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自姚鼎被封了戶部六品主事之後便鮮少跟張慈來往,之前他本不願參加會考,一心想回揚州過逍遙日子,可臨會考之前,張慈卻送來書信,上面寫着絹麗秀氣的十二個字:做我入幕之賓,許你錦繡前程。

這十二個字包含太多,張慈投入的是感情,而呈現在姚鼎眼裏的卻是肮髒的以身求利。

那晚在深巷裏,張慈對他做的事兒,并不是全無所覺,他只是喝醉了,并不是個死的,一個太監,那般肆無忌憚的對他,回頭細想起來,心裏除了厭惡還是厭惡。

這世道寧得罪小人,不得罪太監,若不是顧忌着對方的身份權利,姚鼎早将他痛打一頓了。

所以收到那封書信,姚鼎怒不可遏,只覺得滿心恥辱,當場便将那封信給撕了個粉碎。後來經過一晚上輾轉沉思,利益與自尊心衡量較度,他決定利用張慈搏一把。

随後姚鼎差人給張慈回了話,願意與他相交,會試之後張慈借采辦之名跟姚鼎一同回了揚州,那段時間兩人更是形影不離。

張慈性格是北方人的豪爽與不拘小節,與姚鼎在一起時,也是多做順讓,而且揚州這個地方本就風景秀美,人文昌盛,張慈識文斷字,言語風趣,一番相處下來,姚鼎曾一度忘記了他的身份。

可殿試上的失利讓他很失望,本以為會借此平步青雲,卻不想只封了個小小六品主事,實在與自己期望的相差甚遠,在沒有利益交涉的情況下,他覺得沒必要與太監接觸太深,況且現在是在北京,耳目衆多,免不了對張慈有所疏遠。

近日他頻頻往一個叫渡舟書院裏跑,一去就是個把時辰,裏面盡是朝廷的官員,領頭的原先是浙黨一派的顧源,年紀三十上下,出生在江南富庶一代,與姚鼎是同鄉,兩人性格相投,倒是頗聊的來。

這幫人在書院裏不談別的,卻是大加談論當朝政治,以閹黨所不齒,從司禮監大太監馬善從到東西兩廠督公,細數其滔天罪狀,加以誇大。

姚鼎本就對太監沒有好感,聽他們這麽添油加醋的一說,就更加厭惡,只覺得渡舟書院裏的這班人才是心憂天下,為民請命之人。

每每回到家中,姚鼎都要感嘆一番,這班人真是生不逢時,若他們得權,這國家該是何等的昌盛。

最終姚鼎成為了渡舟書院的一員,他第一次參與的改革便是廢除每年的河道整修。其說辭是柴珩等人修河道只是個幌子,從中貪利才是真,況且修河道實在是個無底洞,他們便以節約為借口,聯名上奏廢除此條法。

張慈在得知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有幾個月不曾同姚鼎會面,當他在柴珩列出的名單發現姚鼎這個名字時,神色有些恍惚。

柴珩将墨跡未幹的浙黨名單交給張慈,囑咐道:“你識字,這事情适合你辦,給我把名單上的人抓來。”

名單上的人都是浙黨的一幫不起眼的小羅羅,張慈心中一驚,這幫人終是觸到了柴珩的底線,這是要殺雞儆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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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珩低頭在宣紙上洋洋灑灑 的寫了一大篇,擡頭發現張慈仍站在那兒不動彈,不禁皺眉:“怎麽還在這兒?”

張慈欲言又止,他有心想求柴珩撤了姚鼎的名字,卻也知道柴珩說一不二的性子,最後還是只字未言,轉身離開了。

東廠享有特權,不經督察院批報,可随意緝拿臣民,當姚鼎在家裏被張慈帶人圍堵時,除了慌亂剩下的只有震驚,實在想不到來抓他的會是這個人。

他被幾個太監踹在地上,他從小到大哪裏受過這種對待,當下心中極度屈辱,尤其還當着張慈的面,他跪在地上忍不住擡頭看向張慈,卻發現對方連眉頭都未皺一下,看自己好像看着一個陌路人。

不知為何,姚鼎只覺得一陣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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