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注視着那個已經遠去的背影,曾欣心裏微微苦澀了下。

他剛剛,是裝作不認識她嗎?

“好了,周生和那誰他們把位置讓給我們兩了,不算插隊了吧,走,打飯去。”陳萌把她往前推。

“他們兩,不是故意讓給我們的吧。”她剛剛明明聽清楚了,他說沒胃口了。

“我的小欣欣喲。”陳萌戳了戳她腦門,“你能不能別那麽較真?”

曾欣沉默。

她心底有個秘密,這個秘密她不敢告訴任何人。

這一年,17歲的曾欣,喜歡上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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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生和賀豐來到校門口一家快餐店,許是天氣太熱,出來吃飯的學生不多。餐館裏零零散散的沒幾個人。

兩人點了幾個炒菜,吃完回到寝室已經接近一點,“豐哥,你這學期怎麽突然來住校了?”

周生總覺得過了一個暑假,賀豐似乎有些不一樣了。但到底哪裏不一樣,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家裏住煩了。”賀豐躺在床上,懶洋洋的應着。

周生也沒多想,關上燈午休了。

寝室裏很靜,周生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被一個聲音驚醒。“我要去教室了,要和我一起趕緊滾起來。只給你1分鐘。”

下午一點四十,高三二班教室。距離第一節課還有20分鐘,教室裏窸窸窣窣的坐了幾個人。

教室最後面一排,一個男生趴在桌上,似乎在閉目小憩。

明媚的陽光透過玻璃撒進來,照得男生棱角分明的側顏越發好看,像是鍍上一層半明半昧的光暈,在清晰和朦胧之間切換,疏離又冷清。

他旁邊的男生,長腿交疊的擱在桌上,目光幽怨的盯着趴在桌上的男生。

小聲嘀咕了句:“那麽早把我拽來教室,結果還不是睡覺。”

賀大爺您睡得是香,可我卻睡不着了。周生在心裏怨念道。

旁邊的男生耳朵裏塞着耳機,似乎全然沒有聽到,一動不動的。幾分鐘後,走讀生和住校生都陸陸續續到了教室。

幾乎無一例外的,每個人進教室之前,視線緊張的落到教室後方,見那人正在睡覺,輕手輕腳的回到自己座位,生怕發出一點聲響似的。

午休時間,各班的學生都陸續回到自己教室,教室外的長廊裏,偶爾響起一閃而過的低語。遠遠傳來,聲音由遠及近,可這個聲音到了二班的走廊外,像是一下消了音,瞬間沒了聲音,仿佛是錯覺。

教室外的陽臺很靜,整個教室更靜,像是無波無瀾的湖面,安靜到有些詭異。這種詭異的氣氛一直持續到上課鈴拉響。

下午的一節課是政治,吳利抱着政治課本笑眯眯的走進教室,他的視線在教室裏掃了一圈,在看到教室最後方某個趴在桌上的身影時,眼神一滞。

他把課本放在講臺,一邊走下講臺,一邊問:“吳老師布置的暑假作業,大家有沒有完成?”

和一班的反應一模一樣,小雞仔門光速低頭。沒人敢直視吳利。

吳利走到教室後方,盯着趴在桌上小憩的男生,男生耳朵裏塞着個耳機,似乎完全沒聽到吳利的話。

吳利笑意收斂,提高了音量,中氣十足的喊了一聲:“賀豐。”

男生似乎并未熟睡,他懶洋洋的掀起眼皮,還保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勢,眼神倦怠的看了吳利一眼,:“老師,您叫我?”

語調漫不經心的,眼神裏的困倦感明顯,不管是神态還是語氣,都十分欠扁。全班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闵清上下都知道,吳利是個有些軸的政治老師。賀豐家背景驚人,班裏大部分老師對他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把賀豐當做隐形人。唯獨吳利,秉着絕不放棄任何一個學生的理念,賀豐成了他重點關注的對象。

吳利臉色難看到極點,“我布置的暑假作業,你完成了嗎?”

賀豐慢吞吞的坐直身體,看了吳利黑成碳的臉,扯出個散漫的笑容:“完成了呀。”

語氣慢悠悠的,帶着點心不在焉的吊兒郎當。

衆人:……

一本正經的撒謊,眼神都不變一下的……

吳利微楞了兩秒,很快他又恢複了冷淡臉,和衆人一樣,他自然是不信的,賀豐在他眼中就是不學無術的代表,他語氣不善的問:“證明文件呢?”

扯下右耳的耳機,塞到兜裏,賀豐沒再看吳利,平靜道:“沒有。”

一個學生平日裏的表現決定了老師對他的信任度。曾欣拿不出證明,吳利相信她,因為她平日裏就是個表現優異的乖乖學生。

而對于賀豐這種整天不學無術、上課從來都是睡覺的學生,吳利把他歸檔到不聽話的學生裏面。

一個整天只知道睡覺的學生,吳利甚至相信,他可能連有暑假作業這事都不知道,自然是不相信他完成了。

這個作業不是強制的,完不成其實也沒多大關系。可明明沒完成,偏偏還撒謊說完成了,這在一個政治老師看來,是一個上升到品德的嚴重問題。

吳利大手往賀豐的課桌上一拍,眼神冷淡,疾言厲色的呵斥:“沒完成就沒完成,沒必須撒謊。”

聞言,賀豐眉鋒微動,清冷的黑眸裏閃過一絲嘲意,他閑閑的有從兜裏摸出耳機,塞到耳朵裏,撇了吳利一眼,語氣冷淡:“愛信不信。”

他這副态度徹底惹怒了吳利,吳利擡手指着他,怒不可遏道:“你什麽态度?”

