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雞

從簽約到決賽，蘭道爾一共只有13天時間，這麽短的時間是選擇揚長避短，還是臨陣磨槍？

蘭道爾選擇了後者。

他需要證明自己的價值，哪怕他的腳下技術再出衆，盤帶花活再炫目，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融入這支球隊，為球隊帶來勝利。

這是一切的基礎，所以他義無反顧地投入到了傳球和射門的練習中。

效果如何？

好到不能更好，以至于他對自己的“足球天賦”有了一個更為深刻的認知——這是突然開了挂啊！

可即使有外挂護體，他也需要不斷地練習，一遍又一遍，才能讓身體形成記憶，才能在機會轉瞬即逝的比賽中，完成質量最佳的傳球和射門。

所以這些天蘭道爾練習了無數次的射門，以至于他已經擁有了屬于射手的直覺，這球會不會進？他心裏有數。

這個射門呢？

蘭道爾自認這次射門質量很高，球速極快，幾乎沒有任何旋轉，直奔死角而去。倘若皮球按照他的預期以極快速度直挂死角，門将理應是無能做出任何改變的——

理應。

但是事實是馬特·裏斯猶如雅辛附體，他的預判精準，反應迅速，輕輕一跳在地上借力後就将自己的身體抛擲于空中，舒展地伸長手臂，毫不留情地用雙拳将他的射門擊出門外！

現場的掌聲已經說明這是一個怎樣精彩的撲救！

在宣洩了心中的情緒後，馬特·裏斯快速開出球門球，但在之前蘭道爾已經和隊友快速回防，守護自家的球門。

服氣嗎？

當然不！

那要怎麽辦？

當然是再來一輪！

等了70多分鐘終于看到了一次精彩的進攻，更看到了一次漂亮的撲救，現場的美國人無論是支持哪邊的，都提起了精神，在幾秒鐘內見證了攻防互換。

之前讓他們為之驚呼的黑發小子現在用風一樣的速度，再次攫取了他們的視線。

那個戴着棒球帽的男人也在筆記本上重重寫下了“Speed”。

新英格蘭的防守的确做得很好，但今天他們的前鋒們卻是碌碌無為，一次進攻良機依然未能給銀河隊造成威脅。

杜尼萬特甚至沒給他們威脅球門的機會，就已經成功解圍，再次開出大腳。不過這一腳并不是有意找隊友傳球，稱其為“随緣腳”更貼切。

蘭道爾這幾天就已經了解了大部分隊友的特點，一看杜尼萬特的姿勢就轉身狂奔，等快速啓動拉開了和身邊人的距離，他才擡頭觀察着落點。

新英格蘭的球員現在煩透了他！

這小子簡直煩死人，尼科爾他們限制他，可他速度不慢，步伐靈活，控球的時候花樣百出，不控球的時候簡直滑不丢手！

蘭道爾這一啓動，新英格蘭就有兩個球員沖來和他競速，蘭道爾幾乎将速度提升到了極致，但他的目光卻不在皮球的落點，也不是對面的防守球員，而是前場！

速度明顯占據優勢的蘭道爾揚起了右臂，而一直背身觀察的蘭登在看到那條手臂揚起的一刻，就上演了虛晃、假跑、轉身、沖刺一條龍的表演！

當蘭登直面球門之時，那顆足球就如同□□一樣精準地落到了他的面前！

這餅簡直是喂到了嘴邊。

MLS第一射手需要做的只是一個輕巧挑射，皮球就越過了馬特·裏斯，鑽入了球網。

蘭道爾無語地看着在2分鐘前還是門神附體的馬特·裏斯，你這Buff，有效時間居然不到2分鐘嗎？

他呆望着馬特·裏斯，像是受到了欺騙，下一刻就被後場沖上來的隊友們抱住，和他一起慶祝這個讓他們領先的進球！

74分鐘他們才收獲了一個進球！

多麽的艱難不已！

當然，誰都知道首功是誰的。

離湛沒有錯漏兒子剛剛呆滞的模樣，簡直像只懵懂的小雞，他忍不住笑出聲來，在妻子的視線看來後，他将望遠鏡遞給她，“你的甜心現在心碎了，想想怎麽在賽後安慰他吧。”

