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但一般後邊再加上個優雅綿長的“啊”字時,意味着有好戲看了。

酥酥一面使勁巴拉着飯,一面偷瞄兩人之間的貓膩。

木槿一派風光霁月的模樣說道:“我救了你兩次,你覺得……”

十一沒懂木槿的意思。酥酥順着他的眼光看去。

咳咳,十一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木槿的眼光再次往十一的碗裏瞟了瞟,十一終于識趣了些,舉着豬肘子就說:“你是想吃肘子?說嘛,說就給你。”

酥酥本以為十一這次攤上大事兒了,卻沒想到木槿居然為了個豬肘子,聲音毫無波瀾地道:“我要吃你碗裏那個豬肘子。”

那氣勢,那決心,大有沙場将士視死如歸的堅定。

十一倒是言而有信,木槿卻看着碗裏這個有着牙印的豬肘子若有所思。

“十一啊。”

“幹嘛?”

“你現在已經是七竅的人了。”

十一向來言出必行,既然他在花廳上那樣說,就斷不會反悔的。因而铿锵有力道:“對。咋地?”

木槿把豬肘子夾回十一碗裏:“孩子要多吃些肘子才能長身體。”

十一愣了。酥酥這回的腦子卻轉得飛快,畢竟事關豬肘子嘛。想明白之後卻把筷子擱在桌上捂着肚子笑得那叫一個歡騰。

七竅叫木槿“槿爺爺”,十一是七竅的人了,可不就得随着叫木槿“爺爺”麽?

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笑完了,重新坐上椅子,拿起筷子就傻眼了,那個自己咬了一半的豬肘子呢?

木槿則是神态自若地啃完了從酥酥哪裏拿來的肘子,還教育道:“看在這肘子還好吃的份上,就讓七竅叫你酥婆婆了。”說着,還轉了轉眼睛,看了看十一。

十一還震驚于方才木槿從酥酥碗裏挖回肘子的時候那迅捷的動作,為了保護自己碗裏的肘子,木讷地點了點頭。

酥酥則是紅透了一張臉,方才那個肘子,自己好像咬了兩三口……

“酥酥你臉怎麽像被人打了巴掌一樣紅?”木槿十分體貼又“懵懂”地問道。看着使勁兒扒拉飯的酥酥,笑容在這溫暖的室內蕩漾開來。

又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

木槿休養的這幾天,各路“烏鴉”還是該來的還來。偶爾十一貪玩,抓回了幾只,可一個沒看牢便死了。有時候這邊的“烏鴉”還會和那邊的打起來。酥酥聽着窗外的打鬥,總以為隔日起來院子裏會是一副血流成河的壯觀景象,可每回院子裏除了蘿蔔地裏的幾個腳印就再沒別的痕跡了。

屋內夜明珠的光亮十分柔和,木槿收了棋盤就噌噌跑回床上暖被窩。

酥酥見怪不怪。自從天涼了以來,她經常看着他十分乖順地在地板上躺下,天亮的時候往往一個懶腰,就會蹭到某人的腿。偏這人臉皮比城牆還厚地說:“娘子,以後就讓為夫給你暖床吧!”

酥酥震驚了,說這樣暧昧的話就算了,這麽妖嬈的姿勢也算了,小兔崽子你手往老娘哪裏摸呢?!

可是酥酥忘記了,小兔崽子總是要吃蘿蔔的。

酥酥今天把地裏的蘿蔔都拔了起來。這幾天雪下得越發大了,怕是會把蘿蔔凍壞。其中有一個特別大的,酥酥還親自抱着它進了廚房。

窗外的雪簌簌地落,酥酥有些疲累,扔了手裏怎麽繡怎麽像倆蘿蔔的針線,寬衣解帶爬上床去。

剛躺下,就聽屋外傳來一聲悶哼。

“筋骨錯位了。你今天是不是沒把那個大蘿蔔的坑填了?”

罪過啊罪過。她不是故意不填的,這不是一時高興給忘了嗎?

