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晚上9點,晚自習下課鈴打破了教室的沉悶,教室裏歡呼一聲,同學們收拾東西開始往外走。
陳萌抓起手機,側身一看,曾欣還在收拾書包,想起她下午交作業去半個小時才會,陳萌問:“欣兒,你今天交政治作業,怎麽去了那麽久呀?”
曾欣捏着書本的指尖一頓,眼底閃過一絲局促,不過轉瞬,恢複了自然,她把語文課本往書包裏塞,“孤兒院的事,吳老師拉着我多說了兩句。”
陳萌沒多想,見曾欣收拾完了,興匆匆的拉着她往外走:“走了,陪我去小賣部,我請你吃雪糕。”
闵清只有一個小賣部,小賣部們不大,但因為離寝室近,大部分人下了晚自習都習慣買點東西再回寝室,剛下晚自習,小賣部這會兒人滿為患,人頭攢動。
小賣部裏燈光是偏暗的暖黃光,天氣熱,往常這個點陳萌來買雪糕,冰櫃前通常已經擠滿了人,這會兒居然沒什麽人,陳萌沒仔細看,拉着曾欣往冰櫃走,到了跟前才發現前面站着兩個男生,兩個人都沒穿校服,一個男生穿着黑色純T,另一個男生白色襯衣,背影高高瘦瘦的,看起來有點熟悉。
“豐哥,你吃什麽?”
男生熟悉的聲線傳到陳萌耳朵裏,聽到這聲音,陳萌瞬間明白了。
是周生和賀豐。
難怪今天沒什麽人買雪糕,是這兩大爺在這站着,誰還敢上前和他們搶。陳萌在心裏腹诽完,轉過頭問曾欣:“欣兒,你還是吃巧樂茲嗎?”
曾欣的目光還停留在前面的白色襯衣上,陳萌拉着她往裏走的時候,她就隐隐覺得有些像,直到走到跟前,男生挺拔的背脊、略顯清冷的氣質。
确認後,曾欣愣了兩秒。晚自習都結束了,他怎麽還沒回家?他不是沒有住校嗎?
陳萌沒等到回答,正準備再重複一遍,這時,賀豐突然回頭。男生的眸色不似平日的清冷,淡淡的在曾欣身上掃了一眼,眼底的情緒晦暗不明。
曾欣的目光就這樣和他撞上,心跳都快了幾分,她掩飾般的側頭看向陳萌,“你剛說什麽?”
陳萌有些好氣的看她一眼,“我問你是不是還是吃巧樂茲?”曾欣喜歡吃巧樂茲,喜歡到一種近乎偏執的地步,陳萌偶爾會建議她她換換別的口味,總是被曾欣拒絕。
曾欣低垂着眸,有些緊張的應了句:“嗯。”
“嗯,那我也吃巧樂茲。”陳萌看了周生一眼,不客氣的道,“你愣住幹嘛,拿兩只巧樂茲給我。”
周生的視線從陳萌臉上收回,轉身彎腰拿起兩只巧樂茲,正準備遞給曾欣和陳萌,卻被人截了胡。
“我也吃這個。”賀豐眸色并變,一臉平靜的伸手抽走了周生手裏的兩只巧樂茲。
陳萌:……
陳萌不敢沖賀豐發火,只能一臉不爽的瞪着周生,周生也不知道今天這位爺抽了什麽風,只能悻悻的轉身再從冰櫃裏取出兩個巧樂茲。
小賣部這會兒人來人往的,不少人的視線都往這飄,曾欣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低垂着眼睑,突然,視線範圍內多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男生的聲音似乎帶着點笑意:“好像拿多了,你不是也想吃這個,這個給你好了。”
曾欣擡眼,男生眉眼間沒有笑意,剛才那帶點笑意的聲音仿佛是她的錯覺。
伸手接過,她輕聲說了句“謝謝。”
周生嗅到點不同尋常的味道,賀豐這人是那種走在路上都不會多看女生一眼的人,更別讓他開他那尊口了,周生露出正欲調侃兩句,賀豐已經邁着長腿走了。
周生将巧樂茲塞到陳萌手裏,兩步跟上。
曾欣沒敢看那個遠去的背影,她的目光仍是落在手裏握着的巧樂茲上。
很奇怪,明明是涼涼的觸感,她卻感覺手心熱乎乎的,似乎還帶着那個人的…溫度。
陳萌狐疑的看了曾欣一眼,唇一張一合的,最終還是沒問,身後傳來女生的催促聲,“選完了嗎,選完讓讓。”
兩人往小賣部的收銀臺走,陳萌從兜裏摸出手機,準備掃二維碼結賬,穿着花T的大媽笑着提醒:“你們的雪糕,剛那兩個男生已經付了。”
陳萌沒多想,以為是周生幫她結了賬,收起手機和曾欣一路回了寝室。
另一邊,回到男生寝室的周生十分不解,想來想去都想不通。剛結賬的時候,賀豐一反常态的主動結賬,可卻又只付了兩個巧樂茲的錢,剩下的讓他付……
明明四個都是吃的巧樂茲,他都付款了,為什麽只付兩個?
在冥思苦想無果後,周生器械投降,“豐哥,你剛結賬,為什麽只付兩個雪糕的錢?”
賀豐剛洗完澡出來,利落的短發濕漉漉的,順着臉頰一路下滑,屋內明晃晃的燈光灑在他清隽的臉上,半明半昧。
他嘴角一揚,看了周生一眼,平聲道:“沒綁銀行卡,微信的錢只夠兩只雪糕了。”
周生:……
你他媽都窮成這樣還搶着付錢?