奧利爾沒有望遠鏡，也不怎麽懂足球，但他也能感受到比賽變得不一樣了。明明都是銀河隊占據優勢，可自從他的好基友上場後，一切都有了不同，這是為什麽呢？

他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凱瑟琳舉起望遠鏡就看到兒子已經在調整着和發色同色的運動發帶，那雙桃花眼正深情看向馬特·裏斯，像是含着一汪深水般“深情款款”。

凱瑟琳不懂足球，但知子莫若母，她還是從蘭道爾的那雙總是深邃風流且多情的眼睛中看到了他想做什麽。

凱瑟琳舉着望遠鏡的她了解兒子，挺着啤酒肚站在場邊卻和蘭道爾橫跨六十多米距離的桑普森在思考另一個問題——茍，還是攻？

明明是角逐聯賽冠軍，但因為MLS的奇葩賽制，搞出了個季後賽，讓聯賽又有了杯賽的性質。

正所謂杯賽靠防守，蘭登的進球打破了場上的沉寂，現在距離比賽結束撐死不到20分鐘，要不要死守呢？

沒等桑普森做出決定，新英格蘭隊的主帥尼科爾已經作出了決定！

換人！進攻！還得給那個該死的瘦高卷毛一個教訓！

尼科爾很果斷地換下了一名中場，換上了一名前鋒。他們剛剛完成換人，他的眼中釘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和戈麥斯完成了換位來到了中路，高速盤帶，長驅直入！

這也讓原本已經準備換下戈麥斯的桑普森改變了主意，他站在場邊，靜靜地欣賞着這一幕。

在訓練場上，桑普森無數次近距離欣賞過蘭道爾的盤帶，事實上這也是他無法理解蘭道爾在英國無球可踢的原因——你們都是瞎子嗎？明明只憑借這樣的盤帶就能在足壇立足！

盡管這是2005年的11月，盡管此時的足壇上擁有齊達內、裏克爾梅、羅納爾多、羅納爾迪尼奧這樣的頂級盤帶大師。可在桑普森看來這并不是他們忽視蘭道爾的理由！

每個盤帶大師都有自己的風格，齊達內和裏克爾梅書寫古典優雅，羅納爾多的風馳電掣，羅納爾迪尼奧的魔幻鬼魅，蘭道爾是哪一種呢？

他是速度和曼妙的結合體，每一個步伐都帶着獨屬于他的節奏和律動，這種人球合一，如果讓桑普森來形容，他能想到的是來自英國的傳奇樂隊Queen——史上最華麗的搖滾樂隊！

而盤帶的風格同樣能夠彰顯球員的性格，酷愛展現自己華麗舞步的蘭道爾當然是個表現欲爆|炸的小子，在他上場後的表現也印證了這點，更重要的是他沒有只顧着自己出風頭。

桑普森看到蘭道爾在吸引兩名防守球員後再将皮球從容回傳戈麥斯，同時帶走了一個防守球員，這讓他沒忍住翹了翹嘴角。

戈麥斯施射冷箭，角度過于刁鑽，正中門柱後偏出。

等着補射禮包的蘭道爾再次在禁區內展現出了他痩則瘦矣卻有着遠超常人的靈活和敏銳的嗅覺。

他上身虛晃騙過中衛海普斯，左腳一扣就已經扣過他，下一秒右腳勁射，完成打門！

這一連串表演，本應以一個進球作為完美收尾——本應。

蘭道爾愣愣地看着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解圍的新英格蘭隊的2號，你，你出來幹什麽！

新英格蘭隊的邊後衛約瑟夫此刻抱着頭，作痛不欲生狀。

任誰在自己職業生涯的首個決賽中打入了一粒烏龍球也會是這個反應的！

沒錯，球進了，但可能算不到蘭道爾身上！

凱瑟琳看着兒子明明沒多少肉，可像河豚一樣鼓起來的小臉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她的甜心，今天似乎欠缺了一點運氣……