酥酥睡在床外頭。人家木槿說了,剛上床的時候他懶得再滾到裏側去給她暖被窩,睡着以後怕被自己一個不慎踢下床。酥酥也就沒什麽意見了,自己睡相的确不是很好。

經常是早上醒來以後發現自己的雙腳被夾在兩條大長腿之間,雙手被牢牢的固定在肚子穩穩抱住。

雖說是挺暖的,不過這姿勢,怎麽看怎麽奇怪。

現下,酥酥還沒開始睡覺呢,木槿就開始防患于未然。手腳并用,把酥酥牢牢鎖在懷裏。

感受着他掌心的暖意,窗外雪落,偶爾“嘎吱”一聲壓折了桃木,寂靜得很是溫存。

感覺木槿呼吸漸漸平穩,酥酥緩緩挪出他的領域,蹑手蹑腳下了床。

這夜明珠太亮了,還一連放了四顆。

木槿好像很喜歡亮堂堂的感覺。這幾日天稍微陰點兒,他就吩咐人把房裏花廳裏都放上這些珠子。

好容易把這屋裏最後一顆珠子上的黑布蓋下來,卻是滿世界的漆黑。

酥酥摸索着回到床上,就重又被木槿拉進懷裏。

天冷,才出了這麽一會兒被窩,手腳就冰冰涼涼的。看來明兒要叫人把地龍燒得再旺些。

窗外依舊是刀劍相互碰撞的聲音。也不知是不是木槿這院子本就是一個打鬥的好去處。

當時自己還十分緊張地觀察着外邊得動靜,生怕一個不慎,命就不知道哪裏去了。雖然木槿說“無礙”的時候氣定神閑,可總也是放心不下的。

日子久了,酥酥終于驗證了木槿說話的可靠性,終于在晚上可以又睡得香甜。

酥酥感受到自己又被抱緊了些,他溫熱的呼吸灑在耳旁,有些癢。

窗外的催眠曲那樣不合時宜,可酥酥還是清楚地聽到木槿說:“這輩子好短。”

頓時感慨萬千起來。這輩子?何曾想過一輩子這樣的事情?這麽多年來,種種蘿蔔,總覺得日子還過得去。一輩子太久,酥酥只看得到朝夕。

如今木槿說這輩子好短?

“明天叫他們拿一床大一點的來。”木槿快要睡着的聲音悶悶糯糯。

酥酥愣……

敢情……他說的是“這被子”?!

……

酥酥窩在木槿懷裏,十分溫暖。腦海裏卻浮現出朱妙顏慘白慘白的臉……

她,過的到底是什麽樣的生活呢?

雖然同在一個府落,可是院子相隔。

這幾天她總會往松楓院跑,教自己刺繡。

她總是溫聲細語,可酥酥覺得,她毫無波瀾的眼裏,蘊藏着滔天的恨意。

恨什麽?木榆嗎?

作者有話要說: 石刻妞又來更新啦~

麽麽~

繼續勤奮碼字蹲等包養~

重新糾正了幾個錯別字~

然後石刻妞牙好痛啊~

然後期末考華麗麗地說來就來了【淚眼汪那個汪啊~】

☆、嫂子那點事兒

這日,朱妙顏身邊的丫頭來報,說她今日身子不适,就不來教酥酥刺繡了。

酥酥正在把玩手裏的針線。一聽她這話,不由得心裏一聲咯噔。

外邊天寒地凍 ,銀裝素裹。

木槿的院子向來沒什麽生氣,從這窗子望出去,都是一片慘白。那邊牆頭上幹枯的藤蔓還是那樣堅強地攀爬在上頭,顯得十分醒目。

酥酥也不是愛花草的人,可是這院子實在灰敗太過。堂堂國商家的三公子,住的院子這樣荒涼,說出去是誰也不信的。

夏天的時候還好,靠那壁夕顏花撐着。秋天的時候那邊雖還開着花,但到底是花葉飄零,酥酥就想着拿幾盆菊花進來。哪想木槿看着那菊花就說:“終于知道生煙笑起來像什麽了,喏。”

