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蒜香排骨
通常來說，職業球員不會約業餘愛好者踢球，因為職業和非職業的水平相差太過懸殊。
一個職業守門員到了野球場上就是門神在世，後衛搖身一變成為絕代神鋒，獸腰化身盤帶魔法師 ，前鋒說要連續穿裆你三次絕對不會食言，實在是太過凄慘，讓聞者傷心，讓見者落淚。
不過蘭登這樣提議并不是想要占便宜，因為他提出的是5v5的小場。
和11人制的比賽不同，5人制足球又稱之為室內足球，場地要小很多，每個球員的平均觸球是11人制的4倍，所以攻防節奏更快，進球更多。但對抗性遠也不如11人制那麽強，體能要求也沒有那樣高，所以觀賞性很強。
5人制足球的頂級球員很少能踢11人的比賽，但踢11人制的球員踢小場卻是手到擒來。
蘭登是被孩子們的叫好聲吸引來的，過來後就看到蘭道爾在狂秀花式，那雙腳不但靈活無比，還像裝了吸鐵石一樣随心所欲地掌控着皮球，簡直騷到飛起。
這讓蘭登見獵心喜，所以才決定約一發。
蘭道爾陷入了遲疑，因為在南加大讀了8年書的他認出了蘭登。
蘭登不只是洛杉矶銀河的大腿，也是美國國家隊的大腿。這個土生土長的美國人在1999年就被德甲勁旅勒沃庫森看中，加盟了“藥廠”。2000年入選了國家隊，2002年代表美國參加過世界杯，并和隊友一起創造了美國在世界杯上最好的成績——8強！
蘭道爾的遲疑讓蘭登聳聳肩，“好吧，你的技術不錯，孩子們會喜歡你的。”
眼看蘭登要走，孩子們立刻呼喚起他的名字，還有孩子跑了過去，正在這個時候蘭道爾突然開口，“不——大場，我們踢半場，怎麽樣？”
鼓足勇氣說出這句話後，蘭道爾忐忑地等待着蘭登的回答——
如果他有機會和蘭登踢一場比賽，為什麽是小場？
為什麽不是11人制，為什麽不為自己争取更多？
蘭登愣了下，他看着這個有着高挑瘦削身材的男孩，在他那黑色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絲懇求。
這讓蘭登意識到了他想要什麽。
他想要一次機會。
“OK。”蘭登爽快地答應了，只不過從小場改成大場，為什麽不呢？
巴斯也看出了蘭道爾想做什麽。
他看過蘭道爾的簡歷，再過幾個月，這年輕人就26歲了，就算能被一線隊主教練看上眼，又能有幾年的職業生涯呢？
巴斯心中這樣想，可他還是讓人去請史蒂夫·桑普森——他是一線隊的主帥。
蘭登也讓人去喊其他隊友過來，孩子們聽到要圍觀一線隊的比賽都興奮極了。
蘭登被小鬼們簇擁了，等他給小家夥們一一擊掌，就看到了蘭道爾。
“謝謝你讓我擁有這樣一次機會，無比感激。”蘭道爾真摯道。
蘭登笑了笑，“那就好好踢，還有，你太太太瘦了。”
巴斯也跟着點點頭，接着就詢問蘭道爾的鞋碼，沒一會就有人帶了雙球鞋過來。
蘭道爾跟巴斯道謝後就換好了球鞋，釘鞋上腳的感覺有點奇怪，他輕輕挑起皮球，抓緊時間和這雙鞋子磨合磨合，也和他久別重逢的“戀人”深入交流交流。
臨陣磨槍，總得有點用處吧？
蘭登也開始了熱身，眼睛卻總往蘭道爾那邊看去。
蘭道爾換上球鞋後再次颠了颠球找感覺，等他開始逐漸适應腳下的釘鞋後就開始帶球繞杆。
繞杆練習也是最基礎的，蘭登發現蘭道爾的動作有點奇怪，有點生澀，這種生澀并不是不懂、不會，而像是一臺缺少了潤滑油的機器，因為太久沒有潤滑保養而卡頓。
