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別扭

從進入房間那一刻開始,蒼翊的視線便如鈎般緊鎖在南宮若塵臉上,神色緊張,想問些什麽又不敢問。

前世傷好後初遇蒼離是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僅僅只是一個背影,便輕易撕碎了他刻意僞裝的所有假象,那一刻他噴湧而出的情緒,蒼翊至今記憶猶新,面具遮掩下的眼瞳中充滿了憤恨與恐懼,渾身抑制不住地顫抖,更讓蒼翊意外的是,他回過神之後的第一反應不是上前尋仇而是逃避,那是蒼翊第一次見他如此地軟弱,如此地失态,如此地令人心疼……

而今日南宮若塵遇到蒼離時卻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異常地平靜,甚至平靜地有些可怕,仿佛那就是一個與他毫不相幹的陌生人,若蒼離在場時是因為以防暴露而硬撐着,現今進了房內他卻依舊淡然自若,這般的他給蒼翊的不是安心而是擔心。

身旁的視線太過明顯,南宮若塵便是想要忽視也忽視不了。

他并非是真的毫不在意,只是經歷了那麽多,他早已看清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時間是個很神奇的東西,它雖不能将發生過的事情抹除,卻能将一切漸漸淡化。

曾經的他不肯放下心中的執念,而這份執念卻随着歲月流逝悄然變質,心存這份執念他還能告訴自己,他留在離洛國是為了複仇,若放下執念,他以何緣由繼續留在王府,以蒼翊的情感?他賭不起。

蒼翊眼中的的擔憂他看的明白,但有些事情是不需要明說的,轉頭對上蒼翊的鳳眸,面色坦然道:“可到了晚膳的時辰?”

蒼翊明顯地愣了神,直直地盯着那雙因易容不再明顯的桃花眼,似乎是在确認自己方才是不是聽錯了什麽話。

他們在一起生活多年,瑾竹對自己總是淡淡的,不管做什麽想什麽,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肯對自己說,什麽時候開始,他也能夠自然地說出這般親近的話了?嘴角緩緩勾起,原來不過是自己想的太多,庸人自擾罷了。

經南宮若塵提醒才發現早已到了用晚膳的時辰,想起他剛才說的話,嘴角咧開的弧度不由得深了幾分。

皇室行宮只有每年秋獵才會用的上,沒有儲備食材,也沒有在皇城裏的山珍海味,所有的食物就地取材,早已有侍衛進入獵場打來了獵物,行宮外炊煙缭繞,一處又一處的火堆将整個獵場照的通紅明亮,切好的肉塊用樹枝串起架在火堆上,肉脂被烤成油漬在高溫下啪啪作響,烤肉的香味彌漫開來,勾人食欲。

行宮內人來人往,房門外人影不斷,南宮若塵拒絕了送來被褥的侍衛,自己接了過來開始整理床鋪,蒼翊單手撐臉,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從前他便喜歡看他忙碌的樣子,也只有在忙碌的時候,他才會少一些疏離。

“王爺。”敲門聲響起,門口多了一道站定的身影,淩雲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進來。”蒼翊理了理心緒,直起身坐正,淩雲從外面推開房門,一名侍衛端着托盤走了進來,低頭走到桌前将盤中的烤肉一一擺在桌上,然後躬身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正欲叫南宮若塵用膳,人已經朝着自己走過來了。

清淡了許久偶爾開葷也別有一番滋味,但肉類不易消化不宜多食,飽了食腹之欲便作罷了。

翊王自進了營帳便再不曾出現,不過衆人都知道翊王素來不喜秋獵,倒也也沒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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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漸熄,行宮裏各房中的燭燈也漸漸滅了,翊王屋內卻依舊長明,衆人雖然好奇,但礙于有人守在門口也沒人敢刻意靠近。

“我歇床上不合規矩,我也是男子,你莫要将我看的太過嬌弱了。”南宮若塵看着坐在桌旁假意看書的某人,無奈道。

晚膳過後,兩人因為歇息的問題産生了争議。帳中只有一張床,也不似在王府那般備着軟榻,而作為近衛為護主子安危是不能入眠的,待黎明換班方可歇息。

蒼翊卻執意要他歇在床上,南宮若塵不應,想着即使有人守衛也不能确保萬無一失,只說在椅上将就一晚即可,蒼翊想到他身體剛痊愈不久堅決不同意,兩人都不肯讓步,于是成了現在這種狀況。

蒼翊沉着臉坐在桌旁,無論南宮若塵說什麽也無動于衷,意思很明顯,既然你不睡我便陪着你。夜色漸深,房外也越發地安靜,看書的人絲毫沒有要睡的意思,兩人又僵持了良久,南宮若塵選擇了妥協,他倒是無所謂,但蒼翊明日還需要參加秋獵,不能這般耗着。

