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初冬來臨，教室裏比室外暖和不少。賀豐向來不怎麽怕冷，只穿了一件純棉體恤加薄薄的黑色外套。

而此時，不知道是不是天氣逐漸轉涼的原因，他第一次感覺有些冷。門口，沈青拿着水杯站在光影裏，面無表情的掃了教室一眼，最後，視線定格在教室後方。

視線相撞之際，賀豐看清了她眼神裏的探究和冷淡。

他沖沈青微微颔首，自然的移開視線。

曾欣明顯沒注意到教室裏氣氛的變化，因為那個紙條，羞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同時，內心又隐隐的有點小甜蜜。呆愣半晌，她正準備把紙條還回去的時候，

賀豐看了她一眼，溫和的提醒：“你媽媽在教室門口。”

背脊一陣涼意，像做了虧心事一般，曾欣渾身都僵住了。她沒直接轉過身，動作隐秘的将手裏的紙條塞進校服兜裏，然後才慢吞吞轉過身體，看了站在門口的沈青一眼。

沈青的目光一直盯着她，見她看到了自己，繃着臉提高音量道：“都下晚自習了，你還愣在那做什麽了？還不快出來。”

曾欣默不作聲的加快了腳步。

沈青視線越過她，看向教室後方，男生低垂着腦袋，耳朵裏不知道何時已經塞上了耳機，視線落在課本上。目光似乎挺專注。

曾欣已經走到教室門口，沈青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轉身往樓梯口走。曾欣擡腳跟上。

被按下定格鍵的教室在這才像解放了一般，一行人一邊收拾書包一邊開始低聲議論。

“沈老師今天吃炸/藥了嗎？板着臉給誰看呀？”

“沒看到是來找曾欣的嗎？估計是家事。”

“你覺不覺得，曾欣和賀豐之間有點怪怪的？”一個女生壓低聲音，突然轉了話題。

“哪裏怪了？她這種乖學生，守自習紀律膽子大點也不稀奇。死板的很。”

“自從她來了，賀豐上晚自習都不睡覺了。”

“賀豐也不是上晚自習不睡覺呀，這學期，他上課基本也不怎麽睡覺呀，而且，這兩人私下基本都沒有交集呀。你想太多了吧。”

“這樣一說，好像也是。”

教室裏的學生陸陸續續的離開了。

教室後方，周生見穩如磐石的某人，輕嗤一聲，“得了得了，人都走了，別裝了。”

賀豐合上課本，取下耳機塞到書桌裏，起身往寝室走。

周生兩步跟上，和賀豐并排着，“喲，你不擔心你媳婦了？”

沈青極少在學校裏對曾欣端母親的身份，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今天沈青來找曾欣時，心情極度不好，她雖不是那種和藹的老師，但極少在學生面前冷臉。

賀豐腳步頓住，深秋的風帶點蕭瑟的涼意，兩人已穿過操場，落葉在風中飄搖而下，男生低低嘆氣：“我覺得，我更需要擔心的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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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曾欣自然發現了沈青的反常，沈青在學校極少找她，有事都是回家說。沈青走的方向明顯是辦公室，曾欣有些忐忑的跟在沈青身後。

沈青的辦公室在302，這會兒老師都已經下班，辦公室空無一人。

沈青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打開水杯渴了一口水，看了曾欣一眼，說：“我聽吳老師說，你上周五是送賀豐去的醫院？”

上次沈青問了吳利曾欣送人到醫院的時後，第二天吳利就給她說了這事，曾欣送的是隔壁班的賀豐，所以吳利不知道這事。

“嗯。”曾欣垂着腦袋，心虛的應了一聲。

“你和他很熟？我剛看到你們兩個好像在說話。”沈青想起剛才男生看曾欣的眼神，語氣冷了幾分。

“不熟。”怕沈青看出點什麽，曾欣壓下心裏的心虛，鼓足勇氣和沈青對視，解釋道，“剛剛上自習他們在說話，我過去是讓他們不要說話了。”

沈青見她不像說謊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賀豐這樣的學生，在她眼裏就是危險分子，很多老師出于老師的職業素養，想管，可真不敢管。

沈青其實也知道學校裏不少女孩子都喜歡賀豐，長得高大帥氣的男生總是容易吸引青春期女孩的目光。想到這，她臉色嚴肅起來：“還有幾個月就要高考了，你千萬別像其他女孩一樣，有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好好學習，一定要考上東大，你自己應該知道，媽媽和你們班的老師都對你抱以厚望。”

