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緣孽
夜已然過去，清晨的第一抹陽光打在蘇醒臉上。長長的睫毛微顫，床上的佳人低低嬌嗔一聲，揉揉眼睛，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頂着亂糟糟的頭發，光着腳下床，噠噠噠跑到廚房拿了杯溫水喝了兩口，這才勉強清醒過來。
想了想這幾天要辦的事，蘇醒又是一陣頭痛。她從新加坡畢業回來倒是有了一份不錯的工作，可惜她并不喜歡。她從小的夢想就是當一名大學老師，所幸自己的父親跟S大的校長認識，于是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但這并不是走後門，S大的校長楊校長是一位很威嚴的老人，他很不滿蘇醒當年未讀完就離校出國，而且還是不告而別。看在她父親的交情上，楊校勉強同意了蘇醒來面試，就在後天。
蘇醒算了算，自己手裏的簽證是工作簽證，可單位卻不是S大，她還是得去一趟大使館。想她一個地道的本地人，在這裏工作都要簽證，真是憋屈。
蘇醒咬唇想着當初幹嘛閑的去領了綠卡，一邊開始翻包。一層兩層，所有的夾層都翻遍了，可是...護照呢？！
蘇醒懵了。護照呢！
她腦海裏迅速回憶，這幾天應該只有寧晗來過這裏，是她？不，應該不是，寧晗沒理由拿她的護照。
迅速過濾掉不要的消息，眼前突然閃過一人的幻影，難道是他？
二十分鐘後，AOI大樓。
蘇醒急匆匆的趕到，卻被門口保安攔下：“小姐，請問你有預約嗎？”
“我來找鄭...總監。”蘇醒一頓，即将出口的話硬生生咽了下去。
保安狐疑的瞅了蘇醒一眼，點頭：“請讓我打電話确認一下，稍等。”
蘇醒愣住，忙道：“等一下！我還沒有聯系他！我現在打電話！”
“嘀嘀嘀...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通...”蘇醒死死盯着地面，不斷的踱着步子，保安看她的神情已然有些變化。翻了一遍通訊錄，發現沒有鄭應修的電話，曾經的那個現在打不通。她無奈，只得撥通了安邵成的電話。
樓上安邵成和鄭應修正在開會，鄭應修在前面講話，根本沒管手機如何。安邵成倒是聽到了，只是礙于前面這位臉黑的跟鍋底一樣，明智的選擇了閉嘴。可憐了蘇醒在一樓大廳外一遍又一遍的打電話。
看着臺上人稍微平複了情緒，安邵成悄悄拿出手機撥回去。蘇醒一直在這邊盯着手機，看到電話欣喜若狂，拿起來就接，卻不想鄭應修一直看着眼皮子底下邵成的動作，邵成剛要出去就聽到坐在椅子上的人陰沉開口：“就在這裏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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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邵成無奈，聳聳肩接着蘇醒的話茬開口：“你在樓下？現在？把電話給保安，嗯我跟他說。”安邵成瞥了一眼鄭應修，見其沒有反應繼續說，“你上來吧，35層，候客室等我一會兒。”
挂斷電話，鄭應修忽然皺眉，低沉着臉起身踱步過來，手□□口袋：“是小醒？”
“嗯。”安邵成手裏把玩着手機，盯着桌面不知在想什麽。
鄭應修腳步一頓，狠狠瞪眼椅子上安然自得的人，扭頭就走。
安邵成在椅子上看着茫然的衆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公司裏議論紛紛方楚懷孕的事，更有人在猜測方楚會不會母憑子貴當上鄭家的兒媳，這個節骨眼，你覺得蘇醒聽到這些會怎樣呢？
