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玉牌
本是自己失職,見蒼翊不說話,淩雲也不敢多問。
南宮若塵看着蒼翊鳳眸微眯略顯陰沉的臉,暗中嘆了口氣,站起身對着淩雲道:“統領先出去吧,此事不必在意。”
淩雲聞言擡頭下意識地看向蒼翊,見其沒有回應,便向南宮若塵抱拳行禮随後離開了房內。
屋內沉寂良久,蒼翊的視線才轉向南宮若塵,神色古怪甚至有些敵意:“你該猜到那人是誰了吧?”
能在淩雲手下悄無聲息地失蹤又手持玉牌的少年,世間只有一人了。
南宮若塵點頭,想起前世那個與自己僅有幾面之緣的人,也不由得有些頭疼,淩雲以為是自己失職将人弄丢了,而實際上,只怕是那人自己跟丢了罷。
醫聖左彥在游歷期間,曾在山間遇到一頑童,年紀輕輕便能識百草,左彥不忍将如此人才埋沒在山間,見其孤身一人便将人帶在了身邊并取名左麒,成了南宮若塵的師弟,而在治病用藥方面堪稱天才的左麒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便是路癡。
左麒自幼在山林間長大,父母早亡,他獨自一人離家卻找不到回家的路,自那之後,山林為家,野果為食,直至遇到左彥。
南宮若塵讓淩雲所尋之人都是受醫聖救命之恩的人,左彥雖被世人尊為醫聖,卻并非施恩不望報之人,世間因果循環,沒有不勞而獲的事,左彥救的每一個人,都會在其手心留下一個圖印,有此印者,需替醫聖或其後人完成一件事方可消印,如若毀約,則圖印反噬不得善終。這些事南宮若塵若非重生,也是後來才知。
讓南宮若塵不明白的是,左麒為何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離洛國境內,又如何找上淩雲的?
“你……”正準備轉頭說出自己的疑問,卻對上一張突然放大的俊臉,兩人同時一怔,南宮若塵條件反射地退了一步,氣氛有些尴尬。
蒼翊見他後退,本就陰沉的臉又黑了幾分。蒼翊對左麒的敵意并非是他的路癡所帶來的麻煩。
前世左彥一直想帶南宮若塵離開王府,卻從未逼迫過他做任何決定,猶豫不定了多日,南宮若塵留下的決定讓蒼翊忐忑不安的心歸于寧靜,卻不想在左彥離去前一晚,左麒竟直接将人打暈扛着就走,即使未成功将人帶走,也在蒼翊心裏埋下了陰影,也因此記恨上了左麒。
南宮若塵也知道左麒那麽做并非惡意,但那件事終究成了蒼翊心中的一道結,想着自己方才下意識地遠離可能又傷到了他,不禁有些內疚,走近主動握住他的手,輕聲道:“抱歉……”
掌間湧起的溫暖讓蒼翊的臉色緩和了些,靜靜看了半晌,最終只得将所有的思緒化作一道沉重的嘆息,反手握住将人拉入懷中,收緊了雙臂。
左麒雖不認得路,對于他南宮若塵卻也不怎麽擔心,以他的身手這頤都城內能傷到他的人屈指可數,他既能孤身一人來到這皇城,想來生存也不成問題,找到翊王府也只是時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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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元十六年九月十四日,午後的天晴朗湛藍,潤紅的驕陽在稀薄的雲層裏穿梭,明媚的陽光鋪灑了整座皇城,微風輕拂,正是狩獵的好時機。
皇家秋獵,皇帝欽點的王公、大臣、官員、兩翼禁衛軍以及皇子、皇孫、後妃、侍衛等,随行隊伍龐大不下于兩三萬人,人歡馬嘶,旌旗蔽日,自北城門出發,啓程趕往城北的皇家獵場。
狩獵前夕,先派一千多名羽林軍進入獵場裏布圍。草深樹密不适合馬匹活動的圍裏就派步兵前往,地勢較平林木稀疏的圍裏就派騎兵挺進,皇家安危忽視不得。獵場布圍完成,狩獵的隊伍也剛剛抵達,皇室中人與王公大臣住進了獵場不遠處的皇室行宮,衆侍衛就在獵場外圍安營,所有軍士養精蓄銳,待明日開始狩獵。
不一會功夫獵場外圍便紮滿了密密麻麻的帳篷,皇室中人與官員分宿不同區域。皇帝的住處附近是一些高位妃嫔宿的房間,蒼翊身為皇叔需得避嫌,他的住所便離帝王遠了些,與各皇子比鄰而居。住所近了,碰面也就難免了。
