿,兩人還互動了起來,木槿還朝十一笑了笑,意思是謬贊謬贊。
于是酥酥頂着頭上燒得正旺的火進了廚房。
晚餐,兩個谪仙一般的男人坐在餐桌前無從下筷。
說好的豬肘子呢?
說好的醬肉呢?
這些是啥子?清炒蘿蔔?蘿蔔炖黃豆?蘿蔔絲?蘿蔔丁?蘿蔔塊?
……
整個餐桌上,只有酥酥一臉嘚瑟,剛剛吃的那些個肘子,真是最美味的!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來更鳥~
加個小劇場吧~
木槿和十一兩個人賞月賞得正愉快,忽而聊起晚餐來。
木槿:你肚子餓嗎?
十一:餓。
木槿:也是。沒吃到肘子又跑了幾趟茅房是會挺餓的。
十一:……你怎麽沒跑?
木槿:沒看本爺爺今兒晚上就只扒飯了麽?
十一:那你也不提醒我一下!虧我還想着咱們有難同當!
木槿:你今天救酥酥的時候手放在她哪裏了?
十一:腰上。
木槿:嗯。
十一:……
☆、關于洛十一的起死回生
後來酥酥想明白了。
木槿說得确實也有理。要是花皓在這松楓院出了什麽好歹,那可不是一屍兩命這麽簡單,怕是什麽藐視天恩的罪名都可以加到頭上來。
只是不知道他被敲暈了以後,木槿是怎麽處理的。
于是木槿躺在貴妃椅上逗七竅的時候,有個穿着粉紅衣裳的捧着一盤肘子貓着腰就黏上去了。
“相公~”酥酥眨巴眨巴眼。
木槿頭也不擡地回答道:“嗯?”
“你後來是怎麽做的啊!”
木槿放下書,盯着那盤肘子看了一眼,轉而又看起了書:“我後來就進屋了。還吃了一桌蘿蔔。”
……
你又沒吃幾個,倒是十一,都巴拉進自己碗裏吃了個幹淨,跑了那麽多趟茅廁,也怪讓人心疼的。
當然這話酥酥現下是不敢說的,“我是說你讓生煙做什麽啊?”
“生煙啊~”眼神瞄過豬肘子。
酥酥可機靈了,把豬肘子往他面前拱了拱。
他這才說道:“讓他把太子殿下扛回去了。大概太子殿下一醒來,就覺得自己做了個夢。”說完拿起豬肘子就啃。
酥酥心裏把墨水翻來覆去罵了好多遍,什麽時候連小姐我也會騙了,這丫頭……
不過,扛回他的寝宮是比扛到淩雲院妥帖。
後來有一次酥酥無意提起木槿那時候的妥帖,只見他拿過帕子,優雅地拭了拭嘴才道:“哦,那時候生煙沒把院子裏的蘿蔔護好,原想讓他少跑些腿的,只是我看着拿被踩沉了的蘿蔔十分不忍,就讓他多多跑些路,想來以後蘿蔔再出什麽事情,他的腿腳能更敏捷些。而不是比七竅這樣的胖子還慢動作。”
生煙:“……”
七竅:“胖子?”