鄭應修在候客室找到蘇醒時，她正毫無意識的等着桌子發呆，手指無意識的攥緊衣服，直勾勾的看着某一點。鄭應修松了口氣，看來還沒有聽到。他沒有敲門，直接闖入。蘇醒聽到聲響猛地擡頭，鄭應修看到她眼底微紅，心裏一緊，盡量輕聲開口：“來了怎麽不告訴我一聲？”
蘇醒冷笑一聲，開口便帶了一些鼻音：“不告訴你才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她瞥向別處，咬唇，終是起身，跟鄭應修對視，張口欲說些什麽終究還是未能成真，她伸手，別過臉：“護照給我。”
鄭應修皺眉，沒有理會她伸過來的手，情緒略微激動：“護照？你要去哪？又要不告而別嗎？”
蘇醒本來心裏便不舒服，現下聽得他大吼心裏更是不得勁：“對！我要走！我讨厭你！我讨厭你都快當爹了還來招惹我！”
鄭應修深吸一口氣，轉頭就走。蘇醒想拉住他卻是未果，跟着他追出了候客室。外面很多人在看，鄭應修頭也不回，蘇醒快要追上時卻看到拐角處出現的方楚，腳步僵在原地。雖然未顯肚子，但方楚眼底是一片即為人母的喜悅，她也看到了蘇醒，沒有做出什麽反應。只是扭身抓住了鄭應修的袖子。
鄭應修本想推開她，想到她肚中的孩子身子微僵，不知如何下手，只得任她抓着。蘇醒呆呆的看着眼前這一幕，想笑卻笑不出來。安邵成從她身後鬼魅般出現，笑：“有何感想？”
蘇醒回眸冷冷的瞪眼幸災樂禍的人：“還不都是你安排的？”
安邵成聞言笑的更歡：“不愧是蘇醒，明明那麽笨，一遇到修的事卻還是那麽聰明。”
蘇醒望着前面的身影心中劇痛，正巧鄭應修拐彎的瞬間側頭，正好跟蘇醒四目相對，他讀懂了蘇醒眼裏的悲傷。
是夜，無處可躲。
蘇醒躺在床上睡意全無，她想知道應修現在在幹什麽。也許她回來是個錯誤，她低估了自己對他的感情，即使以前的種種已然過去，但難忘不過初戀。
蘇醒閉上眼睛，眼眶似有眼淚流出，她承認，那天鄭應修的熟視無睹，那天他幫她的解圍，還有今天他的冷漠，都深深印在她的心上。明明他是火焰，明明靠近他會灼傷，明明當初是和平分手，為什麽現在還是會難受？
他們都只看到修的脆弱，卻不知那時的自己是怎麽過來的！
一個人在異國他鄉。蘇醒的家庭并不是很窮，但出國的事她的父母并不同意，還好有一所好大學錄取了她，給了全額獎學金，還時不時有一位匿名的好心人接濟她，她的父母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蘇醒這才得以在國外勉強度日。
“嗡嗡嗡...”手機響起，蘇醒翻了個身，勉強撐起身子拿起手機，是嚴老師的簡訊。
“明天出來一趟吧，有人想見你。”
有人？誰？鄭應修麽？她很快回複簡訊過去，在打鄭應修的時候手指微微頓了一下，她只打了個鄭，應修是輸入法的自動聯想。她面無表情的打完簡訊，點擊發送。“滴滴...”手機顯示發送成功的字樣。
她把手機一扔，直挺挺躺回床上，寂靜兩秒後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最心酸莫過于我們已經分開了，但我的輸入法還記得你。
直到這一刻，蘇醒才不得不悲哀的承認，她沒有放下他，即使他身旁已有佳人，在她心裏他也是無可代替的。
第二天一早，蘇醒被窗外打進來的陽光曬醒。手機在一旁響個不停，揉揉眼睛不耐煩的嘟囔一聲，拿起手機看了一下，是嚴老師打來的電話。她頓了兩秒，突然掃過屏幕上方的時間，已經下午兩點四十了！
她一個激靈，整個人瞬間清醒，手指微顫接通了電話...
“蘇醒！！！”嚴老師特有的嗓音在那邊傳來，蘇醒小小的做了個鬼臉，就知道是這個效果。“你在幹嘛！！！大家都在等你！！！”蘇醒想了一下時間，好像确實有點晚，在心裏小內疚了一下，忙解釋道：“嚴老師！我的錯我的錯，我這不是剛回來，時差還沒倒過來嗎...剛剛你說大家，大家是指...”
