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敲擊鍵盤的聲音停下來，蹲在座椅裏的樓翼偏過頭，看向卧室房門的位置。
幾秒後，房門被猛地拉開，如暴風雪降臨，神情焦灼的風漠然闖進屋內。
一看他這麽急，本來有兩分煩躁的樓翼心态淡定下來，把自己的好心情建立在風漠然的焦急上，故意逗他，說：“薯片在床下。”
風漠然沒理這茬，說：“予道出事了。”
“正常。”樓翼将目光重新投注回電腦，雙手擱在鍵盤上，指尖輕柔憐愛的撫摸着鍵盤的按鍵，
他說：“早就告誡過你們，不要被滅世神的小恩小惠誘惑。真當他那麽好心，帶領你們反抗命運？”
“被飼養在水缸裏的觀賞魚，非要撞破玻璃缸回歸大自然，結局豈非早已注定？”屏幕的幽光反射在眼鏡片上，樓翼勾起嘴角，沖雪白的文檔微笑着說。
“……”
風漠然不是來跟樓翼争執的。
“救他。”風漠然請求。
樓翼扶了扶眼鏡，從蹲姿該換為坐姿，椅子一轉面向風漠然，說：“你是在求我。”
這不是疑問也不是反問，只是平平淡淡的陳述。
你是在求我，就該有個乞求的樣子。
僞裝成凡人的神祇，平時再怎麽漫不經心，本質仍然是高高在上。神從不幫助，只知垂憐。
風漠然定定的看着樓翼，緩緩撩起袍角，正要跪下，忽然背後的房門被人打開。
一個一身深色古代勁裝，卻留着現代短發的青年走了進來。
Advertisement
他只在後腦勺留着一縷約有二指粗細的長發，用紅繩結成一束，腰上一圈別致的皮革腰帶，挂着三個大小不一的刀鞘和五六個革制的搭扣小方包。
他的雙手也戴着一雙同樣皮革質地的黑色手套，手腕部分有彈性的細線連接着機括，就不知這機關是在手套中還是衣袖裏，也許皆而有之。
青年看看風漠然，又看看樓翼，自來熟又輕佻的吹了聲口哨，笑着說：“真熱鬧啊。”
仔細看了看風漠然那一身風格鮮明仙氣飄飄的裝束，青年點點頭，肯定的說：“你是風漠然吧，跟曲大哥一樣的那個。”
風漠然認識的人裏，只有一個姓曲的，就是跟他一樣擁有滅世刻印的曲笙簫。
聽青年這麽說，風漠然便隐約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他問：“你和曲笙簫是……”
青年甩甩右手，忽然想起來戴着手套，別人看不見手背上的印記，便解釋說：“曲大哥發現這個印記可以傳遞，他最近打算修身養性，就讓我過來玩玩。”
和風漠然打完招呼，青年偏過頭，七分笑意三分涼薄的眼眸中，倒映出樓翼面無表情的臉。
“我該怎麽稱呼您呢，造物主、創世神？”他問。
“我比較喜歡你喊我……”樓翼吸了口氣，笑道，“……爸爸，畢竟主角都是親生的，我的乖兒子莫傷。”
話音未落，他慢條斯理的做了個将右手擡起的動作，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不知何時夾住了一支銀色的鋼筆，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鋼筆的尖端恰恰好好抵住一柄匕首鋒銳的薄刃。
樓翼微笑着，微微偏過頭，自鋼筆後看向和曲笙簫來自同一個世界，他的上一本完結小說《現代殺手在古代》的主角，莫傷。
“這可不是好孩子向爸爸打招呼的禮節。”他說。
“爸爸……呵……”
莫傷的姿勢仿佛凝固住了，雙腿交叉站立，右手握着匕首，看起來像是刀鋒和鋼筆的對持，然而仔細觀察，就會發現莫傷的手臂肌肉繃緊至微微顫動——不管怎麽用力，他也無法将匕首移動分毫，甚至無法将手松開。
來之前，曲笙簫曾告誡過他，神祇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不要随意挑釁創世神。
然而莫傷偏不信邪，想要試試樓翼的斤兩。