十一身子弱,再加上那天吃多了蘿蔔這樣寒涼的食物,又在屋頂上吹了半夜的冷風,竟華麗麗地病倒了。
酥酥雖說沒有衣不解帶地照顧,但也是不分晝夜地陪着。
木槿奉妻命整日在蘿蔔地裏泡着,時不時看向裏屋。
洛十一此番上京,為的就是複發的病想讓酥酥瞧瞧。
酥酥不知道洛十一幼年時到底被喂了什麽樣的毒,脈象居然這樣不穩,人卻還是精神,只是一味地冷。
身上蓋了五床被子的洛十一,面色慘白,嘴唇毫無血色,見酥酥愁眉緊鎖的樣子,卻仍會笑道:“小酥酥,我不會病死的。我會被這滿床的被子壓死。”
酥酥拿眼瞪他,卻見他似乎很是疲累,閉了眼又睡了過去。
木槿在蘿蔔溝裏,見着酥酥出來了,分毫未動。
只見着自家娘子面有愁色,挪挪挪挪到了這蘿蔔地邊上。
酥酥無助地蹲下。
十一的病情日益惡化,許是回天無力了。
他幼年時代所受的苦,誰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回來的時候,那麽小的一個孩子,仍舊玲珑活潑,卻不再與誰親近。當然,酥酥是個例外。
後來他毒發,七天七夜滴水未進。酥酥眼睜睜看着那樣一個小神仙瘦得只剩皮包骨頭,雙眼深深凹了進去,再無神采。
江湖第一鬼醫素來秉性奇異,以活死人肉白骨為興趣所在。非得等到十一奄奄一息的時候才來施以援手。
人是救回來了,卻是忘盡前塵。酥酥當時還小,覺得這個神仙般的人好招人心疼,牽着她娘的手頻頻去看望。
從一開始的不理會,到後來的刻意調笑,到最後能一起去後山烤魚燒了頭發,十一對酥酥的依賴,越發深重。酥酥對他也是頗為照顧的。
如今要酥酥眼睜睜地看着他得生命衰竭,枯盡,那就有如拿着刀子,一片一片在割她心愛的蘿蔔。
木槿是大概知道前因後果的,卻不認為什麽藥石無靈的說法。
洛十一的病因,起源不是受寒,卻是深入五髒六腑的毒未曾除清,以至于他三日精神,五日卧床。
木槿想了半晌,讓酥酥去要一張活血的藥方,回來讓十一服下,他自有辦法。
酥酥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麽法子,卻對木槿深信不疑。
洛十一服用湯藥三日之後,木槿拿着匕首進了屋。
那匕首在冬日的陽光下閃閃發光,狀似龍紋,竟是宮中失竊的龍鱗匕。
然而在管不了那麽許多了,十一命在旦夕,再是怎樣的冒險都無所謂。只是,這匕首……
十一你自求多福吧!
木槿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的清晨了。
天上飄飄揚揚下起了小雪。
不想簌簌雪落那樣沉重,而是一片,又一片。落在手心裏,還未來得及觀察它的形狀,就化開了。
那邊的夕顏花早已枯了藤條。一條一條,順延而上,那樣的頑強不肯服輸。
洛十一餘毒清了,木槿病倒了。
用真氣去催洛十一體內的餘毒本就是耗費體力的事情,何況是兩天兩夜。
十一雖然清了餘毒,卻也因失血過多仍要在床上修養些時日。
酥酥坐在木槿床邊。用指尖描畫他的眉目。
曾經這道唇角會勾起的弧度,如今不見了蹤影。這個鼻梁生得着實是好的,這樣挺拔,卻也帶着秀氣。還有這雙鳳眼,明明就是睜大了好看些,卻偏偏喜歡眯着。高興了眯着,不開心了眯着,想事情的時候眯着,生氣的時候也眯着,只有看見豬肘子的時候是閃亮閃亮的。
你和十一一樣,都有我看不見的過往。你卻會因為我喜愛種蘿蔔,在院子裏給我劈了一個菜園。倘若我說我要你長久的陪伴,你是否會給我你的一生?
果然,這些日子沒種蘿蔔,倒是喜歡胡思亂想起來了。
木槿醒的時候,酥酥趴在床邊睡得正香。地龍燒得很旺,屋內暖意叢生。
看着闖進來的十一,木槿知道他大抵是好全了,會心一笑。
作為鬼醫的唯一弟子,師傅常說自己是頗有膽識和決斷的,醫術雖不能更勝一籌,但憑着這份魄力,怕是造詣會在他之上。
如今看來,倒是頗有幾分道理。雖說得了酥酥的信任,可是就算只有八成的把握,自己也動得下刀子。自從出師以來,自己救的第一條性命竟是洛十一的。
現下他闖了進來,帶進了一室的風雪,酥酥剛醒來,就聽到他說:“那個臉上挂肉條的帶着一坨穿鐵片的往這兒來了。”
臉上挂肉條?
穿鐵片?
酥酥擰眉,這個時候朱古應來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石刻妞再來一發~
木槿:我救了你的命。
十一:哦。
木槿:表示呢?
