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姚鼎府上的仆人都是從家裏帶來的,一瞧自家少爺吃了虧,哪裏還坐得住,可對方都是些穿官服的老爺,他們也不敢造次,只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求情。

“東廠辦案,閑雜人等都給我滾開!”有個穿青色罩甲的錦衣衛厲喝一聲,将跪在前面的老仆踹倒在地,他這一腳着實不輕,老仆抱着肚子在地上滾了一圈,當即吐出一口血來。

那是在揚州将姚鼎從小捧到大的老管家,彼此關系不用說,定是堪比至親,姚鼎剛才自己被打只悶不吭聲,此時見老仆被打,卻是氣的渾身發抖,目呲欲裂,掙紮着要從地上爬起來,咬牙切齒的道:“有什麽沖我來,別碰他!”

東廠的人見慣了這等場面,哪會聽他言語,還是該怎麽打怎麽打,甚至比之前下手更重。

眼瞧着一衆家眷都要遭殃,姚鼎擡眼望向張慈,一雙淚汪汪的大眼睛裏滿是哀求。

張慈穿一身葡萄色曳撒,腰間配刀,一直面無表情的站在那,此時與他四目相對,眉宇間也沒了他平時所見的柔軟,只聽對方輕啓薄唇冷冷開口:“好了,把人帶走。”

幾個太監停了手,像拖死狗般将姚鼎帶了出去,姚鼎期間一直盯着張慈,想要從他臉上尋一絲其他情緒,可是沒有,對方簡直沉靜的可怕。

直到被塞上了馬車,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愚蠢,一直以為張慈對他是動了真感情,置身事外的只有自己,可現在看來,在這場以利開頭的交往中,自己并非獨善其身,而對方也并未全心投入。

對于張慈之前的關懷備至和現在的冷眼旁觀,他覺得自己成了最可笑的跳梁小醜。

好像是丢了最重要的寶貝一般,他心慌的不得了,幾乎要喘不上氣,馬車小幅度的颠簸,他想伸手掀開簾子透透氣,卻發現馬車的車窗被木板釘死了,只能通過木板間透出的細縫看到那個端着刀威風凜凜坐與馬上的男人。

那張俊秀的臉上此刻沒有一絲表情,姚鼎氣惱的放下簾子,縮到了馬車最裏面,說不害怕都是假的,他在北京待的時間不短了,自是知道這幫太監的厲害。

片刻功夫,馬車緩緩停了下來,他被人粗暴的拖下了馬車,許是碰到了身上被打的地方,疼的他呲牙咧嘴。

“抓了這麽多的人,就數你最嬌嫩。”有個公鴨嗓的太監瞧他不過,忍不住嘲諷兩句。

張慈一直坐在馬上,盡管姚鼎這頭鬧出多少動靜,都忍着沒去看一眼,他朝手下吩咐:“把人關起來,再同我走!”

眼瞧着他掉轉馬頭,就要走了,姚鼎無比氣惱,忍不住開口道:“到底還要抓多少人才罷休!”

張慈狠狠的踩着馬镫,勒緊了缰繩,坐在馬上沉默了片刻,頭也不回的說:“顧好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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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極輕,旁人有沒有聽到姚鼎不知道,可他自己聽到了,心裏頓時五味雜陳,說不出的滋味。

姚鼎被關在東廠的暗房,外面投不進光來,不知時日,只知道有人來送了一次水。

在他将要餓昏的時候,暗房的門打開了,他被幾個人帶到了東廠大獄,同他一起進來的還有幾個渡舟書院的同僚,手上戴械,均是滿面不忿的站在那兒。

柴珩就坐在平頭案後面,張慈坐在一側,面前有個小桌,正拿筆寫着什麽。

姚鼎也被同樣對待,手上持械,腳上戴撩,一副重犯的模樣。

柴珩手邊一杯冷茶,他端起來正要喝,張慈便道:“督公,讓人給添壺熱的。”

他朝外面招呼了聲,一個小太監走進來,将茶壺收走的同時,張慈将手裏的字條不着痕跡的遞給了對方。

小太監離去,柴珩擡眼瞧着對面這一幫人,對方眼中的鄙視毫不遮掩,他卻是笑了笑,“你們倒是一點不怕,可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東廠大獄鼎鼎大名,哪會不知,我等行得端坐得正,有何怕的,反倒是柴公公,無故抓人,是何道理!”說話這人是吏部主事,性格剛鲠,小小六品堂下官卻慨然以天下為己任。

柴珩站起來,拿了張慈之前寫好的案子,親自遞到他面前,不疾不徐的說:“我東廠抓人向來事出有因,你們每個人犯了什麽錯,均記錄在案,李大人,去年你辦理的月選我這裏都給你記着呢。”

李大人一驚,氣焰當即消了一大半,他沒想到東廠竟然到了這等無孔不入的境地,細想之下,毛骨悚然。

柴珩嘴角一直微微翹着,似笑不笑,襯着晦氣森森的牢獄更顯陰枭難測,他盯着姚鼎看了半晌,突然開口道:“浙黨到底給你們灌了什麽迷魂湯,一個個的專幹些不入流的事兒!”

姚鼎心中惱怒,入了這個牢獄本就沒想活着出去,便也無所顧忌,直言道:“他們為民請命,削減賦稅,重農抑商,讓農民過上好日子,你們只會克扣賦稅,與追利小人沆瀣一氣!“

“一派胡言!”他話還未說完,就被氣急的柴珩狠狠甩了一巴掌,嘴角流了血,腦袋被打的偏向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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