“我什麽态度,您不是看到了嗎?”男生的腦袋已經再次趴回了桌上,怡然自得的阖眼了。

吳利教了這麽多年書,沒有見過這麽不聽話的學生,他雖然生氣,但還沒全然喪失理智,知道這是課堂,當着這麽多學生的面,他還不至于破口大罵,他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正尋思着如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就聽到趴在桌上的那人輕飄飄的說了一句。

“老師,我要睡覺了,您也該上課了。”

衆人:……

牛逼牛逼!

課堂時間因為這個小插曲耽誤了不少,秉着課程為重的原則,吳利氣呼呼的回了講臺。一節課,後排那個趴在桌上的腦袋就沒擡起來過。

下課鈴一響,吳利抱着課本,摔門而去,明顯氣得不輕。

教室裏的人極其有默契的望向教室後方。男生仿佛沒聽見這動靜,右臉趴在桌上,睡的沉靜又安然。

不愧是睡神呀!

沒錯,這位大佬有個外號——睡神。

不管什麽課,他永遠都是在睡覺。剛開始還偶爾有一兩個老師義正言辭的教育一番。

每次教育後,他上課倒是不睡覺了,又是傳紙條,又是閑聊的。

把老師氣得夠嗆。

見老師生氣,賀豐也不怯,懶懶的坐在位置上,問道:“老師,那我可以繼續睡覺了嗎?”

後來他上課睡覺這事,再也沒有人管了。

學校不少老師本就知道他家裏的背景。都是睜只眼閉着眼,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小少爺。學習不學習有什麽關系,別影響別人學習就是造福全人類了。

這樣看,他睡覺都成了做善事。

賀豐慢慢坐直身體,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頸。衆人見他醒了,悻悻的回收打量的目光。

周生胳膊肘撞了撞賀豐,好奇的問:“你幹嘛要騙笑面虎呀?”

對于那句完成了,周生和其他人一樣,自然是不信的。他覺得有些奇怪,賀豐這人吧,骨子裏不屑于說謊,更沒有說謊的必要,他在老師心裏的形象早就根深蒂固。

“沒騙。”賀豐神色慵懶的瞅他一眼,“我可是立志于做一個品德高尚的好青年。”

“……”周生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他不可置信的問,“品德高尚?好青年?”你這個學渣對這兩個詞有什麽誤解嗎?

賀豐直接沒理他。

周生伸手摸了摸賀豐的額頭,額頭溫度正常,他自言自語道:“沒發燒呀,應該不是燒壞腦子說胡話吧,那到底哪根筋不對?”

賀豐嫌棄的拍開他的手,他像是想到了什麽,眸色漸深,笑意抵達眼底,“你當然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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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人物的八卦消息,傳的格外快。

曾欣和陳萌吃完晚餐,聊着天一路回到教室。

下午的陽光雖然不像正午那樣灼目,但仍是悶熱,吃了晚飯,回到教室的時候,兩人額上都是細細密密的汗珠。

坐會座位,曾欣拿出紙巾,遞給陳萌一張,然後擦了擦自己的臉頰,擦完,她拿出水杯,咕嚕咕嚕喝了一大杯半。

晚上和陳萌一起吃的一食堂,1食堂的菜好吃是好吃,可對她來說,有些偏鹹,她口味一向十分清淡。

這會兒,吃完飯的同學陸續回到座位。八卦小分隊又開始閑聊。

“我給你說,我晚上吃飯的時候,聽到2班的幾個女生說賀豐在課上和笑面虎起了沖突。”

笑面虎是吳利,1班和2班的政治都是他教。

曾欣這時正在摸包裏的耳機,她下午一般會抽時間預習晚上的課,但教室裏叽叽喳喳的閑聊太吵,她大部分時間都是戴着耳機。

她摸到耳機就準備往耳裏塞,動作卻因為聽到這一句一頓。

另外一個女生一聲驚呼。“啊,怎麽會,全校誰都知道,賀豐雖然脾氣不太好,人也有點兇,不愛學習,但對老師,一般還是有收着脾氣的吧。”

“聽說是吳利問他們誰完成了課外實踐作業,賀豐居然說他完成了,但是和我們班某位乖乖學生一樣,拿不出證明。他在老師那可是不學無術的典範,吳利被眼瞎心盲信了乖學生也就罷了,還不至于被他蒙騙吧。”

“可是賀豐沒必要說謊吧,他又不像某些人,需要在老師面前争表現。”

“誰知道呢,反正就是和因為這事和笑面虎大吵一架,笑面虎估計更不喜歡他了。”

吳利确實不喜歡賀豐,在他眼裏,賀豐幾乎可以稱得上不學無術,打架抽煙喝酒逃課,幾乎被他拿了大滿貫。

這樣的學生,無論放在任何一個學校,就是反面教材。

曾欣把耳機塞到耳朵裏,強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書本上。5分鐘過去了,她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室內相比室外,涼爽不少,額間的汗珠被風扇吹幹。可卻吹不散她心裏的燥意。

她抱起那螺收好的政治作業走出了教室。

身後是一臉茫然的語文課代表的聲音:“吳老師不是說明天才交過去嗎,她這麽積極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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