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氣陰冷，外面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

教室外的走廊上，一群人聚集在角落裏，眼神裏全是驚恐，沒人敢上前。

曾欣從教室出來，就看到這樣一副場景。

李臣躺在地上，表情痛苦的握着肚子，緊接着他胸口又挨了一拳。他悶哼一聲，嘴裏不停求饒。

賀豐站在他身側，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對周圍的圍觀置若罔聞，表情格外平靜，似乎剛才動手的人不是他。

一班二班圍觀的人都不少，全都是噤若寒蟬的站在幾米開外。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在衆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曾欣一步步走向賀豐。陳萌吓一跳，兩步跑到她擋住她:“你別去。”她頓了頓，壓低了聲音提醒，“我聽周生提過，賀豐發起脾氣來，誰的面子都不給的。”

陳萌視線掃向二班，果然，周生倚在門口，抱着拳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曾欣搖搖頭，繞開陳萌，平聲說：“沒事，他沒那麽可怕。”

她這句語氣過于熟稔，陳萌完全愣住了。

曾欣已經走到賀豐身旁。賀豐像是沒看到她一樣，眼珠都沒轉一下，視線仍在李臣身上，他揚起拳，卻因衣衫被人拽住一頓。

他今天穿的一件灰色格子襯衣，領口微敞，看起來落拓不羁。

小姑娘白皙纖細的手指拉着他的衣角，她輕輕的扯了兩下，沒有用力，像是提醒他似的。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賀豐，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她說話時，因為壓着聲線，聲音輕得像低喃，她沒有刻意用那種軟萌的聲音，但大概是他實在太喜歡聽她的聲音了。

每次聽到她講話，他都覺得她的聲音特別軟萌，像是喧嚣鬧市的一副悠揚的輕音樂，輕易的就撫平了他心裏那點燥意。

賀豐側眸看她，小女生還緊緊拽着他的衣角，一汪清澈的大眼睛盯着他，眼裏沒有絲毫懼意。

“不怕我嗎？你應該聽過，我發起脾氣來，可能連女生都會打。”賀豐沒壓着聲音，周圍的人聽到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陳萌聽到這句，顧不得心裏那點懼意，擡腳就往前走。周生眼疾手快，兩步過去将她拽到一旁。“你別去。”

陳萌都快急瘋了，掙紮道:“我怎麽能不管，你沒聽見賀豐的話嗎，他連女生都會打，這分明是在警告欣兒別多管閑事。”

“你自己看。”周生視線掃了一眼賀豐，沖陳萌擡了擡下巴。

陳萌望過去，賀豐已經雙手抄兜裏.

“還不滾。”李臣如獲大赦，慌慌張張的從地上爬起來，曾欣叫住他。“李臣，等等。”

李臣其實剛才沒聽到曾欣到底和賀豐說了什麽，但見賀豐突然願意放過自己，他驚訝之餘，心裏的那口氣松了。

她緊張的看了曾欣一眼，想到剛才自己手機裏的照片，他視線從她臉頰上一路下滑，看到某處他面色一紅。

賀豐注意到李臣的眼神，剛才壓下去那點戾氣又湧了上來：“你他媽滾不滾。”

“賀豐，你和他道個歉吧。”曾欣直接走到賀豐面前，目光和他對視。

她這句話像是刻意提高了音量，周圍圍觀的人群都聽得一清二楚。個個都驚呆了。低聲議論了起來。

“不是吧，曾欣是瘋了嗎？居然敢讓賀豐給人道歉？她是不是學習學傻了呀？”

“人家是班長呀，自然要拿出班長的威嚴來，肯定要護着自己班裏的學生吧。”

“不過，她怎麽不去喊老師來，還自己出頭？”

陳萌不知道曾欣腦子裏是不是裝的漿糊，居然敢喊賀封道歉，要知道，這個爺字典裏就沒有對不起三個字好嗎？

賀封沒看曾欣，目光掃了一眼還在原地的李臣，嘴角扯出點笑意：“你需要我道歉嗎？”

這笑容太陰森，像是黑暗中一閃而過的幽靈，李臣吓得吞吞吐吐：“不…不……不用。你…你沒做錯…”說完，吓得屁滾尿流得一溜煙跑回了教室。

“聽到了嗎？”賀豐的聲音冷了幾分，“他說我沒做錯。”

他沒再看曾欣，在衆人詫異的目光裏，回了教室。

陳萌回過神來，跑到曾欣身邊，“你瘋了，讓賀豐給李臣道歉，你不怕他一氣之下連你也打？”

此時人群已經散去，曾欣看着那個身影消失在視線裏，才慢吞吞的往教室裏走，她沒吱聲，陳萌還在耳邊叽叽喳喳的繼續說：“你以後能不能別多管閑事呀，小姐姐，我還真沒看出來，你膽子這麽大。吓死人了好吧，我真怕賀豐一拳頭就揮到你臉上。”

陳萌現在回想起來，都還覺得心有餘悸。

回到位置坐下，曾欣覺得心煩的很，拿出水杯喝了口水。心裏堵得慌，她想起他最後那句話似時候的表情和語氣，眼神如冰，語氣冷得周圍的溫度似乎都降了幾度。

他之前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過話。

是因為有了女朋友嗎？

曾欣趴在桌上，心不在焉的問：“你們為什麽都覺得他很兇呢？”

他明明，一點都不兇呀。

那個時候在孤兒院，他對小朋友很耐心的，和她說話的時候，大部分時候，聲線低沉悅耳。偶爾還會有些皮的開着玩笑。

陳萌這才把賀封徒手幹掉隔壁職高幾個刺頭的英勇事跡給曾欣科普了一遍。

科普完，還不忘評論一番：“這樣的男生，不輕易發脾氣，發起脾氣來，一定是很吓人的。”“可他今天，也沒有很吓人呀。”曾欣以前偶爾也聽到過別人議論賀豐，那個時候大概是因為還不喜歡，所以她從來沒有刻意的去聽過。