十一:瞅着那個大肚子的黃狗應該去牢裏捉老鼠了。
木槿:嗯。精神上予以支持。
十一……
☆、槿爺爺家的七竅家的十一“姑娘”
十一顯然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木槿則重又閉上眼睛假寐,長長的睫羽在眼下留了一片陰影,這樣損己幫人的事情,以後還是少做吧!要不然,我家娘子忙得肚子一餓,不知又要啃光多少豬肘子呢!
酥酥幫木槿掖了掖被角,站起身走了出去。
門外的風有些狂傲,吹得人一個機靈。
反身關了門,酥酥守在門前,看着零零落落的小雪落到這院子裏。
木槿似乎不怎麽喜歡樹木,這院子裏竟是一棵也沒有,倒是有幾棵桃樹。最開始走進這院子産生的荒涼之感,如今有了牆角那塊蘿蔔地,終于有了些許生機。
朱古應帶着十餘人浩浩蕩蕩而來。酥酥抿唇一笑,腳步不讓分毫。
“朱伯伯此次來,又是為何啊?”
朱古應倒是想起了上次的不愉快,有些尴尬。只是這次接到密報,言說失竊的寶物在木槿手裏,怕是錯不了了。
木槿與睿親王,三皇子都是一丘之貉,一切對太子不利的人,最好都锒铛入獄抑或暴斃而亡。如今機會來了,怎可輕易放過?
朱古應站在雪裏,揚聲道:“本官接到密報,奉旨找回寶物,你別妨礙公務!”
酥酥冷笑。不發一言。
洛十一開了房門出來,看着朱古應就說:“那個臉上挂肉條的,你是哪家的?”
朱古應一愣,什麽時候這木府裏住進了這樣容貌清秀的男子?只是口出狂言實在可惡。臉上挂肉條的?說的莫不是自己?
還未等級朱古應回答,十一又扯了嗓門大喊:“如果是要來抓豬去殺的,到後院的豬圈去就是了,跑這裏來做什麽?”
屋裏的木槿聽他這樣的話,嘴角直抽,殺豬?豬?我,是豬?
朱古應卻是怒了,臉上的“肉條”一抽一抽地,當即大喝:“竟敢辱罵朝廷命官,來啊,把他拿下!”
十一大病初愈,動不得真氣。酥酥腦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轉動,要怎麽才能把這些臭烘烘的人轟出院子?
此時,院門口傳來一聲溫弱的聲音:“爹爹,你怎的來了也不和我說一聲?”
朱古應應聲回頭,是朱妙顏。
朱妙顏腳步還是有些奇怪,一張臉毫無血色。唇邊蒼白的笑容也掩飾不了她的失落。
雪一片一片落在她頭上,很快消失不見,滲入發叢之間。
酥酥克制住自己的心裏的同情,此人會不會損害自己的蘿蔔尚未可知,不要太輕易施舍感情。
朱古應雖也詫異于女兒的憔悴,卻是一個轉頭,聲音絲毫不帶感情:“我說過,你新婚之時,便是你我父女情斷之日。今日我到此是為公務而來,于公于私,都和你無關。”
十一向來口無遮攔:“真是可憐。爹不疼就算了,丈夫還不……嘶……啊!蘇酥酥,你掐我幹嘛?”
酥酥拿白眼瞧他。可心裏也是百轉千回。
既然朱妙顏都知道她老子要來了,沒道理木榆不知道。木榆知道了卻讓朱妙顏一個人來請,這樣的雪天,而且,看她的臉色,朱妙顏身子大抵也是不适的,竟就讓她這樣子出來了,可見兩人的感情……
朱妙顏的臉色又白了一分,倚在院子的拱門旁,再不說話了。
酥酥以為今日這院子被搜過一遍已然是箭在弦上的事情,不料一個聲音傳來,酥酥就知道自己倒是白費了腦袋裏那些漿糊,淨糊在這人的無聊上了。
來者不是花皓又是哪個?此番“應夢而來”,還頗費了些心思。
十一又沒忍住了,見花皓走進來:“喏,那個一屍兩命的又……嘶……啊……蘇酥酥你幹嘛老掐我!”
酥酥不理他,只聽見花皓裝模作樣地問朱妙顏和朱古應為何在此之後,還說了一句:“本太子以人品擔保,失竊寶物絕不在木兄這裏。”
“可是……”朱古應着急了,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不成事兒的會跑出來攪局。
“沒有什麽可是的。難道本太子的人品,你還不相信嗎?”
