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紅酒

倫敦和美國東部有5個小時的時差，比賽12點開始，現在的英國時間接近19點。

這顯然屬于家庭時間，而非工作，所以這導致電話彼端的人笑着問他：“馬丁，你要回來了嗎？要給我帶什麽禮物？”

“一個貝斯特、羅納爾迪尼奧和貝克漢姆的集合體，怎麽樣？不過他太瘦了，不過我對我們的體能訓練有信心——”

“不帶禮物？這怎麽行，哦對了，前幾天我收到一瓶好酒……”

這答非所問讓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差點翻個白眼，這就是他的哥哥，一個徹頭徹尾的妻管嚴！

他聽到對方走動的聲音，耐心等了幾秒，他才在喧鬧的出口聽到他哥哥的聲音。

“好了！馬丁，來跟我談談這份大禮？你确定？美國那塊鳥不拉屎的地方能有貝斯特、羅納爾迪尼奧和貝克漢姆的合體？”

“必須，我非常肯定，你等會就能在網絡上找到MLS總決賽的視頻，你從70分鐘開始看就足夠了。但我必須強調一點，很重要的一點——”

“嗯？他太瘦？對抗差？”

“不！我看到了勞利①！”

不出馬丁意外，對面就是一陣粗口，馬丁道：“我跟周圍的球迷打聽了一下，沒人認識他是誰，他可能是被臨時發掘的，我還沒搞到他的具體資料，你在電腦上查的可能比我更快，總之，你先找下錄像看看。”

電話彼端的聲音幽幽，“你明知道我在家裏不能談論該死的足球，也不能工作！”

馬丁不客氣地嘲笑了他，他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少數能夠肆無忌憚嘲笑他的人之一。

“說正事，你的眼光我是能信得過的，他真的有那麽出色？”亞力克斯·英超最好的主教練·弗格森問。

“大衛傷透了你的心，但他的傳中和角球會讓你永遠忘掉大衛；羅納爾迪尼奧也傷透了你的心，而他的盤帶再也不會讓你想念那個缺乏自律的巴西人；他在右路連過三人也能讓你不再羨慕巴斯比擁有貝斯特——我認為他是個很聰明的球員，但需要你評估。”

馬丁以前從未這樣吹噓過一名球員，這也不過是短短20分鐘的MLS的比賽，哪怕是決賽，但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一個美國球員，讓曼聯的首席球探——自己的弟弟馬丁·弗格森如此盛贊，想到即将到來的冬窗，幾乎無人可用的中場，弗格森不再猶豫，“那就跟他們聯系，直接讓人來試訓吧。”

一個美國球員，能花多少錢？

一個橫空出世的天才，最多也就幾百萬美金罷了。

已經下定決心冬窗引援，而且已經看中了幾名球員的弗格森也不差這一個球員。但一場比賽缺乏足夠的說服力，先來試訓再說吧。

馬丁立刻道：“我會立刻處理。”

弗格森笑道：“那邊的比賽結束了，你的工作也完成了，快回來吧，我那幾瓶好酒還在等着你。”

馬丁也笑了，從南美的阿根廷到巴西，再到中北美的墨西哥和美國，他這段旅程的确太過漫長，他是該回家了。

這一通電話到底改變了多少？無人得知。

馬丁·弗格森離開了，但是勞利卻留下了，他并未随着人潮離開，而是留下來看頒獎儀式。

佩戴上獎牌的那一刻，蘭道爾摸了摸自己的心。

首次登場就是決賽，而且成功捧杯，他理應驕傲，理應高興得一塌糊塗，可他心裏的聲音告訴他——不過是個次級聯賽的冠軍，有什麽值得驕傲的？

這個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當然是自己。蘭道爾很了解自己，他知道自己是個驕傲的人，也有那麽點自戀，可他從不知道自己膨脹如斯！