于是下巴一指菊花,揚長而去。此後每每經過這幾盆菊花,木槿都會轉身對生煙說:“生煙,你的臉怎麽又跑到花盆裏去了。”

後來生煙就哭着來求酥酥把那些菊花撤了,說是木槿不喜歡。酥酥看着這孩子可憐的樣子,知道肯定被木槿氣得不輕又不敢說。于是本着溫婉賢淑的精神把菊花撤了。

後來酥酥偷偷問生煙:“為什麽相公不喜歡菊花啊?”生煙面色一個羞紅,吞吞吐吐地倒也說了。原來木槿以前養過一只貓,屁股長得像菊花,可是後來貓死了,是被剝了皮慘死的。

酥酥聽得脊背一陣寒,剛要再問誰那麽殘忍,木槿就晃着扇子進來了。于是生煙被派去給院子裏的夕顏花撿了一下午的葉子。倒也不是葉子非常多,只是剛撿起一葉,另一葉就飄下來了。

後來酥酥再想打聽,生煙是打死也不肯說了。

入冬的時候,酥酥又在十一的慫恿下移栽了幾株紅梅。想着這紅梅長得優雅,品性也高潔,木槿應該沒有什麽話說。沒想到木槿一看,悠悠地吐了一句:“大冬天的看它們不穿衣服我都凍得慌。”

于是生煙又來求着酥酥把花撤走了,原因是他們家少爺要他給所有移栽過來的紅梅披上衣服,一寸不落,免得它們凍着。

酥酥無奈,那些工匠眼睛不知長到哪裏去了,撤了幾株紅梅竟把幾株桃花也一并移了去。

如今這院子裏頭空落落的。

那天朱妙顏來的時候,看着那“沒穿衣服”的夕顏花藤發呆,癡癡地說:“本就不抱太大希望的花,如今看它枯了也就不會那麽心疼吧。”

酥酥一個激靈。夕顏花是短命的花,本就沒想着它能挺活多久,沒個冀盼,花枯的時候也就不會惋惜和心痛。是這樣嗎?

木槿他……也是這般想的嗎?

如今想來,朱妙顏說的那句話,說的是花,大抵是她自己摧枯拉朽的愛情。

木榆的院子裏倒是種滿了松樹。大雪壓着枝頭,卻仍頑固的探出綠意。這大冬天的,着實不太合意境。

有時候,頑固太過,就瘋魔了。

朱妙顏的屋子很是素淨,桌上一壺熱茶兩個空杯,一杯半滿,仍冒着熱氣,一杯全滿,涼透了。

紅梅是朱妙顏的貼身丫鬟,見酥酥走進來,慌忙掖了掖她家小姐的被角迎上來。

酥酥看着朱妙顏日益消瘦的面容,剛想問紅梅些什麽,朱妙顏就醒了。

“一朝病死寸枯骨,只感故人半身襦。”朱妙顏睜眼了眼睛,十分虛弱地感嘆。

酥酥按下她掙紮着起來得動作,掖了掖她的被角,“如今好好養着病呢,胡說些什麽?”

朱妙顏似乎是支撐不住,微閉了眼睛:“病糊塗了,倒是忘了你向來不喜咬文嚼字的。”

酥酥不言語,兩個人又靜默了半晌,朱妙顏才又張口說道:“倘我日後做了什麽對不住你的事情,你當別記恨我。”

“哪裏什麽對不住我,你且好好養着病,別淨說這些有的沒的。”

木槿回來的時候酥酥正坐在花廳琢磨今晚是要蘿蔔炖排骨還是要蘿蔔炖老母鴨。

見木槿回來了,才回了神,問:“十一有沒有鬧脾氣?”

“我是他槿爺爺。”木槿笑着坐到酥酥身邊,“娘子在想什麽?”

“木榆。”

“你相公叫木槿。”

“我知道,我在想木榆。”

“那我們找天去廟裏要幾個回來?”

“……”木榆!你哥!不是木魚好嗎?