結果，現在後悔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額角沁下細密的汗珠，莫傷輸人不輸陣，笑了笑，仍是以從容的口吻，輕描淡寫的說：“我猜，接下來是給不聽話的孩子準備的懲罰時間？”
樓翼笑眯眯的回答：“你是我親生的嘛，我會溫柔一點的。”
鋼筆的尖端忽然傳來巨大的吸力，莫傷感覺自己就像被卷入洗臉池水中的小蟲，馬上就要順着水流被沖進下水道，根本無力反抗。
他眨了眨眼睛，忽然大聲說：“風漠然，你們剛才的交談我都聽見了！我不知道你要救誰，但你不必求他！我想那人對你一定非常重要，所以你才關心則亂！無論哪個角色出事，都會影響世界的平衡，身為造物主，平衡被破壞，他只會比你更着急，你什麽都不用做，回去等着他自己送上門求着你們讓他救人就可以了！”
樓翼破口大罵：“卧槽！”
嗖，莫傷被完全吸進了鋼筆裏。
樓翼捏着線條流暢造型優美的銀色鋼筆，看表情，很想将鋼筆和裏面的親兒子一起捏成碎片。
再看風漠然，呆立了幾秒，将莫傷的話全盤接收再進行思考。
他看向樓翼，見創世神沒有第一時間反駁，就知道莫傷所說基本靠譜。
想象也是，姬予道身為主角，乃構築世界的基石之一，如果真出了什麽意外，創世神辛辛苦苦完成的心血被滅世神這麽輕而易舉的玩壞，第一個坐不住的，就是樓翼本人。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誠如樓翼所說，滅世神的刻印從來都不是善意，他們不過是兩方博弈使用的棋子。
棋子能怎麽辦，棋子也很絕望啊。逃不出棋盤，打不過棋手。
能做到的……多黑點零食帶走吧。
風漠然走向樓翼的床，在對方的凝視中彎腰拉出塑料桶，繼續在對方的凝視中拿了一個大號的購物袋把薯片全部打包，放進袖裏乾坤，最後轉身迎着對方的凝視點頭以示感謝，走到卧室門口，開門，離去。
“……”
默默的給銀色鋼筆套上筆帽，把椅子轉回面對電腦的方向，樓翼把坐姿改回蹲姿，在打開新文檔之前，先登錄企鵝，點開了那個灰色的烏鴉頭像。
再打開網頁，搜了一些經典髒話，全部複制粘貼，給對面發送過去。
十分鐘後，對面回複消息。
樓翼一看，差點沒氣得吐血，對方居然把樓翼複制過去的髒話按出處分了段，并附上了原處的網址鏈接，并義正言辭的告訴他：“抄襲可恥。”
這！T！M！
即将暴走的邊緣，忽然右下角閃爍起群提示，樓翼忍住怒火，點開一看，發現是一個新讀者請求加入他在綠江的讀者群。
已經有管理員通過了申請，新讀者還挺活潑，一進群就主動跟老人們打了招呼，然後表示最喜歡一樓大大的文，還自己寫了同人。
讀者群的妹子們熱情的調戲萌新，一聽有同人，不知是真有興趣還是出于客套，都說想看想看。
新人丢出鏈接，群裏安靜了一會兒，十幾分鐘後，終于又有人開始說話。
說話的是一個管理，叫橘子，從《堕天成聖》開始就是樓翼的讀者，實打實的鐵杆粉。
橘子艾特了那個寫同人的叫做魔教教主千秋萬代的新人，發了個面紅耳赤的表情包，說：“媽呀老司機，大大車開得真好，就是這CP……”
另一個老讀者沐沐hhhhhhh：“CP有毒，曲笙簫X瑟諾蘭斯，這波拉郎我牆都不扶就服你！”
又有老讀者冒泡：“講真，一旦接受了這種設定……”
另一個ID嬌羞掩面：“/w魔教妖孽攻X一本正經神祇受什麽的……太太，請繼續開車不要停。”
？？？
魔教妖孽攻？
一本正經神祇受？
曲笙簫X瑟諾蘭斯？
樓翼忽然想起了什麽，跳下椅子奔向床，抖摟着被子翻過枕頭，幾乎沒把床墊翻過來，也沒找到本該存在的東西。
回到電腦前，把鼠标移動到群名單，點開與魔教教主千秋萬代的私聊。
樓翼雙手飛快的打字，鍵盤的噼裏啪啦代替了他的怒吼。
“曲笙簫，膽兒肥了，把我的平板還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