房中沒了動靜,蒼翊将視線從書中挪開,側頭看着側身躺在床上的白色身影,眉頭微挑,沉着的臉也放松下來,起身熄了燭燈,在黑暗中靠近床榻躺在了南宮若塵身後。

渴求的溫暖就在身側,躺下的人卻只覺得心中空落落的,曾幾何時他們多次同床共枕,卻每每面對的都是這樣一副背影,蒼翊在心中黯然輕嘆,替他掖了掖被子,将人擁入懷中,緩緩睡去了……

翌日晌午,待林中霧霾散去,所有參加秋獵的人在獵場入口集結。獵場空曠處搭起了一高臺,一襲絨毯自階底蔓延而上直達龍騰雲椅,慶元帝一身明黃色龍紋騎裝坐在龍椅上,待場內完全靜下來後才緩緩站起,居高臨下地望着臺下,盡顯帝王威嚴。

“秋獵年年如是,若沿用往年秋獵規格未免少了些樂趣,既是比賽那便不能少了彩頭,所以今年狩獵,朕欲将這把驚弦落日贈與獲勝之人。”

臺下聽聞聖言,不少人面露疑惑,不知這驚弦落日所謂何物,直到慶元帝身後一名侍衛雙手托起一把彎弓站到臺前,臺下所有人開始面面相觑。紫銅色的弓身似一輪彎月,只在弓尾鑲嵌了兩顆寶石,銀色的弓弦緊繃在弓上,整體簡單古樸,比起大多數貴族的弓箭少了太多華麗,卻沒有任何人敢小瞧了這把彎弓,只因為這是帝王随身多年,上戰場也不曾離身的神弓。此時聽說皇上要将此弓贈出,臺下心思缜密之人不免多了些猜測。

慶元帝沒有理會臺下嘈雜的議論聲,向喜喬點頭示意,喜喬接到旨意上前一步,大聲道:“世間萬物皆遵其禮法,狩獵禮規,不捕幼獸,不采鳥卵,不傷未長成的小獸,不破壞鳥巢,圍獵當圍而不合,不得趕盡殺絕。此次圍獵限時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之後罷圍,所有人回歸駐營,清點獵物,獵多者為勝,未拔得頭籌之人,只要獵物豐盛,一律有賞。”

“謝皇上。”臺下衆人齊呼。

喜喬話畢退到一旁,慶元帝從指揮臺上走下翻身上馬,侍衛将方才那把驚弦落日呈上,帝王搭弓拉弦,一聲輕鳴離弦之箭飛射而出,拉弓如滿月,箭射似流星,穩穩的插進林中的樹幹上,穿透而過,所有人看清這一手,看向驚弦落日的眼神充滿了火熱。慶元帝洪亮的聲音響徹整個獵場:“狩獵開始。”繼而率先沖入了林中,所有王公大臣,皇子皇孫以及侍衛們齊聲應是,緊随其後有序地進入了皇家獵場。

城北獵場幅員遼闊,野獸種類繁多,經常在外圍活動的一些小動物被馬蹄聲驚到正四處逃竄,狩獵隊伍漸漸深入林中分散開來,這些貴族子弟有他們自己的驕傲,不屑于追逐外圍的山雞野兔,他們的目标是深林中具有挑戰性的大型獵物,入秋的獵場沒有了郁郁蔥蔥的枝葉遮掩,稀疏泛黃的樹林在場外也能看見其中不停穿梭的人影。

整片獵場馬蹄聲四起,獵手們興致高昂,沒人注意到有兩道身影刻意偏離隊伍,逐漸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

“你來這裏做什麽?”一身侍衛裝扮的南宮若塵疑惑地打量四周,這裏的樹木比其他地方的樹幹要粗一些且大部分樹底都有或大或小的樹洞,看起來像是狐貍的巢穴,堂堂一個王爺,總不會是來這裏掏狐貍的吧。

蒼翊笑而不語,用眼神示意他禁聲,任由馬兒悠閑地在枯草叢中漫步,南宮若塵猜的沒錯,這裏的确是狐貍的巢穴,樹洞裏已經有些膽大的聽到動靜悄悄露出了頭,但帶他來這裏,目的可不是這些狐貍。兩人繼續向前走,有樹洞的樹幹漸漸少了,一旁的草叢中響起沙沙的聲音,蒼翊唇角一勾,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來。

林中寂靜了半晌,突然一道白影閃過,蒼翊迅速搭弓拉弦,箭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射而出将那道白影穩穩的定在了地上,蒼翊尚未收弓,南宮若塵已經翻身下馬,有些急迫地跑了過去。

“是藍尾靈狐。”南宮若塵激動的聲音傳來,蒼翊輕笑,随即策馬緩緩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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