酥酥又鑽進自己的胡同裏了,晚飯也沒吃幾口。

木槿置了手上的白棋,湊上前來:“娘子今天怎麽了?”

酥酥搖了搖頭。沒有怎麽,只是看到了些不該看的東西。

朱妙顏那樣一個柔弱的女子,左右兩腳的小拇指皆被人切去了。背上更是刀疤交錯,大腿上的上密密麻麻。單是看着,就觸目驚心。

酥酥至今仍是脊背發涼。

木槿聽酥酥講完,眸裏閃過一抹暗色,随即恢複如常。

他把酥酥摟進懷裏,溫厚的手掌順了順她的後背,安撫道:“沒關系,我不會因為你最近圓潤了些就吃了你的。”

酥酥不言語。心裏卻一波一波地不安起來。

這木府,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這松楓院,到底有什麽樣的吸引力讓這樣多的人前仆後繼而來?

還有木槿和十一之間,到底有什麽樣的過往?

十一由于小時候的原因,是不會輕易就對一個人那樣親近的。這幾日他總膩着木槿叫槿爺爺,纏着他下棋,甚至會把酥酥碗裏的肘子偷偷夾給木槿。這些酥酥都看在眼裏。洛十一對木槿,除了親厚,更有一股莫名的尊崇。要換了旁的人,讓十一叫爺爺,那人不被十一一劍了結了才怪。

即便一開始十一故意疏遠木槿做得十分隐晦,然而酥酥是給蘿蔔捉慣了蟲的人,眼睛尖利着呢。他那樣直接的人,實在不适合撲上粉面做戲。

十一對花皓顯然也是有幾分客氣的。不然被追着問了那麽久的“姑娘哪裏人”,就算是當朝太子,也可能被打得滿地找牙。

十一身上的謎團太多了。随便一個,都是一處未知的危險。

這也是酥酥迫不及待把十一送走的原因。木槿似乎也暗暗地照顧十一,就等着酥酥這句話,今早就馬不停蹄地把他趕走了。

酥酥感覺到木槿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頭發,又聽他開口安慰:“有些人就像是嘴裏的牙齒,他一不開心就要別人感覺到痛。這個別人不忍心拔掉這顆牙齒,怕是還會割自己的肉去讓那牙齒嚼得開心。娘子該知道這個道理的。”

酥酥知道木槿的比喻向來別出心裁,沒有再說話。當然知道了,只是于心何忍?眼睜睜看着她垂死掙紮嗎?

可這趟水無論多深,自己終究是趟進來了。那倒不如自由自在地耍個水摸個魚。她可不是蘇府裏她老爹那樣瘦削的骨頭,在水裏泡久了不會有牡蛎附上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石刻妞星星眼~

感覺一場暴風雨就要來了~

先來補個十一被趕走時候的小劇場。

槿爺爺:每日吃這樣多的豬肘子,爺爺也養不起你了。

十一【眨巴眨巴眼】:想趕我走?可我已經是七竅的人了!

七竅: ﹁ ﹁

槿爺爺【如沐春風臉】:雖然你鳥人當得樂呵,可是你還是得麻溜地爬走啊!

十一【怒】:什麽爬啊爬。我又不是王八,我能走!

槿爺爺【恍然大悟臉】:那就一路走好。別被抓回去當壓寨夫人了。

七竅:→→槿爺爺我是小七,不是壓寨。

十一【戳手指】:你當真不肯留我?

槿爺爺【悠閑自在臉】:你在大門口打滾也沒用。你再不麻溜地滾走,你酥婆婆就拿蘿蔔砸你了。

十一【怒】:什麽滾?我又不是圓得像七竅!

七竅: ﹁ ﹁ 給本壓寨滾得圓潤些!

☆、牢房裏的家常話

酥酥再次見到她爹的時候,她爹正在研究老鼠是怎麽死的。

酥酥光着一只腳一蹦一跳就進來了,那看守的大哥還十分好意地說要讓他們父女團聚。

她爹見她進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撇下老鼠上前來了。

“閨女,咋來了也不給爹帶個豬肘子啊?”