曾欣本能的心虛，她不知道沈青是不是發現了點什麽。她垂着眼眸，點了點頭。

她這一副乖巧的模樣，沈青也沒再多說什麽，最後囑咐一句：“以後，離賀豐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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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欣回到寝室的時候，已經快10點了，校服兜裏還揣着賀豐的紙條。回寝室的路上，她的始終插到兜裏，輕輕摸着紙條，臉頰不受控制的開始燙起來。

沈青讓她離賀豐遠一點。

怎麽可能呢？她一直，一直都在很努力的靠近他。那種喜怒哀樂全都因他波動的心情，很慶幸的是，她帶來他大部分的，都是鑽心的甜。

但她不敢反駁沈青，以後，大概只有陽奉陰違了。

陳萌下課見曾欣沒回教室，問了周生才知道曾欣被沈青叫走了，這會兒見她回來，關心的問道：“欣兒，你媽媽找你什麽事？”

“沒什麽事，就關心關心我最近學習。”

陳萌向來大大咧咧慣了，也沒起疑。“你媽媽真是太緊張你的學習成績了。”陳萌剛洗完澡，慢吞吞的爬上床，上了床，她想到什麽，又探出腦袋，提醒道，“欣兒，明天中午一點啦啦隊要訓練，你別忘了。”

“嗯，我記着呢。”

怕耽誤大家學習，啦啦隊的舞蹈訓練得并不算太勤，舞蹈很簡單，沒有太多複雜的動作，幾個女生基本都有舞蹈基礎。因此這兩天訓練下來，大家基本已經熟練了整個舞蹈。

寝室裏另外兩個女生還沒回來。陳萌趴在床上玩手機，寝室裏很安靜。曾欣摸出兜裏的紙條，坐在書桌上，翻來覆去的将周生和賀豐的對話看了幾遍。

妻奴？她好像沒那麽兇吧？幾分鐘後，她抽出書架上的一本書，将紙條夾在中間，動作輕柔的将書放回原位。然後走向衣櫃前，準備拿睡衣到衛生間洗澡。

想到什麽，她又回到書桌前，抽出夾着紙條的那本書，将它塞到櫃子裏鎖了起來。然後拿着睡衣哼着小曲進了衛生間。

正在刷微博的陳萌有些懵，疑惑道：“欣兒今天怎麽這麽高興呢？”

曾欣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陳萌探出腦袋撇了她一眼。女孩裹着幹發帽，剛沐浴過的粉嫩臉頰還氤氲着水汽，皮膚嫩得能掐出水來，大眼睛像是被泉水洗滌過一般，清澈透亮。

陳萌一時看傻了眼，饒是她這個天天對着美女的人，都還是被忍不住感慨一句，她同桌是真的好漂亮……

注意到至高而下那道目光，曾欣擡頭，“你這樣盯着我看幹嘛？”

陳萌回神，提醒道：“你手機剛才震動的，你看看，應該是誰給你發的消息。”

書桌上，手機的指示燈閃爍着，曾欣走過去拿起手機，解鎖，微信就這樣跳了出來。

【把我的情書拿走了，怎麽，想私藏？】

“……”曾欣反應兩秒，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情書是那張紙條，對話框裏她的話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後，回複一句：【沒有，我扔了。】

F:【唉，給未來女朋友的第一封情書，居然被當成垃圾扔了……】

隔着屏幕，曾欣能都感覺到他發這話時，幽怨的氣息。

她正思考要如何回，又發過來一條微信，這次是條語音，男生的聲音低沉悅耳，還帶着點幽幽的小抱怨：【好傷心呀，後天還要打比賽，沒動力了，唉。】

綿長的嘆氣聲從手機屏幕裏傳出來，放在耳邊的手機溫度驟升。

“欣兒，誰找你呀？”陳萌見曾欣拿着手機發呆，疑惑的問道。

“我媽媽。”曾欣随口胡謅，把手機塞回兜裏，拿出她的小吹風開始吹頭發。

陳萌還準備再說點什麽，寝室門嘭一聲拉開，另外兩個室友抱着課本回來了，陳萌不高興的看了兩人一眼：“你們兩開門就不能溫柔點嗎？有氣也別沖門撒好吧？”

