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沐雪
更新時間2014-10-8 13:11:23 字數:2290
秦天離開之後,亦瑤心裏一直都忐忑的很。雖說秦天近些年偷學了重華咒法,刻苦修煉之下,法力也算得上高強。對付起亦瑤來,那是綽綽有餘,要去外面得世界闖蕩,怕是還欠缺些火候。況且此行艱險,那雪域之寒,更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
伺候秦順金吃罷飯,亦瑤心事重重地到樹林散步。沒留神,就走到一棵大榕樹下。亦瑤的腳步頓住,擡頭望向榕樹突出的粗樹枝上安放着的一個竹籃子鳥窩。那是她和秦天一起給青鳥安的家。當初安鳥窩的時候,秦天一度十分嫌棄亦瑤親手編出來的竹籃子。他的意思是,青鳥和普通的鳥是不一樣的,它是有思想的,要青鳥每天憩在籃子裏,它會覺得自己是從集市上買回來的小菜。這樣實在傷害青鳥做為一只名鳥的尊嚴,還怎麽在飛禽中混。後來亦瑤舉着砍竹子的彎刀追了秦天足足一個時辰,秦天才十分勉強地妥協了。
想起這些舊事,亦瑤嘴角勾出一抹笑來。
輕點腳尖,亦瑤飛身到樹幹上,在鳥窩旁邊坐下。亦瑤的輕功其實很不錯的,可秦天在的時候,亦瑤總是格外任性些。放鳥窩到樹上的時候,亦瑤執意要踩在秦天的肩膀上,不肯用法術,也不願意秦天代勞。秦天也很放縱亦瑤,只是輕輕拿手指戳了戳亦瑤的腦袋,嗔怪她幾句,果真蹲下身子給亦瑤踩。以至于到了今天,秦天還要常常跟亦瑤抱怨她太重,自己本應長成八尺男兒,硬生生被亦瑤踩成了七尺。亦瑤覺得,秦天不要臉的境界頗高,實在讓人望塵莫及。
青鳥不在窩裏,亦瑤随手扯下一片葉子放到唇邊,悠揚婉轉的調子在山林間響起。青鳥從遠處拍着翅膀飛回來,徑直落到窩裏收了寬大羽翼,懶懶地縮了脖子歪下腦袋靠在一節突出的竹條上,頭頂上三根三色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亦瑤順了順青鳥光潔的綠色羽毛,也歪着腦袋問:“青鳥,你有沒有想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樣擔心他呢?他現在,是在哪裏呢?有沒有找到雪葵?雪域那樣的地方,以他的凡人之軀,怎麽可能受得住呢。我有的時候,很希望秦天最好不要找到雪域,可那樣,秦伯就會死的。我不希望他們任何一個有事。我現在很矛盾,都不知道該有怎樣的期待。青鳥啊青鳥,我去找他好不好?”
青鳥豎起脖子,側過腦袋像是在沉思,一會兒後,又縮回脖子重新靠在竹條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都說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你這麽大只,怎麽還沒心沒肺的。秦天對你那麽好,現在他有危險了,你就這個态度嗎!”亦瑤揪了揪青鳥頭上的三色羽,咬牙切齒道。随後又收回手,望向遙遠的天邊。自言自語地說:“我覺得,快要裝不下去了。秦叔總是問我,秦天去了哪裏,秦天去了哪裏呀。我要怎麽說呢?我不想總是編謊話去騙秦叔,何況,我也扯不出什麽像樣的理由來……我要去找他,青鳥,我一定要去找他的。不過你說,我走了,爹爹也會像秦叔這樣,每天追問我去哪裏了嗎?”
樹影漸漸被拉長,亦瑤早已靠在枝幹上睡熟了,青鳥飛出去覓食回來,嘴裏銜着一條紅色毛蟲在亦瑤面前撲騰着翅膀。亦瑤覺得臉上有點癢,抽了抽鼻子翻個身想換個舒服點的姿勢。
“啊——”尖叫聲打破樹林的安寧,一群飛鳥從樹上竄出來,飛出老遠。
亦瑤揉着屁股從地上爬起來,望着半空歡快畫圈的青鳥大喊:“臭東西,竟然不接着我,哎喲,痛死了。你,給我過來挨揍!”
青鳥聽話地飛過來,将腦袋伸過去。亦瑤剛要彈彈它的小腦袋以示懲戒,猛然看清青鳥嘴裏的蟲子,肉嘟嘟毛茸茸的好大一只。又是一聲慘叫,亦瑤扭頭連爬帶滾地逃開。青鳥見亦瑤一臉恐慌模樣,十分擔憂地跟過去。亦瑤最害怕豔色毛蟲,此時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見青鳥跟在身後,撒開腳丫子只管逃命去了。
馬不停蹄地飛了幾天,終于到了玄陰山下。秦天在山腳仰起頭朝上看,巍峨雄偉的山體高聳入雲,山上林木郁郁蔥蔥,并沒有現成的路可走。玄陰山這麽大,雪域在哪個地方,秦天心裏并沒有答案。提了提鼓囊囊的包裹,秦天深吸一口氣,鑽進遮天蔽日的灌木林中。包裹裏是幾件棉衣,秦天上山前特意買的。在重華山多年,其實并不知寒冷是何滋味,想來一定不好過。秦天心裏幼稚地期盼着,這幾件棉衣能幫他度過難關。
而此時,在山的另一頭,一個衣衫單薄,白群飄飛的女子,以同樣的姿态神色凝視着玄陰山。纖瘦的下巴微微擡起,絕美的面龐沒有任何表情。白皙如紙的皮膚看不見丁點兒血色,連唇也蒼白似夏日荷塘裏睡蓮的兩片花瓣,白裏只透出一點點粉紅。她就像迷失在人間的一絲游魂,勁風一吹就會灰飛煙滅。
這位姑娘,是重華山百餘裏外在江湖名聲地位顯赫的劍閣沐家千金,單名一個雪字,取其冰冷之性。而沐雪此行,同樣是為了尋找雪葵。
張開雙臂,沐雪的身體憑空升起,輕踏枝頭最高的薄葉,沐雪低着頭細細觀察着眼前的一切。
不知不覺已繞過半個山頭,沐雪覺得有點累了,收了法力旋了個身,落到一棵樹密密的葉子裏躺下。正午時候,太陽剛好升到頭頂正上方。沐雪雙手端正地放在腹上,輕輕閉上眼睛,任陽光照在她的雪白臉龐上。
有人的腳步聲靠近,沐雪的眼睛睜開,面不改色地迎上強烈刺眼的太陽光。眼前有片刻的黑暗,沐雪再次将眼睛閉上。
樹下,秦天靠着樹幹坐下,舉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本可以使用輕功在半空勘察雪域所在,那樣也不會這麽辛苦。只是自打進了玄陰山,秦天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這種感覺牽引着他一直往前走,似乎雪域就在路的盡頭。
秦天從包裹裏取出一張大餅,撕掉一半胡亂就着點水吃掉,又将另一半塞回包裹裏。吃飽喝足感覺力氣恢複的差不多了,秦天将包裹往背上一甩,起身繼續走向叢林深處。
有些人,似乎是一生下來就注定要相遇的,就像秦天和沐雪。世界這樣大,他們偏偏在同一時候經過同一棵樹,在他們還不知情的時候,就已經離得這樣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