酥酥不理會她爹。覺着角落裏那只被藥翻的正蹬着腿兒的老鼠和方才的她頗像。

酥酥不是專程來瞧她爹的,是專程被送進來的。

因為朱妙顏死了。

死了沒沒什麽大礙,橫豎辦個體面喪事就完了。

可是她卻十分巧妙地死在了自己蘿蔔地裏。

這下就完了。紅梅一嗓子就把木榆喊來了,木榆一着急朱古應登時就出現了。

酥酥被拖走的時候墨水偏抱着她的腳扒拉了她的鞋子,大冷的冬天,這沒良心的丫頭!

木槿一副“娘子你放心去”的樣子惹得酥酥頓時心定了不少。

現在想起來酥酥還是覺着特憋屈。

“爹,你院子裏那蘿蔔照顧得怎麽樣了?”

蘇光潛瞧着自家閨女賊眉鼠眼的,心下十分忐忑。

“閨女,你這進來就打算長住了?”

“人家皇帝老子吃仙丹燒着您老人家胡子了?”

“閨女你瞧瞧有免費的鶴頂紅。”

酥酥不說話了。她爹說話不和她在一個調上,說了舌頭都嫌費勁。

倒是那只老鼠,方才還等着腿兒呢,現下就駕鶴西去了。

這事兒還挺嚴重啊。

近日來皇帝老子寵信道家那些擺拂塵的,連設了好幾座求仙臺練仙丹。

趕巧她爹最近腦瓜子不太好使,湊上前去就說:“皇上,長生不老乃是子虛烏有,要三思啊!”

然後皇帝老子就怒了,九五之尊天之驕子,怎的你說一句子虛烏有朕就得信了?這不是咒朕趕緊短命呢嗎?

于是龍顏大怒,把她爹搞這兒來了。

酥酥就不明白了,“您老人家咋就成牛了呢,人家隔着山也能打着你?”

她爹可不服氣,了解了來龍去脈之後,責怪上了:“閨女你咋就成大頭了呢,人家一個冤就把你罩上了?”

酥酥坐在稻草上繃直了腿,她才不怕,反正木槿會來的。

後來木槿的确來了。

酥酥想着他怎麽說也得再穿上那身黑不溜秋的衣服英俊潇灑地,手持長劍砍斷牢鎖,把她們爺倆拯救出去;又或者從這牆後灰頭土臉地爬出來,手裏或許還帶着一鋤頭,臉上綻放的笑容光華萬丈……

萬萬沒想到,他提着豬肘子就來了,還只有仨兒。

于是灰頭土臉的酥酥,光華萬丈的木槿,還有只穿着滄桑的酥酥她爹,圍着豬肘子就開始眨巴眼睛了。

說時遲那時快,酥酥一把就抓起豬肘子猛啃。快要出去了,人生難得在牢裏吃頓飯,得好好享受享受。

可那牢頭也忒不識趣了些,一句“最後一餐了吃再多也得留到閻王爺那兒腆肚子去了”就把酥酥轟炸得外焦裏嫩。

木槿淚眼汪汪:“為夫無能,只好來送你們最後一程……”

蘇光潛看着自家閨女啃肘子那狠勁兒,默默地閃遠了些。

閨女她娘啊,我對不住你,銀子是沒辦法帶給你了,再加上咱閨女吃得這樣多,以後得在下邊謀份好差事才行啊……

木槿走後,父女兩個人手拉着手,肩并着肩在牢裏說了一宿的話。

“爹,你棺材本可攢夠了?”

“夠了。”

“墳地選好了沒?”

“沒。”

“靠西的那塊瞧着挺好。”

“你娘在東邊,這些年沒大腿讓她擰,可寂寞吧。”

“爹,你真喜歡我娘。”

“當年莫名其妙被搶去做女婿,後來才知道我手裏的包子長得可她心意。”

“後來呢?”

“後來她買了一屜包子種在土裏,說來年能長出好多包子。”

“長了嗎?”

“長了你。”

“我不是包子。”

“你小時候是包子。你随你娘。”

“嗯?”

