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猜測

一百廷杖未滿,林慷已是半死不活,對于這種意料之中的慘狀,暗一沒有半點的憐憫與同情,毫不懈怠地守在一旁直到杖數全了才離了刑地去向蒼翊複命。

刺史夫人被強制帶回自己的院裏,心急如焚又無可奈何地等着,不停地派人打探着外面的消息,好不容易等到人回來卻已經是生命垂危的境地,一時受不住刺激直接昏了過去,醒來後大哭大鬧,只喊着若弟弟有什麽三長兩短,她便也不活了,後來也不知杜刺史對她說了些什麽,她竟也不再鬧了,只是紅着眼眶照料着昏迷的林慷,盼着人能早日醒過來。

“……人已昏死過去,腰間筋脈斷裂,即使人醒過來,下半輩子也只能躺在床上了……”

暗一将林慷的狀況告知時,蒼翊只輕蔑一笑,在他看來這種教訓根本算不得什麽,敢觊觎他的人,縱然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只是這種緣由他卻不會說出來,

說來蒼翊一行人也算是幸運的,在他們剛抵達郢州城不久,天色便暗了下來,臨近傍晚時分,天空中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細密的雨線飄落在地上不是很明顯地泛起絲絲漣漪,能見度變低,如風如霧,無端讓人添了幾分迷茫……

費了些時間将所有随身的東西都安置妥當,忙完時已經到了晚膳的時辰,拒絕了杜刺史為他們接風洗塵的準備,只叫廚房備了幾樣精致小菜,趕了幾天的路,從城郊到刺史府又是好幾番的折騰,衆人也都有些疲憊,匆匆用了晚膳,便各自回房了。

刺史府的下人不知兩人之間是何關系備了兩處院子,出門在外也比不得王府那般随意,蒼翊雖然嘴上不說心中卻是不樂意的,在自己房裏沐浴完畢之後,趁着沒人注意靈巧地翻進了隔壁的院子。

見房內的燭燈還亮着,勾勒出窗前那道身材修長的剪影,蒼翊勾了勾唇,大搖大擺地推開房門鑽了進去。

關上門回過身時,窗前站着的人也正怪異的看着他:“不走院門,何故去翻牆?”

“院門處有人,不便。”蒼翊絲毫沒有被抓包的尴尬,他這一來可是沒準備再回去的,要光明正大的從院門出再走院門進來,第二天他和瑾竹歇在一處的消息就會傳遍整個刺史府,他倒是不在意別人怎麽看,卻不能不顧及瑾竹的想法。

方才蒼翊翻牆而入,外面可是下着雨的,南宮若塵上下看了看,确定他沒被雨淋着,才淡然移開了視線,繼續瞧着窗外。

蒼翊笑着靠近窗邊的人,見他穿得單薄,還披散着一頭濕發,不由得皺眉,從木架上取過一塊絨布将南宮若塵整個後腦都包了進去:“發絲不擦幹,很容易着涼的。”

趕路途中沒有這麽好的梳洗條件,男子束發又不同于女子,發帶束得紮實,連續幾日不曾松散過的發髻被松開只讓人覺得異常輕松,南宮若塵不急于束發,也就不在乎發絲幹不幹了。

突然被絨布裹住,南宮若塵不由自主地随着蒼翊的手晃了晃腦袋,顧自穩了穩身形,聽着身後略帶責備的話語覺得心中一暖,靜靜地立在原地任蒼翊替他拭幹濕發。

蒼翊輕柔地擦拭着,見身前的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忍不住問道:“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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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若塵也不回頭,盯着窗外的雨發呆:“想今天發生的事。”

今天發生的事?蒼翊撇了撇嘴,今天可發生了不少事,他如何知道是哪件事,哪有這麽敷衍他的。

似是知道蒼翊心中所想,南宮若塵又補充道:“郢州城的守正。”

“他?”想起在城門口阻了他殺林慷的那人,蒼翊突然發笑:“才剛到郢州城便被人擺了一道,他倒也有些本事。只是不知,他是如何知道我們的身份的?”