這次從陳萌口中聽到這些，覺得和她接觸到的賀豐似乎完全不像同一個人，她下意識反駁。

“也就你膽子大，還敢上前去勸，你看那麽多人，包括二班的班長，有人敢管嗎？”陳萌氣得戳了戳她的腦門，“你說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呀，大家都喊你去叫老師來了，你為什麽不去喊老師？”

曾欣沒接話，她還保持着趴在臂彎裏的姿勢，心裏亂成一團漿糊。

她一直以為自己控制的很好，這段時間，她全身心的投入學習，即便是到二班守晚自習紀律的時候，她也強迫自己不擡頭看教室後方。不去搜尋那個不屬于她的身影。

可為什麽今天聽到他冷淡的聲音，心裏還是會…難過。

陳萌見她不答，又繼續說：“幸好今天圍觀的人多，賀豐估計是顧忌着面子，才沒動手打你，你以後千萬別沖動了，還去拽人家衣角，你真是……我真不知道怎麽說你，你是不知道怕字怎麽寫嗎？”

畢竟這麽多人圍觀，陳萌也沒多想賀豐放過李臣的原因，畢竟賀豐最後明顯是甩了臉子，神色不善的走了。

上課鈴拉響，教室這才安靜了下來。陳萌這才放棄說教。

另一邊。賀豐回了教室後，拿了桌上的耳機塞上就出了教室。

周生跟上他的腳步。

賀豐下了樓，直接往男生寝室周，回了宿舍，門嘭的一聲被關上。

周生從兜裏摸出鑰匙，開了門，賀豐已經拿着睡衣，走進衛生間了。

周生懵了兩秒，自言自語了句：“現在發脾氣後，流行洗澡降火氣了？”

兄弟多年，如果賀豐今天的表現還沒看出來，他心情極度不好的話，這兄弟就白當了。這人雖然不愛學習，但極少翹課。

10分鐘後，賀封洗完澡出來，頭發濕漉漉的，他也沒有拿毛巾擦，任由護水珠一路順着臉頰往下滑。

周生從書桌上的糖果盒裏，取出一顆糖，走到賀豐面前，遞給他。

賀豐不明所以，沒接。

周生直接強行塞到他手裏。

“你毛病？”賀封直接将糖随手扔到桌上。

“萌萌就是這樣哄我的，吃顆甜甜的糖，心情就會變好，你也試試。”周生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

賀豐冷嗤一聲，沒搭話。

甜嗎？可能甜，因為心上人給的。

“你試試呀，真有效，我不騙你。”見賀豐仍不開腔，周生話鋒一轉，“你今天怎麽回事呀，居然在學校就動起手來，那小子不過就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不至于讓你發這麽大脾氣吧。”

周生回想起來仍是覺得他可能錯過了某些細節，當時他和賀豐剛走到樓梯拐角，李臣拿着手機迎面就撞在賀豐身上，手機都掉地上了。當時賀豐的眼神似乎停在手機上幾秒。然後彎腰撿起了手機。

但他沒還李臣，直接一拳往李臣身上砸。

周生靈光咋現，突然發現了關鍵點，問道:“那個手機裏，是不是有什麽？”

賀豐視線掃過周生，“你可以滾了。”

周生大喊一聲，“卧槽，我居然一猜就中，簡直太聰明了。”他換上一副賤兮兮的笑容，“這麽生氣，和曾欣有關？”

能讓他情緒如此失控的，大概也只有這一個原因了。

賀豐的沉默已經說明了答案。他當時情緒失控，是因為看到清了手機裏的照片，大概是關于她的一切，他都格外敏感。

手機落在地上，只是餘光掃到的那一眼，他幾乎就可以确認，那是曾欣的照片。

屏幕上，照片裏的女孩正彎腰系鞋帶，她身上穿着夏天的藍白校服，許是女生骨架太小，衣服略微有些寬松，不是太貼身。

因此，照片裏清楚得可以看見女孩脖頸下柔美的線條，再往下，有料的地方隐約可見。

他一直都知道，她身材其實很有料。

那一拳幾乎是沒有任何理智的就砸了下去。他不敢去想，李臣偷拍她這種照片是抱着多龌龊的心思。

他怕自己真把人往死裏打。

她那句“別生氣了”瞬間就拉回了他的理智。澆滅了他心裏的火氣。

許是因為賀豐太少見到她這樣細聲細氣的模樣，那一瞬間，他甚至想牽着她的手，在她耳邊哄:“我不生氣，有沒有吓到你？”

他從沒再她面前露出兇狠暴戾的一面，他其實很忐忑，怕她因此更遠離他了。

這段時間，他看的出來，她幾乎是完全把他當陌生人在對待。

大概是那句女朋友吓到她了吧，她迫不及待的和他劃清界限。

她喜歡的是成績優異、斯文幹淨的好學生，比如文浩，比如李臣。

可好學生又怎麽樣，背地裏并沒有比他高尚多少。

“你今天不該給她臉色看，小女生臉皮薄，你別放不下面子，追女孩子，還是要多哄哄。”賀封最近低氣壓感人，周生這個同桌成了受害者。起初周生以為賀豐只是一時興趣，倒沒放在心上，這段時間賀豐太反常了。周生大概明白了點，這人是真動了心思，不是一時興起。

這會兒是上課時間，整棟宿舍樓都格外安靜。賀豐點了一根煙，夾在手裏沒抽，她走到陽臺上，上午9點陽光正好，窗外五顏六色花開得燦爛，他回頭看了周生一眼，冷靜的否定：“我沒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