周三,二班的政治課排在下午第二節。
上課鈴拉響,教室瞬間安靜下來。
吳利抱着課本走上講臺的時候,賀豐依舊趴在桌上睡覺。
吳利是個特形式主義的老師,上課起立是每節課的必過程序。然而今天他卻一反常态的沒有喊上課。
他站在講臺上,視線看向教室後方,清了清嗓子,“我們政治教的,是思想,是品格。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犯錯并不可怕,只要能勇于承認,勇于面對。”
臺下一副早已習慣的表情,不少人已經開始開小差走神,吳利太擅長講大道理和雞湯,大家幾乎可以猜到,他馬上就會信手拈來一個生動活靈活現的生活例子。
下一句必定是“我給大家舉個例”。
正如大家了解的那樣,吳利下一句就是“我給大家舉個例子。”
衆人一副我就猜到的表情,興致缺缺開始走神。
“比如吳老師昨天沒有詳細的了解情況,就認定賀豐不可能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這事,是老師的錯,老師在這裏給賀豐同學道歉。”
吳利這話一出,臺下衆人瞬間醒神。
啥?
笑面虎居然給他最不喜歡的學生道歉??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賀豐壓根就沒聽見,他側臉趴在桌上,耳機塞在他耳朵裏,硬生生隔成兩個世界。
裏面是美妙的音樂聲,外面,是叽叽喳喳噪音。
“卧槽,豐哥別睡了。”一旁的周生推了推他胳膊。“我有生之年居然還能聽見吳利給你道歉……”
周生一副吃瓜的表情。
賀豐取下耳機,慢悠悠擡頭,側眸看了周生一眼:“你有生之年不僅能聽到他給我道歉,說不定還能見到他給我證婚。”
吳利的話,賀豐沒注意聽,但周生的話,他聽清楚了。這話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脫口而出。
“……”周生沒明白這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有什麽聯系,在周生眼裏,吳利就是那種威武不能淫,富貴不能屈的典型,就例如學校裏不少老師因為賀家對賀豐頗為忌憚,谄媚奉承的也有不少。但吳利不同,他該罵還是罵,不喜歡全表現在臉上。
給賀豐證婚,有生之年都不可能。
“你做夢吧,給你證婚。吳利嫌棄你都來不及,會給你證婚?給他們班那個寶貝課代表證婚還差不多。那女生叫什麽名字來着……”
周生雖然這兩天見過曾欣兩次,但他這人,不太記人名,一時想不起名字。周生還在努力回憶,旁邊的男生已經回答了。“曾欣。”
“我怎麽不真心了,老子是真心在想,別打斷我……”
“我說,一班的政治課代表,叫曾欣。”賀豐嫌棄的白了他一眼。
“卧槽,你居然記得?”
“笑面虎經常挂在嘴邊的,我能不記得嗎?”
周生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他還在努力思索的時候,吳利已經發現了他兩在開小差。
學生們的目光本就因吳利的話全都悄悄的聚焦在賀豐身上。這下順着吳利的視線,大家幾乎是明目張膽的盯了。
“賀豐,你接受老師的道歉嗎?”吳利笑眯眯的問。
“老師,對不起,我剛在睡覺,你能再複述一次嗎?”賀豐看着吳利,懶洋洋的答。
衆人:……
大寫的牛逼!
吳利并未生氣,笑着把剛才的話複述了一遍。
賀豐聽完沒多大反應,沒有沉冤昭雪的興奮,他平靜的掀起眼皮,語調散漫的問,“請問吳老師,是如何一夜之間,就知道是冤枉我了?”
“有同學為你做證。”
賀豐一怔。沒有在繼續問,旁邊的周生卻來了興趣,他扯着嗓子吼了一句:“誰給他做證?”
話音剛落,賀豐轉過身,臉色沉沉的看着周生:“不許問!”
周生被賀豐突然變臉的賀豐吓一跳。他和賀豐從小幾乎穿一條褲子長大的,賀豐從沒有用這種語氣和他說過話。
這句不許問沒壓聲音,教室裏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衆人明顯也被吓到了。雖然一直傳聞賀豐脾氣暴躁,但他們其實幾乎沒有看到過賀豐發脾氣。因為睡神在教室裏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
這突然略帶陰翳的一聲怒吼,教室裏瞬間安靜如雞。
還好,吳利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似乎是因為冤枉了賀豐,有幾分愧意,對賀豐違反課堂紀律的行為也沒有責罵。
“周生,上課別講話。”
“……”周生心裏有句MMP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老子旁邊這人這麽大聲音你不教育,盯着我幹嘛?
吳利講課愛拖堂,足足拖了5分鐘,才抱着課本離去。
剛一離開,周生就就歪着腦袋看向賀豐。
賀豐已經起身,提步往外走,周生趕緊跟上,和他肩并肩走着,壓低聲音問:
“豐哥,你今天好奇怪,為什麽不許我問?”
“你是不是知道是誰?”
兩人已經走出了教室。一班和二班的教師相鄰而立。下課後不少學生都會圍在教室外的陽臺上打望,也有一些男生站在樓梯口吹着口哨,逗着小女生。
周生見賀豐不答話,側頭看他一眼。
賀豐突然腳步頓住,側着頭,視線落在樓梯口。
周生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樓梯口處,一個戴着黑框眼睛的男生面紅耳赤站在一個女生面前,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女生的背影。
女生穿着學校統一的藍白校服,腿長腰細,黑發高高束起,露出白皙光滑的後頸。
女生突然往左移步,似乎是越過男生,但男生反應也快,也跟着她的步子移動,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聽見女生低低的說一句:“陳康,你讓開。”聲音聽起來沒什麽氣勢。
“我買了兩張電影票,你答應我,周六和我一起去看,我就讓。”叫陳康的男生紅着臉,把電影票遞過去。
周生還在奇怪,豐哥今怎麽突然看起熱鬧了?
他走神間,身旁的人已經走向樓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