雖然算了新英格蘭隊的烏龍，但是洛杉矶銀河的球員還是歡歡喜喜慶祝着他們的領先。

嗯，除了明顯還沉浸在失望裏的蘭道爾。

他那表情太搞笑了，以至于桑普森都笑了起來。

唯有蘭登盡了自己身為隊長的責任和義務，他忍笑安慰着蘭道爾，告訴他進球會有的，一定會有的。

蘭道爾當然知道自己早晚會進球！

可現在他只想在父母面前進個球！

不！2：0領先，還進什麽球？

桑普森就這樣擊碎了蘭道爾的進球夢，他先是換上一名防守中場換下戈麥斯，接着就指揮全隊踢起了大保健。

主教練執意防守，蘭道爾拂去心中的那絲失落，立刻奔赴在回防的路上，內心倒是期盼着能抓住機會打個反擊。

桑普森之前已經發現其實不能把蘭道爾的防守稱為“眼神防守”，因為他防守态度是有的，令人驚奇的是技術也是有的。

可瞧瞧他那小身板，就是比他矮了足足15公分的戈麥斯都能将他撞個“啪叽”，有态度、有技術，有卵用？

所以當桑普森此刻看到蘭道爾無比勇敢地和對方前鋒争頂時，很不忍心地捂住了眼睛。

等桑普森再睜眼，就看到蘭道爾果然已經躺在地上了，主裁判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他，反而判了進攻有利，新英格蘭的機會！

蘭道爾無奈地爬起來，那個一直在筆記本上記錄着的“棒球帽”已經忍不住笑了起來。

身為美國國家隊主帥的阿雷納此刻也笑着說：“他有多重？有65KG嗎？他那麽高，怎麽能這麽瘦？看着都像英超那個‘竹竿’克勞奇了。”

助理教練笑道：“不，這說法可不公允——他可比克勞奇好看太多了，不知道多少女球迷在為他心痛。”

阿雷納微眯着眼看到蘭道爾跑向了中路，正好和剛上場的拉米雷斯形成了包夾，想了幾秒，他對助理教練說：“記得提醒我，等新賽季開始跟銀河隊要一些他們隊內的錄像。”

助理教練點點頭，不過略有些遺憾。

因為賽制的關系，新賽季開始已經是3月份了，而6月份他們就将迎來世界杯，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留給新英格蘭隊的時間也不多了。

下半場補時居然只給了2分鐘，蘭道爾都在為他們扼腕，在扼腕之餘，他在禁區弧外嘗試了一腳遠射。

或許得益于從小練拳，下盤穩健，這次遠射也是勢大力沉，球速極快，帶着蘭道爾的進球夢飛向球門，卻延續了之前的壞運氣，最終擊中橫梁，被馬特·裏斯化解，卻也争取到一個角球，為銀河隊的奪冠進一步争取了時間。

時間一秒一秒流逝，最後時刻還讓銀河隊得到一個角球，新英格蘭隊的球迷都知道這場比賽已經提前結束了……

時間還未結束，主裁判并沒有吹響比賽結束的哨聲。但接管了所有定位球的蘭道爾也沒有拖延時間的意思，他反而格外積極地抱着球一路小跑到了角球區！

這份積極逗笑了不少看出他進球心切的銀河隊球迷，“棒球帽”更是哈哈哈哈笑了起來。

哈哈笑着的“棒球帽”突然止住了笑聲，因為有幾個新英格蘭的球迷不忍心看到別的球隊在自家主場奪冠而提前離場，他發現自己左側的前排有個熟悉的身影。

未免認錯人，他還站起身看了一眼，發現對方正在本本上寫着什麽就低罵了一聲！

“棒球帽”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聽到球場響起一陣驚呼，等他看向球網，就看到一顆皮球正在球網中，梅開二度的蘭登已經脫了球衣，滿場飛奔……

而記分牌上的時間已經變成了0：3！

那小子開的角球再次幫助了球隊？他立刻看大屏幕的回放。

再次收獲助攻的蘭道爾已經跑向了教練席，和桑普森以及其他隊友擁抱在一起。

“嘟——！”主裁判吹響了比賽結束的哨聲，他甚至懶得給脫衣慶祝的蘭登補張黃牌。

勝負已定，2005年的MLS總冠軍屬于洛杉矶銀河！

“棒球帽”第一時間起身，湧入到失望的新英格蘭隊球迷中，像是失意球迷中的普通一員。

他一邊往前走，一邊掏出手機。

算上時差英國現在已經很晚了，那個人未必會接電話，但他一秒鐘都耽誤不起。

如果這通電話導致那個人被罵個狗血噴頭……也沒關系，他今天的發現足以彌補一切，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