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命斷

更新時間2014-10-17 10:21:53 字數：2841

可日子即使是這樣，她也不願意放棄和李慎在一起的機會，她沒有辦法放棄。

紅鳶殺人的時候，會覺得自己惡心，因為她知道，李慎不會喜歡這樣的自己。可是，她不能不做。有時候她會想要發一次瘋地問問他，為什麽人殺妖就是替天行道，她殺幾個人有什麽了不起的。每次紅鳶殺人的時候，都這樣告訴自己，試圖用憤怒來封閉自己，麻木自己的心。

事情最終還是敗露。

李慎找到紅鳶的時候，紅鳶剛剛殺死一名弟子。利爪捅進那人的胸膛，紅鳶紅着一雙眼睛，一滴眼淚淌下來。心下一狠，将小徒弟的心剜了出來。血淋淋的心髒攥在紅鳶的手心裏，依舊是一身紅衣，只是容貌格外妖豔，透着詭異。

“真的是你。”李慎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半點兒情緒。

紫紅的瞳孔暗了下去，紅鳶回過身，看見執劍相對的李慎。驚慌失措地扔掉手中的人心，紅鳶以袖掩面，不願讓李慎看見自己的樣子。

事情終于走到這一步，他拿劍指着自己，和無數次在夢裏看到的場景一樣。

李慎看紅鳶的眼神極其冰冷，嘴裏輕輕吐出兩個字：“妖孽。”

這兩個字卻像是驚雷般在紅鳶耳朵邊炸開。仿佛過了一生，紅鳶慢慢放下擋住容顏的手臂，心如死灰地望着李慎。

她說：“對，我是妖孽，所有的人都是我殺的。”

“你可知錯。”李慎的聲音冰冷，握劍的手卻不由得加大了力道。

紅鳶仰起頭笑起來，笑聲尖銳，淚水溢出眼眶，眼睛卻睜得渾圓，倔強而絕望地看着李慎：“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錯了，可即使真的錯了，我也不後悔。李慎，你如果想要殺了我，就殺好了，死在你手上，紅鳶無憾。”

李慎沒有說話，手上的件變成粗長鐵鏈，纏繞在紅鳶身上。将紅鳶困住。李慎心裏未必不知道紅鳶是妖，只是她不說，他也不想戳穿。他們就這樣守着自己的秘密，害怕失去彼此。

李慎帶着紅鳶飛向重華山山頂，降在玄冰墓碑前。重華衆弟子早已守在那裏，等待掌門帶回妖孽。見被鐵鏈束着的紅鳶，衆弟子間鴉雀無聲。

一直隐藏在重華的妖孽，竟是掌門夫人。掌門法力修為如此之高，怎會沒有發現，還是，掌門有意包庇。衆弟子心裏滿是疑問，等待着李慎給大家一個說法。

李慎久久注視着玄冰墓碑，裏面妖邪之氣翻湧，兇險萬分。

“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李慎問紅鳶。

紅鳶輕笑：“玄冰墓碑，天下邪靈皆困于此。”紅鳶想，終歸她可以永遠留在重華，遠遠地看着他。

“我再問你一遍，你的心裏可有悔意？”

“重要嗎？”紅鳶擡眼望着李慎，眼神凄厲，“我只問你，倘若當初你知道我是妖，你會不會愛上我？”

“不會。”李慎答得雲淡風輕，沒有做一時半刻的考慮。

“是啊，你堂堂重華派掌門，怎麽會喜歡上妖精。你現在覺得很丢臉吧，恨不得将我千刀萬剮，恨我毀了你的威名。”

李慎右掌攤開，手上赫然出現一把長劍，只見人影在紅鳶身邊晃過，一聲痛呼，紅鳶渾身是血，跪坐在地上。

“你感覺到痛嗎？”劍上未沾半點血腥，李慎握劍的手有些抖。“你殺我門人弟子七人，可曾想過我的感受。就是痛，比我砍在你身上的劍傷更疼痛百倍。”

“那你殺了我，替他們報仇。”

“大仇自然要報！”李慎面對重華衆弟子，聲音雖輕，卻字字撼動人心：“紅鳶是李慎的妻子，我身為她的丈夫，沒有及時阻止她，理應承擔一份責任。況且我是重華派掌門，派中發生這種事情，更是責無旁貸。”

長劍離手，在空中飛旋幾圈後，幻成無數飛劍，直直刺向李慎的身體。

在場弟子齊喚：“掌門！”