很快他就發現蘭道爾的帶球越來越快，節奏感越來越好，皮球在他的雙腳下有着一種特殊的律動，是輕盈的，更是輕快的。
“太奇怪了……”巴斯也在驚嘆！
當蘭道爾剛開始繞杆的時候給他的感覺就像一個還在蹒跚走路的孩子，這才幾分鐘，他就能和“足球精靈”羅納爾迪尼奧媲美了？
“真是不可思議！他從哪裏來的？是因為太瘦對抗太差才沒球踢嗎？”蘭登問。
“他是個英國人，南加大電影專業的碩士……他以前可能是個球員。”巴斯嘴裏說着“可能”，但心裏已經認定了這點。
等一線隊主教練史蒂夫·桑普森趕來的時候，蘭道爾正在練習射門。
在第一次嘗試射門的時候，毫不意外，他打飛了。
因為就在射門的那一瞬間他心裏就産生了“踢呲了”的感覺，腳在觸球的位置和感覺都在告訴他，錯了！錯了！
他射門時的身體姿勢不對，導致腳觸球的位置不對，小腿發力也不夠，沒有發上力導致了皮球的軟綿無力。他也沒有射正預期中的部位，導致皮球不但旋轉不夠，旋轉的方式也不對……
這麽多的錯誤，這麽多的不對，可蘭道爾的內心反而平靜了下來，他不着急了，因為他現在需要的是時間。
他需要很多很多時間來不斷練習，直覺在不斷地告訴他，只要給你足夠的時間，你也能夠踢出貝克漢姆的“圓月彎刀”，阿爾貝蒂尼的“落葉球”，齊達內的“天外飛仙”……
“你想和這小子踢球？他太瘦了，不合适吧？”趕來的史蒂夫·桑普森看向蘭登。
說是這樣說，但是桑普森并沒有阻止，不就是給這小子一個在他面前表現的機會嗎？給他就是了，有什麽比蘭登開心更重要？
蘭登是他最為倚重的球員，說蘭登是球隊的大腿都不足以他的重要性，應該說蘭登就是他的“父親”，屢次救他于水火之中。
“我們等幾分鐘再繼續。”蘭登說，他的目光依然在注視着蘭道爾。
蘭道爾明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未看到桑普森的到來，他繼續擺放了幾個球，然後一個接一個地射，然後一次直接打了飛機，一次倒是砸到了橫梁。
等剩下的三個球踢完，球網裏已經躺着三個皮球，而這三個球除了第一個是打中了左上角門柱和橫梁的交接點彈入球網，其他兩個就像是粘貼複制一樣直挂球網左上角！
從摸不着球門打飛機，再到直挂死角，這才幾分鐘？
蘭登看着拉斐爾那比模特還瘦的身材，覺得自己發現了真相——要麽這家夥是為了電影放棄了足球，要麽是因為身材太瘦，對抗太差才被英國的俱樂部拒之門外。
桑普森很給蘭登面子地看了幾分鐘，卻并不滿意，在他看來随便在青年隊找個小将，射門腳法都比蘭道爾出色。
但是蘭道爾親自擺好六顆皮球後，就快速進入了6連發階段。
倘若只是連續6次命中也沒射門值得稱道的，蘭道爾又不是距離球門二三十米外，但連續6次命中同一個死角，哪怕是在練習的時候，也很風騷了！
桑普森：“……”
這家夥有點東西啊。
他擡起腕表看了一眼時間，發現今天上午的訓練課時間已經推遲了20分鐘，立刻拿起口哨吹了一聲，這也讓球網中撿球的蘭道爾看向了他。
“小子，過來，套個馬甲。”桑普森沖他喊。
蘭道爾乖乖過來，從助理教練那兒接過來熒光綠背心，剛套到腦袋上還沒拉下來，就聽桑普森說：“你踢什麽位置？”
如此簡單一個問題，對蘭道爾來說不啻于靈魂拷問——
我，我踢什麽位置來着？
“前腰？”在桑普森不耐煩之前，蘭道爾有些猶豫地說。
他這小身板踢後衛顯然不切實際，位置就只剩下中場和鋒線可選了。