“或許,他認識劉郡守。”南宮若塵輕應,提起劉甄時面色微變,有些意味不明。

蒼翊點了點頭,城門守正會認識當地郡守倒也說的通。

他看的出來,周序鋒也是厭惡林慷的,只是礙于其身份又不能見死不救,起先還覺得奇怪,為何周序鋒身為守正不求證身份便放他們進城了,現在看來,他是一開始就知道他們的身份,有意利用他們想要懲治林慷。

刻意将林慷救下,讓他回刺史府向靠山告狀,進而将事情鬧大,當他們知道林慷得罪的人是誰時,就是杜蔚也不敢再護着他,這樣的話,既能讓林慷受到該有的教訓,也避免了事後杜刺史會遷怒到自己這個城門守正的身上。

周序鋒的做法固然是利用了蒼翊的身份,但他也是為了讓該罰之人受到應有的懲處同時保自身安穩,所以蒼翊也不會去怪罪于他,倒是這郢州刺史放火燒村一事,杜蔚說是為了防止瘟疫才出此下策,此言與之前劉甄所說大有不同,而真正的情況他們卻是一無所知。

“山下村被焚毀一事,你怎麽看?”發絲被擦到半幹,蒼翊将絨布挂回到木架上,見南宮若塵沒有要歇下的意思,又取了件披風披在了他身上,将自己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

南宮若塵其實并不覺着冷,還是伸手攏了攏披風的束帶,想着蒼翊剛才說的,沉默了半晌,突然如自言自語般道:“百餘人,當真就沒有活口嗎?”

話音雖小蒼翊也是聽的清的,驀地愣了一瞬:“你的意思是?”

南宮若塵不言,算是默認了蒼翊的想法。

說是為防瘟疫,到底是還沒有發生的事,官兵去焚村,那些村民又不是死物,即使舍不下家人或是官兵阻攔離不開村裏,難道就不會想辦法避開火患保得一命?

若想知道事實真相,去村裏一探便知。

蒼翊執起身前人的一縷青絲,輕笑道:“你似乎更認同郢州刺史的說法?”

“劉甄……不可信。”

“為何?”将手中的那縷發絲繞在指尖,明明是疑問的話,面上卻毫無疑色。

南宮若塵沒看見身後人的動作,似是想到了什麽,眉頭微蹙:“山下村是盧陽郡管轄範圍之內,若要燒村,沒道理不去知會郡守一聲,他既為盧陽郡守,必然早就得了消息,縱然阻止不了村落被焚毀,也應該來找刺史府申辯,而觀杜刺史看見劉郡守時的神情,除了疑惑并沒其他異色,只能是劉郡守不曾來過刺史府。”

“再者今日城郊遇到的那些百姓,他們對山下村遭蝗蟲侵襲以及屍體潰爛之事毫不知情,劉甄帶動百姓□□,若真是為了盧陽百姓,他首先該做的是弄清燒村的原因,而非直接煽動百姓前來鬧事。”

“你我都清楚,這次事态突然變得嚴重,是人為……”

受災區的擴散,蝗蟲對人類的侵襲,都是前世所沒有的,蒼翊當然清楚這些變化其實是沖着他來的,但他卻一言不發地靜靜聽着,他喜歡看瑾竹這般侃侃而談的樣子,喜歡他那般自然地說出“你我”二字,蒼翊忽然感到很慶幸,慶幸上天給了他們重新來過的機會,慶幸瑾竹沒有忘了他……

身後的人良久沒有動靜,南宮若塵不由得好奇地回頭問道:“怎麽了?”

蒼翊滿臉笑意,輕輕搖了搖頭:“從沒見你一次說過這麽多話。”

南宮若塵一怔,對上蒼翊滿眼柔情的鳳眸,耳根微紅,略不自在地撇過頭,又望着窗外發呆。

蒼翊輕笑着從後面擁住他,見他身體微僵着卻沒有拒絕,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兩人沉默了片刻,南宮若塵道:“其實,你本可不用暴露自己的身份。”

“無妨,縱使我自己不說,這事也藏不住。”蒼翊一臉無所謂,本是為着他的安全,朝廷只說了會派欽史前往郢州,卻不曾透露去的人的身份,然而紙到底藏不住火,蒼離費盡心機要他性命,怎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将他親王的身份洩露出去,還不知會有多少人找上門來……

“小麒他們,該是過了林州境內了吧。”瞧着外面愈加變大的雨勢,南宮若塵有些憂心。

蒼翊倒是沒不怎麽在意,鼻尖湊近了偷偷聞着懷裏人的發香,随意道:“有淩雲跟着,不會有事的,明日我們再去山下村瞧瞧。”

“嗯。”南宮若塵淡淡應了一聲,他并沒有告訴蒼翊,他之所以不信任劉甄,更重要的是,此人給了他一種極度不安的感覺,甚至讓他覺得有幾分熟悉。不願多想,身體漸漸放松了下來,自然地朝着身後人的懷裏靠了靠。

而被惦記着的左麒一行人,其實并沒有蒼翊所想象的那般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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