盡管南宮若塵說過多次自己的身體已無大礙,蒼翊仍是不放心,為掩人耳目讓他作為近衛騎了一天的馬,想着早些帶他回房休息,卻在房門外外遇到了兩人此時最不願見到的人。
蒼離一身暗黃色騎裝站在翊王房間不遠處,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蒼翊看見他時他也正巧轉頭與蒼翊的鳳眸對上,整個人溫文爾雅,面上的笑容挑不出一絲瑕疵,蒼離就站在原地,對着蒼翊所在的地方躬身行禮:“皇叔。”
三人對面,暗潮湧動,蒼翊強自壓下自己的情緒,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屋,南宮若塵緊随其後,從始至終不曾看過蒼離一眼。他早已不是前世那個滿心只有複仇的落魄皇子,面對這個造成他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也能夠淡然處之。
蒼離看着緊閉的房門,臉上的笑容收攏,又盯了半晌才折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雖說出門在外不如身在皇城那般安逸,作為皇室所居的室內生活所需的設備也是一應俱全的,蒼離走進時,早有人候在了屋內,見蒼離進來恭敬地行禮:“殿下。”
蒼離依舊面無表情,徑直走到房中的太師椅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方才問道:“翊王府內有何發現?”
“翊王府內未發現任何可疑人物,屬下懷疑翊王是将人藏在了別處或是帶在了身邊。”
身邊?蒼離雙眼微眯,想起了在房外遇見的那個近衛,自出城的那一刻他便注意到了那個長相清秀的少年,不是因為他出于常人的沉穩與冷靜,而是蒼離發現,翊王的注意力總是似有若無地集中在這個毫不起眼的近衛身上,動作很細微,若不是蒼離一直注視着他,只怕也發現不了。
但他不能确定,那人是否就是自己要找的人,據他得到的消息,南宮若塵是毀容之後逃離了春風樓,他是如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改容換面,而且南宮若塵身中蝕骨散,即使能逃離春風樓,也必然是筋脈寸斷,是不可能這麽快就恢複的。派出去的三十個人一人未歸,也沒有任何消息傳回,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難不成當真是翊王的手筆?念及此,蒼翊平靜無波的臉也不由得沉重的起來。
“讓連爵來見我。”
“是。”房中的人應聲退了出去,磕上的房門遮去了蒼離望向屋外的視線,寬敞的房中盡管點了燭燈也依舊顯得有些昏暗,蒼離陰晴不定的臉色在昏暗的燭光映襯下顯得越發地瘆人。
房門再次被打開,卻沒有了光亮從門外透進來,想來外面的天色該是暗了,蒼離聽着腳步聲漸近卻沒有擡頭,他此時的心裏盤雜了太多的疑問,習慣了一切盡在掌握中的他,突然發現所有的事都脫離了原來的軌道,他費心經營多年,是絕不允許有任何的變數出現的。
走進來的人雙鬓斑白,正是那日出現在三皇子府的中年人,封閉的房內氣氛有些凝重,他卻毫不在意,淡定走到蒼離身旁:“殿下有何吩咐?”
蒼離擡頭看了他一眼,将手中已經完全冷卻的茶盞放置在桌上,“讓玲珑做好準備,本殿需要确認一件事。”
連爵聞言皺眉,有些不贊同:“現在就行動是否早了些,殿下可想清楚了,此事一旦暴露……老奴一直不明白,若早知如此,殿下當初何不直接殺了他,又何須費那般周折?”
“殺了他?哼……”蒼離一聲冷哼,他何嘗不想殺了他,想起那人曾經說過的話,眼中閃過一絲淩厲甚至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卻沒有多做解釋,朝連爵擺了擺手道:“你先下去吧,做好你該做的事。”
連爵欲言又止,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退了出去,房中又靜了下來,蒼離伸手揉了揉疼痛的額角,再擡頭又恢複了往日風度翩翩溫潤儒雅的三皇子殿下。
一場秋獵危機暗伏,本也是蒼翊意料之中的,此時不遠處的翊王房中,氣氛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