而他的射門還沒練好，踢前鋒很是心虛，盤帶卻是滿級，攻擊性中場的位置也就成了他唯一的選擇。
桑普森點了點頭，轉身安排分組去了。
助理教練将蘭道爾帶到了替補隊，蘭道爾驚訝地發現蘭登也穿着背心，他倆居然是一組。
蘭登顯然很罩着他，頗有大佬範兒地說：“等會你注意我的手勢和喊話，能将球傳到我的腳下就行。”
既然有現成的大腿，此時不報，更待何時？
蘭道爾立刻送上笑容和感謝。
助人為樂也收獲感謝的蘭登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既然大佬要照着蘭道爾，其他隊友也沒有要對着幹的道理。
因為蘭道爾是來試訓的，這也是個練習賽，也沒有猜邊之類的講究，球權直接給了主力隊。
蘭登開球後就将球回傳送到了蘭道爾的腳下，繼而前插。
蘭道爾接球後的反應本來還慢了一拍，防守球員就已經近在眼前。蘭道爾一愣，下意識地将皮球一撥一扣，就從這名球員左側突破。
突破……他這樣就完成了一個突破？
蘭道爾滿心驚訝，卻來不及感受自己的突然牛逼，他在忙着觀察前場蘭登的跑動，以及防守球員的站位。
蘭道爾其實并沒有看過銀河隊本賽季的比賽，但可能是練習賽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對面都是替補陣容，防線看上去有些松散，兩名中後衛的目光都在蘭登的身上，也因為這個緣故，蘭道爾看到了一個空檔。
傳，還是不傳？
蘭道爾沒再猶豫，在另一名防守球員逼近的時候原地轉了個圈兒，就在轉暈那名防守球員的同時，在禁區弧稍右側送出了一個45°傳球，找到隊內的另一名前鋒艾倫·尤金身前。
尤金人高馬大，蘭道爾目測他最少有192公分，他顯然沒想到皮球會送到自己前方，可身為射手的本能已經讓他跑動起來，在中衛上來破壞之前，尤金就完成了一次射門！
替補隊的門将反而是銀河隊的主力門将克羅寧，雖然只是練習賽，但這位年僅22歲，入選過美國U20的門将迅速地将皮球從空中摘下。
克羅寧的空中攬月無比潇灑，卻也破壞了蘭道爾收獲一個助攻的美夢。
尤金有些不好意思地沖他笑了笑，蘭道爾也笑了下，随即看向他的“大腿”，蘭登笑着丢下句“傳得不錯”就迅速回防。
既然“大腿”胸襟寬闊，蘭道爾就努力投入到了防守中，盡管他的防守能力估計只是“眼神防守”的水準，但他得抓住一切機會表現，能力先且不論，态度很重要！
“相當不錯的腳法。”桑普森對巴斯說。
起初他還不理解巴斯讓他過來，現在他明白了，這家夥是惜才。
“南加大的學生，他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踢過球了，但技術和意識都沒得說，速度初看也不錯，可能對抗差了點。”巴斯說。
桑普森聽他說着蘭道爾的情況，臉上卻寫滿了疑惑——
很久沒踢球？這像嗎？
因為就在那一刻，蘭道爾剛剛和隊友一起斷下了皮球，接着轉身就傳，皮球在衆人頭頂上空劃過，直接找到了正在散步的蘭登！
這個過頂長傳雖然給得稍微大了一丢丢，但最少有三十多米。而從斷球到轉身送出長傳，他甚至沒有轉身觀察的時間。再加上之前那個45°傳球，足以看出他出色的視野和大局觀。
不過蘭登同樣沒能把握住這次機會，替補隊防守蘭登的時候總是加倍小心，絕不輕易給他機會。
前鋒沒進球，卻不能昧着良心說這球傳得不好，這次蘭登毫不吝啬地轉身對蘭道爾豎了個拇指。