“你小時候啥東西都種過。花瓶,牡丹,菊花……種了許多,就蘿蔔活了。”

“……”

“爹,你要死了。”

“沒事,你也要死了。”

“也對,沒事,我娘早死了。”

“……”

看牢房的大哥聽着他們的對話是越聽越精神,難道這段高深的對話是暗號?

隔壁的大叔呼嚕打得有些響。她爹也不想她這樣有思想,死之前得好好感慨一下人生。

酥酥不由得響起前些日子剛出嫁那會兒,柳嬷嬷家的姑娘鼾聲也不輸給那大叔。

那時候還以為以自己種蘿蔔的技術能種出一木府的蘿蔔。如今種到這牢裏來了。

以前啊,酥酥和誰都是玩不到一塊兒去的。

由于她娘的特殊教育,酥酥刺繡不會,詩書也只懂得一丢丢,打扮穿着也是個實打實的小白。搞得別人家的姑娘都不願意和她耍。

可是作為大家閨秀,舅母告訴她要怡情養性。她瞧着滿後花園的花花草草,決定就從養這些物拾開始,陶冶性情。

無奈種什麽什麽都活不了,換了好多塊地兒,還是無一成活。

後來終于在十一偷挖來的土裏,種出了第一棵蘿蔔。雖然小得很,可那樣的喜悅,任什麽都替代不了。

暖得了的人心,就如養得活的花草。

可如今,木槿拿篤定的表情仍舊閃現在腦海裏。想來木槿也是真善心的,要讓我們一家團聚啊。

爹,你有了一個好女婿。

牢裏潮潮的,有些濕冷。大年快到了,角落裏那只被藥翻的老鼠,它頭邊的一灘血倒是這年年關唯一的喜色,只是紅得有些刺眼。

看牢的大哥們溫着酒,有一搭沒一搭地話着家常。熱氣騰騰地,這寒冷的冬夜倒也顯得有幾分暖意。

墨水也不知道怎麽樣了。不過好歹有自己的一只繡花鞋,能陪着她找下一個家裏需要牛的主子。

十一嘛,幸虧是走了,不然這會兒還不知會攪出什麽幺蛾子來。

好歹是自己住過一陣子的地方,倒是希望松楓院有些生機,以後可沒人會在院子裏種蘿蔔了。

酥酥對木槿不是沒氣的,只是這氣,因着那一腿豬肘子全消了。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只是不知是誰欠的債,倒找上自己這樣的冤大頭還錢了。

爹啊,我真對不住你這麽多年來給的白米飯。

作者有話要說: 父女倆又聚一塊兒了~

團圓好啊團圓妙,團圓呱呱叫~

石刻妞改在零點更了~

要期末考的娃子傷不起啊~

文文這樣冷,心涼涼的~

不過坑品還是會保證噠~

☆、回房說

那個留着花白胡子的老人進來的時候,酥酥覺着周圍的氣氛都變得仙仙的。

只見那老道拂塵一甩,指着酥酥的鼻子慢悠悠地說道:“就是她。”

三個字就讓酥酥和她爹重見了天日。

這三更半夜的,蘇光潛凍得腳都麻了半截。

酥酥攙着她爹,生怕一個不小心她爹就去了。

大冷天的,那老道拂塵甩了又甩,徑自往皇帝的乾元殿走。

皇帝的寝殿暖得有些過分。四周金箔貼得閃閃發光,腳下的磚石更是青玉打造。果然最是奢華帝皇家。

蘇光潛拉着酥酥顫顫巍巍拜見皇帝之後,皇帝看起來很是得意,以為自己終于鎮住了蘇光潛這只老狐貍。

只有酥酥知道,她爹那是凍的。

牛鼻子老道一抹老長的胡須,嘴巴都還沒張呢,皇帝就屁颠屁颠從龍椅上站起來作禮。

酥酥面無表情,察覺到一旁吹胡子瞪眼的老父親,感覺事情又要大發了。

我的親爹啊,您老人家千萬得守住這張嘴啊,不然被拖去煉丹了就陪不了我娘了……

牛鼻子老道也不扶皇帝,倒是慢悠悠地發話了:“此女為貴。國運皆系于其身。萬望真龍天子思慮周詳。”

皇帝對着老道像對着親娘似的,可慷慨了:“年關将近,瑞雪豐年,舉國歡慶,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也就是她爹不用進棺材了?

