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倒黴的真田大人
遠處傳來初更的鐘鼓,忍足覺察到躺在身邊的跡部動了一下,趕緊睜開眼來,果然看見他掀了被子坐起來,拉過丢在床頭的中衣。
忍足趕緊一骨碌爬起來,按住跡部的胳膊,“小景,你這是幹什麽?”
跡部很明顯是“多此一問”的眼神,“當然是回去!”
“我們今晚要回去嗎?我還想和小景……”忍足說着,又向跡部這邊靠過來。
“哎,夠了!”跡部的手掌抵住忍足熱熱的胸膛,完全不給他“撒嬌”的機會,“本大爺來京都,是為了參加‘春射大典’,揚我冰帝威名,可不是專程帶你尋歡作樂。”
看着胸前非常堅定有力的手掌,忍足無奈的嘆了口氣,“那……好吧……”
他勉強起來穿衣,又看見跡部跳下床,彎腰在一堆淩亂的衣物中找底褲,勁瘦的腰杆和健實的臀部,就在眼前搖晃,不由心口突的一跳,下腹某處又大有蠢蠢欲動的趨勢。
便跟着跳下床,搶先跡部一步,找到他的底褲,繞到跡部身前,笑嘻嘻的說:“我來服侍殿下穿衣好不好?”
跡部正俯着身體,那個已然擡頭的東西,差不多直指他的口唇,想起剛才忍足對自己做的事,不由耳根燥熱,面頰飛紅,劈手奪過褲子,咬牙低罵了一句,“怎麽,你很習慣服侍人嗎?以前也常來?”
忍足一聽話風不對,連忙搖頭,立起手掌,端出一臉正經,“不不,還在京都住的時候,偶爾和朋友來這裏喝酒賞舞,那是有的,但今天晚上的事,我發誓還是頭一遭!”
跡部不理會他,自顧迅速裝束停當,才聳了鼻梁,給了忍足一個嗤笑,“別說鬼話了,快走吧。”
忍足趕緊穿衣蹬褲,追上了跡部,急吼吼的說:“小景,我說的是真的,你別不信呀!”
老板娘率領衆藝伎,點頭哈腰的送跡部和忍足下樓,才出了門,就看見兩個人,分別牽了他們的馬,送到門前來,恭恭敬敬的遞上缰繩,“跡部殿下,忍足大人,請上馬。”
看清楚這兩人的臉孔,忍足就吃了一驚,“咦,怎麽是你們?”
這兩個“馬倌”不是別人,竟然是比嘉國的武士甲斐裕次郎和田仁志慧。
甲斐抹了一把眼睛,心酸羞慚的說:“別提啦,忍足大人,剛才兄弟幾個玩瘋了,一時沒把住,要多了酒和菜肴,這胖子還,還撕壞了一個姑娘的衣服,算下賬來,身上所有的銀子都不夠付賬,只好在這裏做工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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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部聽的目瞪口呆,竟然還有這種事?再看兩人形容狼狽,灰頭土臉,哪裏還有半點武士的威風,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劈手奪過缰繩,又忍不住照準田仁志的腦袋抽了一記,回頭吩咐忍足,“你去問問老板娘,欠了多少錢,趕緊的把這幾個寶貝給贖了,真受不了!”
甲斐和田仁志一聽,大喜過望,連連對跡部鞠躬,腦袋都快點到腳面上了,“啊啊,多謝殿下,多謝殿下,您天大的恩德我們不會忘記的,請讓我們追随在鞍前馬後吧!”
跡部直接就變了臉色,流露出無比恐懼的神氣,一刻不停留的滾鞍上馬,“追随?去去,你們離本大爺越遠越好!”
觀月初走進天皇的寝宮春蔭殿,隔着簾子叫了聲父皇,就聽見裏頭抽抽嗒嗒的,心下登時了然,想來剛才下屬密報的那件事,已經被捅到天皇這裏來了,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不用說就是那位“苦主”的兄長葛城男禦了。
“哦,你來了?”裏頭窸窸窣窣的聲音,跟着天皇掀了簾子走出來,往外廳的椅子上一坐,頭疼的彈了彈腦袋,長嘆一口氣,“現在那些藩國的國主、世子們,真是越發無法無天了,竟敢毆打京都官員,長此以往,這眼中還有朝廷,還有我麽?”
觀月低頭思忖了一會,揚聲向着簾內發話,“葛城夫人,我與父皇有要事商量,能請你暫且回避麽?”
“啊,殿下,這不只是我兄弟的事,還關乎到皇家的體面……”
“我知道了,你聽大皇子的,先下去休息吧!”
連天皇的語氣中也帶了些不耐,葛城男禦只好委委屈屈的應了聲是,臨去前還不忘了頻頻回頭,叮囑天皇,“陛下一定要為我兄弟做主啊。”
望着葛城男禦的背影,天皇又是連連搖頭,對觀月說:“我聽你的,舉行‘春射大典’,在小藩國中揀選人才,也贊同在關東扶持冰帝,對抗立海和青國,可是你瞧瞧,那個跡部景吾竟然如此桀骜不馴,無法無天,連我的宮內大輔都敢打,将來只怕比立海和青國更難轄制!”