桑普森卻不再穩坐釣魚臺，他立刻讓替補隊對蘭道爾提高警惕，對他進行限制，來驗證巴斯的猜測。
這小子，是不是一被逼搶就被辦法送出皮球了呢？
可桑普森很快大跌眼鏡，蘭道爾看着瘦則瘦矣，可卻像只魚一樣滑不丢手，他讓人重點盯防他，卻給了他大秀護球、盤帶能力的機會。
桑普森錯過了蘭道爾秀花式颠球和繞杆練習，所以此刻的驚訝溢于言表，見他在大禁區邊緣面對三人包夾還能轉騰挪移找出空間将球傳出去，桑普森驚呆了！
英國人這麽窮奢極侈嗎？
這樣的球員都不要！
為了不耽誤訓練，桑普森本來只打算給蘭道爾20分鐘的時間，但當踢了半小時，發現蘭道爾已經有點跑不動了，他才讓助理教練吹哨喊停。
球員們松口氣，走到場邊喝水，目光卻注視着他們的主帥，他們的眼神中都透着一個意思——簽他！簽他！簽他！！！
蘭登眨眼更是沖他瘋狂擠眼，擠到眼皮都要抽筋了！
桑普森輕咳一聲，對送出了兩個助攻，此刻緊張地看着他的蘭道爾招招手，露出了一個無比親切的笑容，“來，蘭道爾，我們談談合同。”
在那一刻蘭道爾差點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他立刻跑過來，和桑普森、巴斯一起來到經理室，找到總經理，得到了一份快讓他感動得哭出來的合同——
那是一份短期合同，只有1年，薪水更是低得可憐，只有區區3萬6500美金，這是MLS的底薪合同。
但即使如此蘭道爾也知足！
他對所有人道謝，無論是給出這份最低保障合同的經理，還是巴斯、桑普森，還是蘭登。
誰都看得出他的激動，桑普森本來還想問問他是哪裏青訓出身的，現在也不好多問，讓他回家跟家人分享這個好消息。
蘭道爾跟大家道了謝，脫下了背心，換好了鞋子，帶着那份合同和滿心激動到開着他的小破福特回到家。
“奧利爾！奧利爾！”他喊了兩聲，沒聽到回答，就知道奧利爾肯定在戴着耳機沉迷剪片。
他想了想沒有去打擾好基友，而是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仔細看着那份印着洛杉矶銀河俱樂部logo的合同。
職業球員……
他居然能成為一名職業球員？
在逐漸接受了這個堪稱夢幻般的事實後，蘭道爾的視野卻逐漸模糊。
他将那份合同放在床頭櫃上，試圖擦掉突然落下的眼淚。
他是那麽努力地在擦，可他的眼睛也像雙腳一樣失了控，完全不聽他的話，眼淚不斷地簌簌落下。
打斷淚水的是一通電話，一通來電人是「媽咪」的電話。
蘭道爾深吸口氣才接通，入耳就是一聲“甜心”，這讓他笑了下，拿紙巾擦掉自己的鼻涕泡泡。
“甜心，你怎麽了？怎麽不說話？”
“沒事，沒事媽咪，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個驚喜——我找到工作了！”
“你分明哭了！你不用去工作了，我這次不會再放任他了，我明天就飛到老洛杉矶，我們一起回英國！你可以在那裏拍電影，做一切你喜歡做的事！”
“不，媽咪，”蘭道爾揉了揉又冒出眼淚的眼睛，“我找到了一份夢寐以求的工作！”
盡管它姍姍來遲，在他即将年滿26歲時才突兀出現。
但有什麽關系？
他還是成為了一個球員！
作者有話要說：
二師兄的肉實在是太貴了，40天才買了一次排骨，啃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