“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蘇光潛……”

“此子祥瑞,若為真龍祈福,國之大幸。不若就随老道修行吧!”

酥酥看着她爹“年久失修”的面子工程轟然倒塌,下巴的胡子一翹一翹的,知道事情不妙了。

誰知她爹當即叩頭叩得那叫一個響亮,“謝主隆恩”喊得那叫一個果決堅毅。

老皇帝的身子一顫,朕都還沒答應呢。

那老道可拽了,不管皇帝答應沒,一句“天意”就把他唬得服服帖帖。

從皇宮出來就看見木槿了,旁邊還有一嬌俏的美人。

酥酥暫時不想理會木槿,卻不想那老道卻朝着馬車直直走去。

本着有恩必報的原則,酥酥可不能就這麽提溜這快被凍成狗的她爹走掉。

想着,木槿已經上前來,接過她爹的胳膊,拖着就往馬車裏去了。

酥酥連眼睛都沒眨,她确實看見她爹是被木槿塞進馬車裏的。

她爹還哆嗦着探出頭來,朝她嚷嚷:“閨女。這裏頭暖和!”

酥酥淚。我的親爹啊,你丢不丢人,有沒有骨氣?那馬車的主人可是要送你最後一餐的呢!

木槿再度上前來,牽過酥酥冰冷的手,俯首在她耳邊呵了一口熱氣,“臉上寫着不願意,身體卻很誠實嘛!”

酥酥震驚,這句話……是這樣用的嗎?

糊裏糊塗回到了松楓院,卻發現花廳正中坐着另一個牛鼻子老道。

見着木槿一行回來了,撚着素白的胡須就發話了:“這次怎的如此魯莽?”

哦,這個比剛剛那個老道甲有模有樣。

咦。老道甲呢?

染顏撕了臉上的胡子長眉,拂塵也不知哪裏去了,看着,是個極清秀的男子。

蘇光潛揉了揉眼睛,扯着她家閨女的袖子偷偷問道:“閨女,發生什麽事了?”

酥酥扶額。親爹啊,你真的被凍回發育前了嗎?

明擺着嘛,老道甲是假的,老道乙才是真的。

蘇光潛見自家閨女摸摸自己的背,沒作聲了,頓時覺得挺心疼。攤上自己這麽個爹,閨女挺憋屈的吧!

後來酥酥知道了。

自己锒铛地就入獄了,幸虧墨水整天抱着那只繡花鞋在木槿眼前晃來晃去,木槿這才提着豬肘子送最後一餐去了。

但酥酥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命值一千兩銀子。

京城最負盛名的其實不是種蘿蔔的蘇家千金,也不是蕭太醫的兩個美人女兒,而是素有“聚寶盆”之稱花二公主。

聚寶盆裏沒什麽其他的寶,就是一些銀子啊,金元寶的,南海鲛淚啊等等一些能換豬肘子的東西。愛財之名,揚于四海。整個大琉,可謂是人盡皆知。

當然,僅因這點還不足以讓她如此出名。花二公主,最神奇之處在于當年她母妃去世之時,她就自願落發出家。雖後來太後苦口婆心勸了她不要落發,也阻止不了她帶發修行的決心。

但是俗話說得好,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靠庵子呢,要拔草。

這草拔着拔着,就拔出了個小道士。就是那個老道甲。

後來花二公主留書出走了,說是遇上一神仙,要跟其雲游四海去了。

再後來,就有傳言,瓊州出現了一個愛財如命的小女孩;汾州出現了一個愛財如命的小女孩……

這幾日,京城出現了一個愛財如命的大姑娘,不是花二又是誰?