如此膨脹的自己，是不是太陌生了點？

醒醒啊，你可是沒什麽榮譽，就在這個月初你還不會踢球呢！

蘭道爾如此自省着，其實也“怕”了如此膨脹的自己。

不過他腦子轉得快，很快就高興了起來——MLS的聯賽冠軍再怎麽不值錢，也是聯賽冠軍啊，是個可以在老離面前得瑟一下的杯子啊！

雖然沒有進球，但等到下次比賽的時候他肯定會進的，肯定！

所以當《我們是冠軍》響起，蘭登舉起獎杯，彩帶飄落，在銀河隊球迷的歡呼中，蘭道爾等大家拍完合照，立刻撒腿沖向了家屬看臺！

他飛奔疾馳，沖得是那樣快，明明七八十米的距離卻像是只用了幾秒就到了眼前才放慢速度，張開了雙手。

奧利爾已經歡呼了起來，凱瑟琳已經對兒子敞開了懷抱，離湛的嘴角多了一抹笑意卻在漸漸消失。

他的兒子，比他看到的還要清瘦。

都怪那該死的電影！

蘭道爾第一時間投入了凱瑟琳的懷抱，這個媽媽的小甜心立刻抱着媽媽撒嬌吹噓，“怎麽樣怎麽樣，媽咪我沒吹吧？你兒砸是不是全世界最閃亮的崽兒！”

奧利爾：→_→

呵，可真不要臉。

凱瑟琳雙手捧着他的臉仔細看了看，笑着在他的酒窩上親了親，還是沒忍住那份心疼，“全宇宙最閃亮的孩子可不應該是這麽瘦。”

蘭道爾沒忍住在媽媽臉頰上蹭了蹭，又親了親，才理不直氣不壯地小聲認錯：“我知道錯了，我會變得更強壯，會擁有能讓您依靠的臂膀。”

離湛冷嗤一聲，我老婆需要你的臂膀？當你老子死了嗎？

蘭道爾立刻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媽媽在眼前，他就要跟大魔王吵架去了！

他這小眼神顯然沒讓他的親爹有何痛癢，離湛哼了一聲，就在凱瑟琳蹙眉打算中斷他們父子即将掀起的新一輪戰争的時候，一雙比蘭道爾更寬厚有力的手揉了揉他的有些濡濕的卷發。

蘭道爾驚呆了！

就是emoji裏的那個「驚呆」的臉！

他爹，老離，這是……

“踢得很不錯，就這場來看，我想你是頂級球員的水平。”離湛無視了兒子的震驚，四平八穩地評價。

但在離羨看來，這幾乎是他18歲以來在老離這兒聽到的第一句好話，唯一一句順耳的話。

他太驚訝了，這份驚訝幾乎抵得上他發現自己具有“足球天賦”的時候。

老離……喜歡他踢球？

蘭道爾從未想過這個，因為在他過去的25年人生中，老離對他的唯一要求就是繼承家業了，可現在居然……

離湛看到了兒子的驚訝，但他沒有解釋——

球員和導演不一樣，是吃青春飯的行當，即使蘭道爾再喜歡，還能踢幾年？與其放任他追求什麽見鬼的藝術，甚至為藝術獻身，為了弱柳扶風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倒不如遂他心意。

“你居然不反對我踢球？”蘭道爾問，他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這事得說清楚！

“我為什麽要反對？”離湛挑眉。

向來能說善道的蘭道爾無語凝噎，你，像是會支持兒子踢球的家長嗎？

離湛本來不打算解釋，奈何老婆瞪了他，他才看着蘭道爾的眼睛說，“我一直希望你能成為一個男子漢，成為一名運動員并不在我對你的人生規劃裏，但我想，我不應該反對。”

眼看這位離先生說完，蘭道爾一臉微妙，奧利爾差點忍不住問這位離先生一個問題——在您心裏，演員和導演，到底是怎樣一份職業？

但他忍住了，這又不是他爸爸。

空氣逐漸凝固的時候，一道聲音傳來，“蘭道爾，你是叫蘭道爾對嗎？”

大家看向聲音傳來處，就看到一個五十多歲矮胖矮胖的人挺着超級超級啤酒肚，艱難地跨過栅欄，然後氣喘籲籲地走向他們。

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影響到你們慶祝了，但我想這關乎着蘭道爾的未來。”

他說完就看到對面的父子幾乎同一時刻挑眉，那眉眼神态如出一轍，只是那位父親更具威嚴，他想追求的球員看上去就可愛多了。

他為阿森納已經效力了二十多年了，見過無數球員和家長，此刻掏出了自己的名片對他們說：“你們好，我是阿森納的首席球探勞利，這是我的名片，如果需要驗證我的身份的話，我想蘭道爾的主教練和那邊那位美國國家隊主帥都可以。”

阿森納？

蘭道爾接過名片後仔細看了看勞利，從他矮胖矮胖只到自己肩膀的身材，再到半禿的頭頂。

他仔細回想，沒錯，這體型、這發型都對得上，他笑着對勞利伸出手道：“我看過您的報道，是您沒錯。”

