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真相美麗又殘酷

窗外的雨點淅淅瀝瀝的打在芭蕉葉子上,若是換了平時,幸村或許會覺得心曠神怡,詩意橫生,可是現在,他只覺得聽着越發心煩。

立海國距離京都路途遙遠,他帶領武士們十天前就出發了,本想早些到達京都,适應了水土,調整好狀态,好在“春射大典”上大顯身手。

雖然這只是天皇讨好他新寵的花樣,但在幸村看來,卻有着特別的意義。

他此次率領的,都是立海國千裏挑一的年輕武士,如果能在“春射大典”上力拔頭籌,正好給各國一個宣示,那就是本國人才濟濟,戰将如雲,還能在聲勢上壓倒青國,警告他們不要尋釁生事。

沒想到,被這場綿延數日的雨水一阻,莫說提早了,能否及時到達京都,都還說不準呢。如果冒雨進行,就算大家不生病,到時候人疲馬乏,不在狀态,弄不好會在大典上失了顏面。

着急無益,幸村就想找個人說說話,這會子工夫,真田多半是在坐禪冥想,去找柳蓮二吧,他見多識廣,頭腦冷靜,去聽聽他的意見也好。

幸村來到走廊另一端柳的房間,窗紙上燭火金紅,人影微搖,看他的姿勢,應該是在寫字或是作畫。

幸村在門上敲了兩下,裏頭傳來柳悠閑淡定的聲音,“請進。”果然他是一點兒也不着急。

看見進來的是幸村,柳趕緊擱了畫筆,行了一個常禮,叫了聲“殿下”。

“對不住,打擾你雅興了。”幸村笑着走過去,随意往桌上一瞥,“在畫畫麽?這是畫的誰——啊!”

只是看了一眼,幸村眼神就定住了,發出一聲驚嘆似的的低呼。

畫中少年峨冠華服,眉目俊朗,通身華麗的貴氣,倜傥宛轉的風情和飛揚迫人的英氣,幾乎要透紙而出,奪人心魂。

柳蓮二本想遮掩,但幸村先一步看到了畫中人,而且是這樣的反應,他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旅途無聊,所以就想畫個畫兒送給殿下,權當是新婚賀禮了。”

“新婚賀禮?你是說……給我的?”

“咦,自然是給殿下的,莫非,我畫的不夠傳神嗎?”

柳拿起畫像,仔細看了看,無奈的搖頭嘆息,“跡部殿下的絕世風神,我只怕難以描畫出萬分之一,好在二位殿下婚後,可以相伴左右,這幅小像,就閑暇的時候玩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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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你剛才說,這,這是誰的畫像?”幸村的舌頭都不利索了,表情已然分不清是震驚還是恐懼。

“咦,是殿下未來的夫人,冰帝國跡部殿下的畫像呀?”這下輪到柳蓮二大惑不解了,自己的畫工,還不至于差到這個份上吧?

“什麽?跡部景吾?你說他跡部景吾?!”

“是,是啊……”

兩個都是立海國出了名的聰明、優雅之人,這會子幸村卻和柳四眼互瞪,幾乎都要懷疑自己的聽力和理解力了。

“呵,呵呵,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好半晌,幸村的面部肌肉才松弛了,連連擺手,撲通跌坐在椅子上,癡癡的望着畫中人,口中喃喃自語,“如果你是跡部景吾,那我見到的那個又是誰?”

柳聽幸村的話風愈發不對,趕緊言之鑿鑿的解釋,“殿下,他确實是跡部殿下,我和真田大人在冰帝親眼所見,絕對不會錯的!”

“他,他真的是跡部景吾……”

盡管幸村還是一臉的茫然,但柳依稀有點兒明白了,這裏頭肯定有什麽誤會,世子殿下那麽抗拒兩國聯姻,弄不好也跟這個有關。

于是他又提醒了幸村一句,“殿下如果還疑問,可以跟真田大人求證!”

柳蓮二話音未落,幸村已一把抄起畫像,風也似的奪門而出。

一向從容缜密,含而不露的幸村殿下,居然也有如此失态的時候?

柳總算是見識到了,追到門外,對着幸村的倏忽消失的背影,驚的瞠目結舌。

門外腳步聲飒沓,很急促,很淩亂,完全陌生,靜坐冥想的真田,陡然睜開眼睛,只聽砰的一聲響,門被撞開了,外頭猛撲進來一個人影。

感覺到危險的真田一聲喝叱,騰身而起,先發制人,五指如鈎的抓向那人的肩頭。

來者匆匆躲避,身手十分敏捷,語氣卻透着慌張,“住手,是我!”

“殿下?”真田硬生生的收住攻勢,果然認出了黑暗中的那雙眼睛。

問題是,這火急火燎,又有點兒失魂落魄的,真是他熟悉的幸村精市麽?