花二不喜歡人家叫她的原名花瓊,在後面加個公主也不行。

深受她爹名字影響的酥酥深知其中的原因,不一會兒就拉着花二到一旁策劃起長遠的未來。

“以後你賣蘿蔔,我收錢。”

“那我們得先有個莊子。”

“找木槿要一個就好了,不費錢。”

“也是。那我種蘿蔔的時候,你得去聯系一下買蘿蔔的人。”

“……”

“……”

兩個人聊着“閨中秘事”,進了裏間。

花廳裏四個大老爺們,一個撚着胡須,三個大眼瞪小眼。

兩閨女聊完人生出來的時候,酥酥她爹正淚眼汪汪地拉着木槿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我們家酥蘿蔔就交給你了。”

!!!酥蘿蔔?酥蘿蔔是誰?敢情她爹私底下都是這麽叫她的?

于是一聲驚天動地婉轉綿長的“爹”吓壞了一整個花廳的男人。

木槿抿唇,他家娘子真是越來越溫柔了。

蘇光潛除了愣還是愣。反應過來之後二話沒說抄起酥酥的手就說:“你這一生,也算順遂了。爹要跟老道長雲游四海去了,也算是給你積積福。”

酥酥秉承着死了老娘支持老爹的原則,潸然淚下:“爹,你放心地去吧!要是有什麽好吃的,捎個信回來!”

于是她爹跟着老道連夜就走了。

酥酥看着兩人走遠的背影,想着她爹終于有個托付了啊!

回首一看,花二正拉着那個老道甲,獻寶似的掏出許多銀子,不知說了些什麽。老道甲忽然摸了摸她的頭發,唔,就像木槿睡覺的時候喜歡用下巴蹭自己的頭發那種感覺一樣,氣氛有些詭異。

不多時,花廳裏又只剩下木槿和酥酥兩個人了。

墨水和生煙也不知道哪裏去了,成日天地,沒見着身影。現在要說些什麽來緩和這種尴尬的氣氛才好?

木槿忽然開口:“回房說。”

三個字,在這大花廳裏顯得十分清晰,像煙花一樣在酥酥頭頂炸開。

回房說?

說什麽?

怎麽說?

完了完了,不要亂想,蘇酥酥不許亂想!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

求包養~

求冒泡~

☆、姿勢不錯

酥酥洗浴完回房間的時候,看着床上包成長條粽子的木槿,感覺之前的思慮還不如拿去給蘿蔔上肥。

“娘子,這裏暖和。”

木槿溫潤的聲線抛了過來,牢牢纏住酥酥,把她往被窩裏邊扯。

木槿眉目含笑,酥酥卻震驚了。

以往兩人心照不宣,木槿都是和衣而睡,裏衣外面一般都會再披上一層在府裏才會穿的衣服。如今明晃晃的白色是幾個意思?

哦,對了,還沒給夜明珠蒙布呢!酥酥撒腿就跑。

正當酥酥轉身把掀開一半被子的木槿甩在身後時,木槿好看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娘子,你爹留了一些東西……”

尾音還沒拖完,酥酥就已經在床前了。

當時由于是禦賜的婚姻,所有一切用度,除了這院子,皆是及奢華的。

後來酥酥看不慣這滿室的金燦燦,想着還是蘿蔔比較具有觀賞性,剛要把那滿室的金銀財寶給撤下去,就聽見木槿說:“把這些寶貝物拾都撤下去,萬一碰壞了呢?”

于是生煙又做了一回老大,指揮着一批人把寶貝都撤下去了。唯獨這床沒有撤去。

酥酥才不會說她誤解了木槿那句“床小不夠用”呢!

總之床很大,但是無論每天晚上兩人睡在床的哪邊,天亮了就會出現在另一邊。

木槿總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娘子,你這樣整晚上帶着被子畫八卦是不是太辛勞了?”

酥酥默。怎樣才能有一個好睡相?柳嬷嬷沒教我。

現下,酥酥站在床邊巴巴望着木槿。木槿在床的裏側半開着被子一副“你來打我”的樣子暗送秋波。

一炷香之後,酥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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