寝室裏小吹風的嗡嗡聲響起，正在吹頭發的曾欣看向門口，陳立美和鄧嘉抱着課本，鄧嘉沒吱聲，意味深長的看了曾欣一眼，然後回了自己位置。

陳立美高傲的站在門口，神色冷淡的撇了曾欣一眼，然後擡頭看向陳萌，語氣輕慢的說：“我是女漢子，溫柔不來。”

她慢吞吞的走向自己的座位，視線在曾欣身上上下掃了一眼，似有深意的說了一句：“你以為，誰都像你的小同桌一樣溫柔可人嗎？”

寝室四個女生的關系一直不溫不火，但這段時間的相處也基本算是維持了表面的和平。雖上升不到好朋友的關系，但偶爾晚上陳萌還是會和她們聊上幾句，曾欣大部分時間都在安靜的聽着。

這一次陳立美嘲諷的話明顯打破了這種平衡。

看着陳立美那輕慢不屑的眼神，陳萌氣不打一處來，這段時間的和平共處讓她差點忘了，陳立美這人在理科班就是出了名的嫉妒恨心重。

曾欣平時在寝室話不多，她性格本就安靜，對很多事情也不太計較，因此從未和陳立美爆發過沖突，這莫名其妙的針對，陳萌一下子就火了。

她把手機往床上一砸，冷了臉：“有話明說，你他媽陰陽怪氣個什麽勁。”

“誇她呢，我哪裏陰陽怪氣了？”陳立美把課本放在桌上，擠出個笑臉看向陳萌。

曾欣從小朋友就不多，從小到大，她對別人的讨厭就異常的敏感，她不像大大咧咧陳萌，前段時間她就敏感的發現了陳立美對自己的敵意。

陳立美和她不在一個班，以前偶爾在學校裏碰到，曾欣會和她陳立美打招呼，陳立美都是笑嘻嘻的回應她。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回應她的是連敷衍都懶得敷衍的眼神。

她不知道陳麗美的态度為何突然變了，但她也沒有深究，她從小就不讨人喜歡，大概是因為沈青把她朝着一個太過全能的方向去培養，琴棋書畫的興趣班，一個不落，太過全能的人很容易讓人不能的抵觸。

她全當再一次被遺棄，似乎，很小的時候就習慣了，開始的那些朋友，似乎也是慢慢的疏遠了她。

因為她拿了第一，成為家長口中教育的标準模板。“曾欣又拿了第一，你以後要多向她學習。”

小盆友之間的友誼本來就不牢固，很單純的額一句話，輕而易舉的沖垮了本就不深的友誼。

“曾欣，你累不累呀，你成績都那麽好了，好天天學興趣班做什麽呀？我一點都不想學，我媽媽天天在我面前要向你學習，說什麽你看曾欣不都在學嗎？”

成為了家長眼中的學習模板，逐漸的成了她不受喜歡的原罪。

這麽多年似乎已經習慣了，她也并沒有太過傷心。

“有沒有陰陽怪氣你自己知道。”陳萌輕嗤一聲，慢吞吞的下床，走到曾欣旁邊，捏了捏曾欣的臉蛋，然後看了陳立美一眼，冷哼一聲，“羨慕這臉蛋就直說，我不會嘲笑你的。”

她穿着拖鞋噠噠的走到陳立美旁邊，陳立美此時已經坐在書桌上，陳萌居高臨下的睨着陳立美，沖她眨眨眼，“羨慕并沒有錯，嫉妒到出口挖苦，就過分了吧。”

陳立美知道周生追陳萌的事，周生這人是出了名的護短，她不想和陳萌正面起沖突，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沒了呈口舌之快的想法，拿着睡衣進了衛生間。

這短暫的插曲讓寝室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陳萌安慰的沖曾欣笑笑，然後重新爬上床玩起了手機。

曾欣的心情并沒有因為這個插曲受到多大影響，大概是早有有心理準備，發生的時候，反倒異常的平靜了，她默不作聲的吹幹頭發，然後準備爬上床休息了。餘光撇到手機指示燈不停的閃爍着，像有心電感應似的，猜到指示燈指示的是誰。

心情驀的轉晴，眼睛彎成月牙。人呀，要學會知足常樂。

至少，她喜歡的人，好像是喜歡她的。

她已經，超幸福了。

她抓起手機，滑開屏幕，被一連串的消息閃花了眼。

【傷心了，明天不想吃早餐了。】

【午餐也不吃了。】

【真扔了？】

【算了，晚餐也不吃了，我餓死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冷，但勞動節，還是要勤勞的，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