“你來了就知道了！快點啊！淺憶咖啡館！我限你半小時內到！”
嚴虹說完氣沖沖的挂了電話，朝着對面坐着的男子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男子看出她的窘迫，只是溫和一笑：“無妨的，早就知道小醒就是這個性格。”嗓音如同男子本人一樣儒雅，看起來讓人讓心悅目。嚴虹只是看了男子一眼低頭喝咖啡，沒有再說什麽。
這邊蘇醒又在床上坐了兩分鐘，期間翻看了一下昨晚的簡訊，目光在嚴虹倒數第四條發來的簡訊上面逗留，回複的是她昨晚發的最後一條。
“不是他，你怎麽滿腦子都想着他。”蘇醒看到這裏心裏不知是失落還是輕松，緊接着下面的文字卻讓她精神立刻緊繃起來。“是鄭應徹想見見你，沒有你的聯系方式才找我的。”
蘇醒皺眉。鄭應徹是溫和的表象狐貍的性格，上次有鄭應修在她才沒有緊張，可是這次要獨自應付他...每當這種時候她就會無比想念葉黎，鄭應修的表姐，跟她關系很好。
半小時後。
蘇醒準時出現在咖啡館門口，在門口猶豫了一下咬咬牙推門進去。這邊嚴虹幾乎是在第一時間看到了蘇醒，招手示意她過去。
嚴虹為難了看了眼男子，似是在猶豫要不要介紹一下。“蘇醒，這是鄭應徹，鄭大少爺，葉華酒店總經理…”蘇醒拉開椅子坐下，面上保持着微笑，心裏卻微微一涼，她從來不知道鄭應修家裏是幹什麽的，更不知道鄭大是幹什麽的，她只知道他家好像是商人，做生意的。
“鄭大。”
“小醒，好久不見。上次都沒能好好說話。”
鄭應徹禮貌的回應她，身子靠後坐好，微笑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從前明明那麽喜歡穿裙子的她現在卻變成了牛仔褲，沒有了公主的裝飾卻添了一絲公主的氣質。
“我聽說你見過修的未婚妻了？”鄭應徹語氣中聽不出一絲不妥，雖是問句但好像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沒有任何幸災樂禍之類的感覺。
“是…”蘇醒覺得很尴尬，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回他一個是，不知他葫蘆裏買的什麽藥。
“那只是家裏的意思。”鄭大一頓，觀察着蘇醒的神情，“修本人并沒同意。”
“啊…嗯…嗯？”蘇醒有一搭沒一搭的應着，聽到最後一句微微詫異，他為什麽要告訴她？
“我知道你可能覺得不關你的事，我是想告訴你，方楚和修，只有家族之間的關系。”鄭大說完，根本不給蘇醒提問的機會。而且他也看到已經到門口的修了，他是讓修來接他，但他并不想讓修現在和她再見面。
鄭應徹起身經過蘇醒時在她耳邊輕輕留下一句話，平淡無奇但在蘇醒心裏蕩起層層漣漪。那個擦肩而過的瞬間，他說：“小醒，你知道嗎，鄭家的總部在新加坡。”說完在桌子上放下一張名片，葉華酒店總經理幾個大字格外刺眼，“歡迎來葉華做客。”他說。
蘇醒反應了兩秒，終于像想起來什麽，連忙追出去，透過咖啡館門口的玻璃窗，她看到鄭應修的車上下來一個女子，小跑着過來跟鄭應徹打招呼。方楚！
他們…時刻在一起麽？蘇醒苦笑着往後一個踉跄，趕過來的嚴虹忙扶住她，她也看到了這一幕，同樣震驚不已，她一直以為…
“這是你離開的理由？”嚴虹一直看着蘇醒，蘇醒微微搖頭的動作小到可以忽略。也許是當法律系老師當久了，她說話風格一貫是犀利，“但你還是喜歡他不是嗎？”
蘇醒久久沒有回應。
嚴虹把蘇醒送回她租的房子，一路無話。蘇醒一個下午就這麽靜靜的窩在沙發上，如果不是她的胸口時有起伏，也許真的跟死人一樣。
她不明白鄭大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難道那個匿名的好心人是鄭應修嗎，既然如此現在他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了，那她到底算什麽？！
鄭應修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風景，不知不覺已經站了一晚上。他腦海中一直在想下午時去接鄭大時的情景，關車門時他無意瞥了一眼咖啡館門口，那時門好像被打開了一個縫兒，玻璃窗裏透過來的身影...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怎麽想怎麽像蘇醒！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鄭大之前在和蘇醒說話？鄭應修後背一涼，一股不好的預感由心而發。他快速下樓到鄭大的房間，門都沒敲就直接闖了進去。
“怎麽了？這猴急的。”鄭應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出聲調侃道。
“下午，咖啡館，你見誰？”幾個詞概括了他的意思，鄭應修只有在開會和面對以前的蘇醒時才會多說幾個字。
“你沒猜出來？當然是去見你的親親小女友了。”
“你！”鄭應修看着鄭大那渾然不在意的模樣，氣的一拍桌子，惡狠狠瞪着鄭大，“你跟她說什麽了？！”
鄭大很少見修這樣，一時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只是透露了一下鄭家的總部在新加坡...”
“你怎麽能跟她說這個？！”鄭應修只覺得自己要被氣死了，怎麽會有這樣的哥哥。深呼一口氣，他迫使自己冷靜。
“啊對了。”鄭大看着葉應修，想起來了什麽似的開口，“下周你回趟新加坡總部。”
“為什麽是我？”鄭應修皺眉。
“嗯？你不是說過你喜歡新加坡麽？”鄭大挑眉瞅眼鄭應修。
“現在不喜歡了。”鄭應修轉身開門，“能不能換個人去。”
“就這幾天了，你要能讓別人替你也行，不過為什麽？”鄭大緊緊盯着鄭應修，擡手拽住他。
鄭應修勾唇，并未回頭。關門聲響起，屋中只留下一句：“她不在那了。”和微愣過後苦笑不已的鄭大。
今夜注定無眠。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最後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