燭火燃起,火焰還搖搖晃晃的不穩定,幸村就一把拉過真田,抖開手中的一幅紙,湊近光亮,急急的問:“你過來瞧瞧,這個是誰?”

雖然一頭霧水,真田也只能湊過去看了。

這一看不要緊,真田的表情驀的變了,在燭火的映照下,雙頰宛如燒紅了的生鐵,緊緊抿住嘴唇,仿佛怕是一張口,就會暴露了天大的秘密。

見真田反應古怪,又半晌不說話,幸村一個勁地催促,“怎麽樣,他到底是誰,你認識嗎?”

真田還是不答話,盯着畫中人良久,才濁重的吐出一口氣,沉重、遲緩的轉過頭,一句話像是從喉頭硬擠出來似的艱難,“你,終于還是知道了麽!”

“嗐?我又知道什麽?”一個疑問還沒解決,又一個疑問突起。

“對不起,我的确是喜歡上了你未來的夫人,跡部景吾……”

“天吶,他真是跡部景吾?”

幸村又捧起畫像,使勁看了好幾眼,驚惶之色漸漸從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是唇邊不知不覺露出的溫柔和歡喜。

蓮二和弦一郎都說他是跡部景吾,那就一定不會錯了!

不管先前那個黑大個是誰,也不管這裏頭亂七八糟的是怎麽回事,原來,他才是我未來的夫人?原來,他是這樣美麗生動的一個人……

一種陌生而暢美的滋味,在幸村的胸口輕輕蕩漾,好像黃昏的一脈花香潛入衾帳,又好象似醉非醉的酒後微醺……咦,等一下!

突然一道閃電擊穿了幸村陶陶然的腦袋,剛才,弦一郎他說什麽來着?

幸村霍的轉頭,如同發現了什麽恐怖的東西,死死的盯着真田,“你剛才說什麽?你喜歡上了……他?”

幸村指着畫中人,瞳孔一點一點的放大,看着真田沉痛的點下頭去。

“哦,弦一郎,你,你在說胡話吧……”幸村一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打從他出娘胎起,就英明神武,睿智果斷,可眼下的狀況,真讓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之中,并且難以自拔。

令自己做夢都會吓醒的怪物,突然變成了俊俏迷人的美少年?

明明有了未婚夫人的弦一郎,卻說喜歡上了自己的未婚夫人?

這些都不算,最最糟糕的是……幸村驀的想起一件事,撲倒真田面前,按住他的雙肩,态度近乎求懇,“我讓你轉告跡部殿下的那句話,你說了沒有?”

幸村睜大貌似無辜的眼睛,在絕望和僥幸的縫隙中掙紮,他平生第一次希望,真田不要那麽耿直,真田不要那麽忠誠,哪怕有萬分之一的機會,議婚使真田大人能把話語說的婉轉些,能把事情辦的圓滑些。

結果,真田再一次沉痛的點下頭去,幸村的手掌從真田的手臂滑脫,雙肩一垮,踉跄兩步,虛弱的呻/吟,“你是自己喜歡上了他,才故意要讓他知道的吧……”

他話剛出口,一直拼命隐忍的真田爆發了,“那些話是你要我轉告的,既然你不喜歡他,我為什麽不能喜歡他?”

幸村的耳膜,被真田的吼聲震的嗡嗡作響,總算也因此清醒了許多,這一切的确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認錯人的是自己,拒婚的是自己,說出刺心刺肺絕情話的,還是自己,幸村精市,你簡直是自作孽,不可……

胡說!“認命”這種窩囊透頂的事,自己才不會做呢!

既然每個男人都要娶妻,而未婚妻子又是如此可愛的美人兒一枚,就堅定的不能再錯過!

一時的誤會怕什麽?憑着自己絕世的容貌、才華、智慧,以及亡羊補牢锲而不舍的韌性,再豁出去臉皮不要,就不信了,跡部景吾會不肯回心轉意,投懷送抱?

幸村篤定跡部那頭不是問題,更加嚴重的,是眼前的問題,他略定了定神,小心翼翼的試探真田:“那個,弦一郎,松家的小姐是你的未婚妻吧?撇開身份不提,我們一直都是朋友,是兄弟對吧,所謂朋友妻,不可欺……”

真田截斷了幸村的拐彎抹角,一字一頓的問:“說實話,你到底對他怎樣!”

“我喜歡他,我定要娶他為妻,無論将來稱霸關東也好,與冰帝反目成仇也好,這份心意絕不改變!”

這番話說的極自然,極肯定,說完之後,連幸村自己都呆了一下,捧起手中的畫像,突然感到一陣激動,這就是緣分麽,這就是宿命麽,這就是愛情麽?

“好,我會牢記我的身份,以及背負的承諾,我是喜歡跡部景吾,但是,也僅此而已!”

真田硬朗的面龐,流露出鮮明的痛楚之色,令幸村不禁心坎一軟,走上前去,握了他的手,低低的嘆了口氣,“弦一郎,這一次,是我對不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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