“不要！”紅鳶拼命地掙紮着，想要掙脫鐵鏈。

劍從李慎的身體上穿過，又在空中合為一體，斜插在地上。與此同時，紅鳶催動所有的法力修為，掙裂鐵鏈。殘鐵四迸，紅鳶推開要扶住李慎的靜塵，撲上去抱住李慎。

“都是我的錯，和你有什麽關系，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紅鳶緊緊地抱着李慎，臉貼着他的臉。

“為了讓你醒悟。”李慎的面色蒼白，嘴唇泛青。

“我知錯了，我知錯了......”紅鳶用法術給李慎止血，卻被李慎破開，紅鳶只好用手捂住李慎流血的傷口，可傷口太多，紅鳶按住兩處，仍有很多處在流血。

李慎拿開紅鳶的手，站起身來，道：“紅鳶她是我的妻子，她欠重華的債，李慎替她還。請大家放過她，給她贖罪的機會。”驕傲的李慎重重跪在地上，向衆弟子磕頭請罪。

衆門人紛紛棄劍，亦齊齊跪在地上。

紅鳶從來不知道，李慎竟然是這樣愛着自己，可以為了她，放棄所有。

“你不是說，我是妖，就不會愛我，為什麽，還要這樣對我。”

“可是，我已經愛上你。沒有如果了。”

紅鳶的眼淚撲簌落下，癱在地上，頭靠着李慎的背。

“你離開重華吧，再也不要做任何危害蒼生的事情，潛心修煉，也許能獲得蒼天的原諒，終成正果。”李慎的血順着冰地淌到玄冰墓碑碑底，瞬間被墓碑吸收。

“你要死，我就陪你。”

“我不想再見到你，再你誠心悔過洗清身上罪孽的那天之前，我們死生不要再見。我帶你來玄冰墓，不是要将你困在此處，而是，這裏是歷代重華掌門最終的歸處。”李慎的血似乎是流盡了，整張臉白的發青，唇上也是沒有一點血色。

李慎用盡全身力氣，再次站起身。努力将身體穩住，向玄冰墓走去。

“李慎，你要是敢走進去，我就在重華大開殺戒！”紅鳶沖着李慎的背影歇斯底裏地喊。

李慎的身體頓住，慢慢回頭沖紅鳶蒼白一笑，又微微皺眉搖了搖頭，繼續踏進玄冰墓，消失在大家的面前。

紅鳶将手拳頭狠狠砸在冰面上，眼淚不停地往下落，混進李慎的血液裏。

憑什麽，你就認定我不會，憑什麽！

可是，紅鳶的确不會那樣做。她後悔了，她後悔自己出現在李慎的世界，擾亂他的人生。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她寧願那個暖意洋洋的午後，李慎并沒有從那條山路上經過。她寧願李慎在發現她的那一刻，就将她殺了。

可李慎說過，沒有如果......

紅鳶最終還是沒有離開重華，在山洞裏守了三十年，也算是本分度日。

“當年事情很是轟動，重華突遭此變故，群龍無首，聲望也不及從前。我那時還是個少年人，李掌門可憐我孤苦，準我留在重華山上。我沒有修法練咒的心思，掌門也不見怪于我，幫我造了這處住所。紅鳶在派中殺人食心，我卻無恙，實在是幸運。又或許，是紅鳶念及掌門對我的恩惠，才放過我。三十年了，她每天唯一做的事情，就是遙望玄冰墓碑。”秦順金給大家講了三十年前這樁往事，微微眯着眼睛，沉沉地嘆了口氣。

“那她此番捉去我幹什麽？”亦瑤将下巴墊在膝蓋上，手指在地上畫着圈圈。

秦順金搖搖頭，陷入沉思。

秦天向火堆裏添了幾根柴，一陣爆破聲響起，火星四濺。對于這個問題，大家都猜不出答案。

“愛情本來就是一件傷腦筋的事情，不想啦！”亦瑤拍掉手上的土，站起來扭了扭脖子。

聽了一夜的故事，天邊已露出一片魚肚白，一抹紅暈透出來，亦瑤想起在山洞的時候偷看紅鳶遙望玄冰墓時的凄零背影，紅色紗裙随風飄飛。

亦瑤眼裏突然泛出淚來，她的心裏和紅鳶一樣，有自己的秘密，她不敢把它說出來。亦瑤第一次愛一個人，并不知道愛情具體是怎麽回事，但是，她覺得幸福且苦澀。亦瑤想，倘若秦天知道，倘若他知道，他會不會從此遠離自己，會不會躲開自己呢。

一定是這樣的。

亦瑤轉了轉眼珠使勁眨了眨眼睛，輕輕道：“熬了一整夜，眼睛都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