勞利立刻驕傲地挺起了肚子，卻因為他的英國口音略感驚訝，不過他掩飾得很好，笑容更加真誠，“你的主教練桑普森大力向我推薦，說這場比賽會有一名令人驚嘆的球員，我枯坐了70分鐘，才等到了他說的天才出場。”

這樣的贊揚讓蘭道爾嘴角微翹，卻矜持地沒有露出兩個小酒窩。

離湛幾乎立刻就知道蘭道爾對阿森納不夠感興趣，也就沒有發言，任由他們交談。

“你的表現十分出色，但我需要一些你的具體資料，這些我會跟你的主帥索取。但我想阿森納需要你這樣年輕的天才加盟，阿瑟塞納（溫格）是這個世界上最擅長幫助年輕球員的教練……”

勞利顯然口才極佳，他滔滔不絕地說起溫格對于年輕球員的幫助，而蘭道爾也在耐心傾聽着。

等勞利終于告一段落，期許地看向蘭道爾，希望這名年輕小将能夠随同他前往倫敦，可他等來的只有一句抱歉。

“抱歉，勞利先生，”蘭道爾微微垂眸看向這位笑容可掬的著名球探，“您可能誤會了。明年3月，我就26歲了，并不是年輕小将。”

勞利：WTF!!!!!

你哪裏像個即将26歲的球員？

哪裏？

他甚至狐疑地看向了蘭道爾身邊那對沒有說話的夫婦，他們也不像有那麽大的兒子啊。

“如您所說，溫格先生對于年輕球員的喜愛是人盡皆知的，他現在正在全力培養法布雷加斯，不是嗎？我想我現在很難和法布雷加斯競争，也并不看好我在阿森納的未來。”

勞利帶着震驚和微妙的失落離開了。

他了解阿森納，每一英鎊的轉會費都要精打細算，即使是個天才，也是個26歲的球員，還想踢法布雷加斯的位置，這怎麽可能說服溫格？

可在公司擁有一個儲量豐富的金礦開采權，并且已經進入穩定産出階段，不想繼續加大投資的情況下，這個新的金礦也只能拱手讓人了。

離湛沒有将注意力留給離開的勞利，他看着兒子，見蘭道爾默默地把名片放到了口袋裏，低落的情緒就連他都能感受到。

可能是他那清瘦的身材，也可能是因為他今天在球場上綻放的光芒是那樣耀眼，不應露出這樣的表情，他的手再次落到了蘭道爾柔軟的卷發上，像是安慰。

蘭道爾擡眸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看向始終看着自己的凱瑟琳，沒忍住癟癟嘴說：“我才不去阿森納——”

凱瑟琳笑着接道：“我知道，你的心在哪裏，我當然知道。”

離湛看了看自己的老婆，再看看嬌氣包兒子，眉心印痕更加深刻，那個“哪裏”到底是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

小科普：

南美聯賽中最出色的是阿甲，現在的阿超，其次是巴甲，決定這一切的是人口和經濟。

中北美裏墨西哥一枝獨秀，墨西哥球員混跡五大聯賽的比美國要多。

南美球員和中北美球員物美價廉，是重要的淘金寶地。

舉個美國球員加盟曼聯的例子：美國國門霍華德。03年他在MLS的發揮引起了曼聯的注意，400萬英鎊加盟曼聯，後來被越老越妖的範德薩取代了位置。

勞利：阿森納的首席球探，為阿森納效力了三十五年，其中和溫格搭檔二十餘年。可以說，那些年的“溫差簽”背後亦有他的大半功勞。他陪溫格拿過聯賽獎杯，歷經49輪不敗，殺入過歐冠決賽，存過七息，擁有過最己陣，争四的道路後有他的身影，歐聯杯的頒獎臺下有他的掌聲，他也曾仰望過飛機拉起的“Wenger Out”的橫幅，攜手溫格一起告別了他們的槍手歲月。

馬丁·弗格森：如文中介紹，老頭的弟弟。雖然有裙帶關系，但馬丁也是我魔非常重要牛逼的球探。他和我們令人尊敬的前任CEO大衛·吉爾一樣是在97年加入的曼聯，也和吉爾一起在2013年和爵爺一起退休。那個夏天，紅色帝國不只是失去了亞力克斯·弗格森。曼聯的榮耀也有屬于他們的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