觀月在天皇身邊坐下,拍了拍父親的手背,以示安慰,“父皇不必如此憂慮啊,冰帝的歷代國主,本來就是皇室苗裔,再怎樣也不至于犯上作亂的,況且這事仔細說起來,我這裏知道的,恐怕比葛城夫人敘說的小有不同。”
不錯,葛城男禦向他告狀的時候,說的是自家兄弟和跡部殿下,在喝花酒時,有了些“口角而已”,但憑着對這位小舅子的了解,天皇也知道,斷沒有這麽簡單。
被觀月點破要害,天皇也略覺尴尬,頓了一頓,仍無法平氣,“再怎麽說,宮內大輔總是朝廷的官員,不過是風月場所的閑氣,跡部景吾無論如何不該動手打人!”
觀月噗的一笑,“父皇,動手打人的可不是跡部景吾,而是立海國的人吧?”
天皇愣了一下,感到不解,“這,這又什麽區別麽?起因總是為了跡部景吾吧?”
“這裏的區別就大了。”觀月的笑容越發詭谲,“跡部殿下最是要面子,既然打算拉攏他,就不能給他難堪,況且此事他和葛城大人各錯一半,怎好只懲處他一人?”
天皇悻悻的說:“不能懲處跡部景吾,難道就這樣算了?那我皇室的顏面何在?還有葛城夫人那邊,哎……”
觀月在肚子裏暗罵,跡部真說的沒錯,那麽個妖怪似的東西,竟然把父親迷惑到如此地步,但嘴上還不得不跟天皇耐心解釋,“毆打朝廷官員,是重罪,當然要懲處,可我剛才說了,動手的不是跡部景吾,而是立海國的人。”
天皇大吃一驚,“什麽,你的意思是,要治罪,就治立海國的人?可,可是……”
天皇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唾液,雖然他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清楚了,比起尊崇皇室的冰帝,在關東所向披靡的立海國,才是更加不好惹的吧?
觀月霍的站起來,嘿嘿冷笑,“再難惹,這回也要惹一下了,要讓這些跋扈慣了的大藩國牢牢記得,天子腳下,不是他們為所欲為的地方,觸犯了朝廷的律法,就要付出代價!”
觀月何嘗不知,這是一場豪賭,萬一立海國的人惱羞成怒,翻臉成仇,轉眼就可能是一場兵禍,在強藩環伺中風雨飄搖的皇室,能經受的住嗎?
但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光明正大,理由充足的給立海國以顏色的機會!
只要這一次動了關東第一大藩,朝廷就樹立了威儀,必定也會給那些別用居心,或是試圖犯上的人以震懾,皇室尊嚴,永遠不可冒犯!
萬一……萬一立海國真的膽敢恃強抗命,現在他們只有幾十人在京都,哼哼……
觀月的目光從深邃的殿門望出去,原本俊美的有些柔弱的臉上,驟然凝聚了一股肅殺之氣。
跡部和忍足回到住所,就看見宍戶亮和鳳長太郎,低頭坐在臺階上,而芥川慈郎則背着手,在院子裏來回轉圈圈,一看見二人,就哎喲一聲,迎了上去。
“挺難得嘛,這麽晚了還清醒着?”跡部剛取笑了慈郎一句,就發覺他臉上的驚惶之色,“啊嗯,慌慌張張的做什麽,發生什麽事了嗎?”
“殿下,真是出大事了!”慈郎緊張的瞅了一眼門外,壓低了嗓門,“剛才檢非違使廳派了一隊人來,把真田大人給捉拿去了!”
“你說什麽?”跡部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把誰給捉拿去了?”
這時鳳也走了過來,他比慈郎冷靜,清清楚楚的回答:“是立海國的真田弦一郎大人。”
這一下跡部結結實實的被驚到了,一把扳住鳳的肩膀,拉到跟前來,“怎麽回事?為什麽要捉拿他?”
“這個,內裏的緣故,臣下就不知道了,只聽說罪名是‘犯上’。”
“犯上……犯上?!”
跡部恍然省悟,望向忍足,正好他也送過一個苦笑的表情,不用說肯定是剛才的事發了,那個葛城大人十足的窩囊廢,告刁狀倒是挺快的,三更半夜的就來拿人。
衆人見跡部臉上陰晴變幻,透着一股子古怪,都不敢做聲,突然他袖袍一甩,轉身大步向門外走去。
“小景,小景!”忍足猜出跡部要做什麽,慌忙追上去,攔住了跡部,“你這是要做什麽?”
“做什麽?當然是要讓他們把人放回來!”
“可是小景,朝廷拿的是立海國的人,你憑什麽去要人呢?”
“憑什麽?哈哈——”跡部的笑聲冷硬倨傲,目光透亮而鋒利,“這件事因本大爺而起,雖說是那家夥多管閑事,本大爺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絕對不會讓他頂缸!”
然而,跡部還沒走出別宮的大門,就迎頭碰見了一個令他絕對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