屋裏的木槿早已坐起,靠在床柱上,此時正掂了掂手裏的龍鱗匕,唔,看來,太子殿下的人品還真不怎麽着啊。
似乎是想起來通風報信的正是此時站在太子身邊的小公公,朱古應帶着人憤憤走了,絲毫不理會倚在門邊的朱妙顏。呵,今兒個,真是被這不成器的拿着當槍使了一把。要是在其他正事上能有訪花問柳這樣的心思,何愁大事不成?唉……
酥酥見人已經走遠,便吩咐了墨水去煮碗姜湯。
把朱妙顏扶進花廳之後,就聽見花皓追着十一就問:“姑娘哪裏人士啊?可曾婚嫁?”
“……”
洛十一經常被當成女子,因為長得實在是太過秀氣。就連朱妙顏也問酥酥怎麽會有這樣一個可人的親戚,想來将來不難找到好人家。
酥酥每每說起,洛十一反應也不是十分大,只默默地啃光了酥酥那份豬肘子。
此時花皓倒是糾纏不休:“本殿下是當朝太子,雖然早已名垂青史,但是你不用太有壓力的。”
酥酥和朱妙顏對視一眼:“名垂青史?”這太子殿下的文采,當真出衆了些。
花皓本還想再說些什麽,木槿緩步走了過來。
面容還是沒有血色,但是嘴角妖嬈的笑容昭示着這家夥又能啃豬肘子了。他今日倒是不同尋常穿那樣繁複的衣物,只是一席藍袍,玉帶圍腰,再加一件白色的狐絨襖子,整個人倒也顯得精神了些。
木槿看着十一,脈脈含情道:“十一已經有主了!”
“有主了?”花廳裏剩餘的四個人異口同聲。其中花皓中氣最足,問得最是響亮。
木槿似乎絲毫也不将他放在眼裏,自顧自走到椅子旁坐下。從袖子裏掏出胖嘟嘟的七竅,順了順它腹下有些淩亂的絨毛,揚起嘴角道:“他已經是我家七竅的人了!”
!!!酥酥不是很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七竅的人?十一也會同意?
十一卻眯了眼睛,笑得十分燦爛。
雖然只是一只鳥,但是總比那頭“豬”好,還是只“老色豬”!而且七竅這麽可愛。
想着,對七竅眨了眨眼睛。
在槿爺爺懷裏的七竅感受到一股不和諧的眼神,撇了撇鳥頭怒瞪回去。
偏木槿還念念有詞道:“委屈我們七竅了。七竅最可愛了~”
十一震驚地看着方才還不解風情的七竅如今狀似害羞地把頭往木槿的手心裏藏。
還有,什麽叫委屈什麽叫委屈啊?
酥酥坐在板凳上觀看了全過程,笑得一張臉紅得像被打了一巴掌那樣紅。唔,這是木槿作過的比喻。
可是花皓怒了,看着十一淚眼汪汪:“你寧願當一只鳥的人,也不願跟我回宮!來日父皇殡天,我登基為皇,你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妃!這樣,你也不肯的嗎?”
木槿想過花皓沒腦子,也沒想過他腦子裏連漿糊都沒有。這些話,要讓當今皇帝聽一聽才有戲看的嘛!
十一也怒了:“對,我就是寧願當鳥人,也不跟你回窩。你以為你是誰啊,不就是個太子嗎?”
酥酥在一旁拉着朱妙顏的手笑岔了氣,鳥人?!鳥人?!哈哈哈,他說得也是很自然啊!哈哈哈!
十一的話在旁人聽來也許沒什麽,可卻在花皓肚子裏成了精。不就是個太子?還有比太子更大的嗎?不行,為了美人……反正本太子遲早也是要當皇帝的!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
怎的如此冷清~
石刻妞哭暈在茅廁啊~
大家多多冒泡,石刻妞蹲等建議的啊~
嘤嘤嘤~
☆、這被子好短
木槿調養的這些日子以來,晚飯桌上豬肘子的數量都是經過酥酥嚴格控制的。當然這控制方法不言而喻。
看着酥酥這些日子長的不少肉,十一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肘,調笑道:“那天你這蹄髈也能做成醬肘子了。”
“十一啊。”木槿叫人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