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暗室

“只是小傷,不礙事的,唔……”

蒼翊坐在馬前,側身避開左肩上的箭傷靠在南宮若塵身上,過了起初的那陣劇痛,疼痛感稍稍緩解了些,只是馬背上的震動難免會牽扯了傷口,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

南宮若塵聞聲本就皺起的眉頭又緊了幾分。

微風拂動,迎面擾亂了一頭青絲,散成幾縷在身前人的臉上拂過,帶着點點發香……

敵人選的刺殺地點的确偏僻,跑了許久也不見合适的落腳點,南宮若塵将馬停在一處破舊的廟宇前,剛一下馬突覺喉間一陣腥甜,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方才妄動內力,果然還是勉強了些。

強自平複了內息,若無其事将人扶了進去。

這處廟宇似是荒廢了許久,極為破舊,曾經供奉的佛像也早已殘缺不全,地上滿是灰塵,四處為蛛絲盤繞。

早有暗衛趕在兩人前面清了一塊幹淨的地方,讓自家王爺歇下。

輕手褪去蒼翊被血跡染紅的外衫內緞,露出深深嵌入左肩的金屬箭頭,手中的動作突然頓了頓。

“你忍着些。”南宮若塵輕聲道。狠下心用匕首将箭頭剜了出來,留下一個血紅色的猙獰傷口。

清理,上藥,包紮,所有動作都極為娴熟,修長的五指卻微不可聞地在輕顫。

蒼翊牙關緊咬,面色蒼白,光潔的額頭已密密地出了一層薄汗,卻始終不發一語。

方才千鈞一發的驚險誰也沒有提及,南宮若塵垂眸纏裹着紗布,雙眸似凝神又似無神。

箭矢未及身前之時,他本可用力将自己推開,既能逃過箭羽,亦不會傷及自身,他是怕傷着自己,又或是本能的便那麽做了……

“怎麽了?”微涼的指尖停留在肩頭,身後的人吃吃沒有動作,蒼翊不禁好奇道。

“……無事。”南宮若塵搖了搖頭,喚人取了幹淨的衣物給他換上:“我摻了些止疼的藥粉,傷口會有些麻痹,你且先睡一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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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藥效漸漸起了,少了入骨的疼痛,一陣疲憊席卷全身,蒼翊鳳眸輕閉,如孩童般毫無防備地睡去了。

南宮若塵任蒼翊将頭倚在自己肩頭,背靠在殘破的佛像腳下,他素來是最愛幹淨的,此時卻顧不得這些了。

他不去問蒼翊為何不顧性命替自己擋箭,也不會謝他的救命之恩,蹉跎一生,有些問題早已不需所謂的答案……

“其他人如何?”

左麒蹙眉站在破廟門口,看着佛像下的兩人欲言又止,聽自家師兄問了一句,應道:“都是些小傷,沒什麽大礙……師兄,你……”

南宮若塵擡頭看他一眼,輕輕搖了搖頭,運轉內力致使的內息不穩,想來他早看出來了。

少年不再多言,卻固執地守在廟門口不肯離去,南宮若塵無奈,便也由着他了。

腿邊忽然搭上一雙毛茸茸的爪子,側頭看去,被冷落了許久的靈狐正拿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他,雪白的耳朵撲閃着,不乏邀功的意思,南宮若塵面色柔和,輕輕伸出一只手去,小家夥眼神一亮,順着那只手鑽到了主人懷裏去,似是知道此時不能鬧騰,只輕輕蹭了蹭,便安安靜靜伏在了主人腿上。

破舊的窗外天色未晚,只是現在衆人皆疲又車馬盡毀,今日是無論如何也到不了都城了。

然而人不能回城,消息卻早已傳回了城內。

頤都城內毫不起眼的一處地下暗室,冰冷的牆壁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支架,架上一個個漆黑的木盒,偶爾傳出聲聲詭異的響動。

一道身影靜立在暗室中央,看着石臺上密密麻麻的一片,如蛹蟲一般的蠕動着,燭臺上的火苗忽明忽滅,映在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讓本就陰寒的暗室更添了幾分森冷。

“殿下,行動失敗,翊王一行人已至臨南城郊,明日便可抵達頤都城。”

不透光亮的暗室門口走進一人,在室內那人耳旁低聲道,聲音無靜無波,并無任務失敗的忐忑,平靜陳述着事實。

蒼離目光不移,面色淡然如常,垂在身側的雙手卻已然緊握,沉聲道:“原因。”

“安排的人手要取翊王性命綽綽有餘,只是無論趕至何處,總有江湖中人暗中相助,且翊王過于警覺,似乎總能在我們動手之前便有所察覺……”

“呵……”聲音被一聲女子的輕笑打斷,黑暗中走出一人,暴露于燭光之下:“殿下今日怎有空光臨我這寒舍?”

蒼離不答,低垂的雙眸緩緩擡起,看向來人。

暗色的廣袖羅裙垂至地面,緊身的衣物勾勒出女子姣好玲珑的身段,一頭青絲簡單绾了個發髻随意地垂在身後,臉上黑紗蒙面看不清容顏,只餘一雙帶水的眸子帶着點點興味。

“夫人方才為何發笑?”

女子好看的秀眉微挑,繞過蒼離走至石臺前,從一旁的架上取過一只木盒,将裏面的毒蠍倒出,石臺上蛹蟲般的東西蠕動地越發明顯,女子淺笑,看着瀕死的蠍子被看似不具任何威脅的蛹蟲一步一步蠶食殆盡……

“我早與你說過,他們帶着醫聖的名頭,你的那些所謂的江湖勢力根本就不堪一擊。”

蒼離一怔,眸色微沉,繼而冷笑一聲:“夫人提醒的是,本殿倒是忘了,昔日魔宮勢大,江湖正派人人自危,幸得醫聖出手,登高一呼聚齊高手無數,一夜之間将魔宮勢力連根拔起,為江湖除去一大毒瘤……”

話音突然頓住,蒼離視線下移,铮亮的短劍橫于脖頸之間,再近一分便可破了他的血管。

“你若再提及此事,我必不容情。”女子眼中戾色盡顯,警告意味十足。

蒼離下颌微擡,稍稍避開了短劍傳來的森森寒氣,淡然道:“夫人莫要動怒,本殿只是覺得,你我既有相同的目的,不如聯手……”

“殿下錯了。”女子收回手中短劍,打斷道:“殿下想要控制那人是為清除你榮登大位的阻礙,除掉翊王,而我不過是要報一己私仇,翊王與我無冤無仇,我為何要将棋子用在他的身上?仇家尚未現身,他害我夫君,刃我親子,毀我家園,這是我唯一能報仇的機會,我絕不會放過。”

“……”蒼離猶豫着,與那女子對視半晌,率先移開了視線:“也罷,便依夫人所言,那人我暫且不會動他,如此一來,有些人就留不得了。”

站在他身後的人收到命令輕聲退了出去,暗室裏再次寂靜下來,女子瞧着蒼離沒有絲毫變化的神情,心下微涼,冷然道:“殿下這般做法,就不怕令手下為你賣命的人心寒嗎?”

“無用之人,留他何用?”蒼離不甚在意,頓了頓又望向女子道:“何況這些傀儡一般的人,毀了再建就是了,這事,夫人可比本殿清楚。”

“……”女子默然,對上那雙深淵般的黑瞳,無端覺得脊背泛起涼意,此人行事過于陰狠毒辣,與這樣的人合作,便如同将自己置于萬丈懸崖邊上,稍有不慎,便會落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

蒼翊是被一陣颠簸給晃醒的,睜開雙眼模模糊糊地看見頂部不停搖晃,雙眸聚焦,才看清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身在了馬車之中。

頭枕一片溫熱,他試着動了動無意牽扯了肩部的傷口頓時疼得倒吸了口氣,想來藥效早已過了,視線微移,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時嘴角不自覺地勾起,傷也不怎麽疼了。

那人雙眸緊閉,倚靠在馬車角落處,放松的神情比平日裏少了幾分疏離,似是困得極了,馬車這般搖晃也不曾醒來。

蒼翊枕在他的膝上,不忍驚了他卻又忍不住想要觸碰,正猶豫着伸出手時一旁竄過來一個毛團撞進了他的懷裏。

蒼翊手尚還僵在空中,頭頂那人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雙眸睜了開來。

“你醒了?”

“嗯。”蒼翊輕笑,伸出的手自然地收回轉而撐住南宮若塵的手臂借力坐了起來,聽着外面明顯多了幾倍的馬蹄聲,出聲問道:“外面是何人?”

“皇上派了人前來接應。”

蒼翊點頭,顧自醒了醒神,本想透着涼風随意看看,眼角瞥見馬車前方一道身影,神色微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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