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獄中
落雪之後的大牢裏越發顯得陰暗潮濕,冰冷的石牆分隔開一間又一間的牢室,以鐵欄封住。
最靠裏邊的牢室是大理寺看守最為嚴密的地方,卻也是最幹淨的地方。
蒼翊跟着帶路的獄卒一路朝前,偶爾有被關在牢室裏的人聽到動靜擡頭望上一眼,卻也沒有太大的神色波動。
因安國公府入獄的本就只有父子三人,一間牢室足矣,蒼翊到的時候,三人靜默無言,絲毫沒有锒铛入獄之人該有的不安急躁,就連被指證為暗殺主謀的霍琅軒也只是稍顯頹敗地靠坐在牢室的角落,見蒼翊進來,微瞥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蒼翊自是不會理會他,轉眼看着坐在牢室裏唯一一張茅榻上的老者微微鞠禮:“安國公安好。”
老者一驚,急忙下榻躬身回禮:“參見翊王殿下,老夫現今已為階下之囚,怕是當不起王爺這一聲稱呼。”
“皇兄只是命大理寺将你們暫時關押,并未削去爵位,本王這一聲國公爺自是當的起的。”蒼翊淡淡道,待安國公颔首起身,才轉而看向牢裏那第三人:“本王是來找你的。”
着人将牢門打開,霍展白無奈一笑,起身彈了彈周身纏上的稻草,雖是一身囚服,卻絲毫不掩風流之态,在安國公忐忑的眼神中出了牢門。
此番牢獄之災本就是因暗殺皇親而獲,翊王顧念舊情前來探望且不曾遷怒于己已是大恩,他自認是舍不下老臉再去求翊王寬恕,側頭看了眼自事發至今都不曾發過一語的長子,安國公搖頭嘆息。
“這東西你從何處得來的?”拿出那塊玉佩,蒼翊直接開門見山。
“前幾日在怡月閣發生一起命案,光祿寺林署正的二公子被戶部侍郎的胞弟所殺,這玉佩是從命案現場得來的。”
“此事和本王遇刺一案有何關聯?”
他自然知道這其中都有蒼離的手筆,只是安國公府是如何招惹上他的。
霍展白嘴角帶笑,完全沒有身為階下囚的自覺,倒了杯水灌下:“我覺得此事有異,便去查了查,還真讓我查出了些眉目。我找到了當時在房裏撫琴的琴師,她正被一群人所追殺碰巧讓我給救了,之後她便透露說早在李辛到來之前,那林公子就已經死了,而這場殺人案,不過是為了陷害李辛的一場局罷了,至于他們的目的,我便不得而知了,而我救下的那名琴師,就在當晚被人滅了口,今天,我安國公府就被人給圍了。”
他定定地望着對面陷入沉思的某人,帶着玩世不恭的笑。
蒼翊沉吟片刻,忽然冷笑:“奏章尚未呈上,他們倒是先下手為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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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章?什麽奏章?”
“為郢州蝗災撥下的赈災銀抵達廬陽時無端少了三成,必是有人在途中趁機中飽私囊,這事我還不曾上報,想來是那戶部侍郎察覺到了什麽,有人為堵他之口,先拿他弟弟開刀了。”說着有些意味深長地看向對面:“如此好的一個局卻被你輕易給攪了,那幕後之人又豈能咽下這口氣,便借由皇兄的手想給你一個教訓罷了,此次确是本王連累了安國公府。”
若非當日他給了李辛這塊玉佩,又恰巧被霍展白所拾得,怕是他縱然知道李辛是被冤枉的,也不會去趟這趟渾水。
“其實不然,若不是我那兄長不聽勸,執意出手,也不會有這場禍事了。”霍展白擺了擺手,垂眸苦笑,突然眉頭微斂,驚道:“莫非此事,當真非他所為?”
“關系自然是有的,否則以他的性子,也不可能像現在這般平靜,只不過他非主謀,一只替罪羊而已。”
想起那幕後之人,蒼翊不禁鳳眸微沉,論起蒼離所做之事,條條按律當誅,只是他苦于沒有證據,蒼離固然罪大惡極,行事卻是滴水不漏,就連在安國公府被滅了口的那名琴師,縱使她還活着,也根本不足以令蒼離受創,左不過再多一只替罪羊罷了。
忽然傳來一聲輕笑,霍展白又恢複了平日的神态:“我瞧你這心如明鏡的模樣,可是有了對策了?”
蒼翊頗為苦惱地搖了搖頭,沒有應他這個問題。
想起一事,又問道:“你可知我遇刺一事二皇子是如何得知的?”
霍展白面色一滞,挑眉移開了視線,直言道:“我告訴他的。”
蒼翊微怔,面露疑惑随即釋然,淡淡點了點頭也不再多問。
“此事是我大意了,本想着多少能幫上些忙,卻反而給你添了麻煩。”
蒼翊不在意地笑了笑:“既有此一劫,那便是躲不掉的。”
沒有權利金錢的牽絆,沒有利益的沖突,這樣交上的朋友才能比之其他多上幾分真誠,也能多些信任,或許蒼翊前世唯一不曾遺憾的,便是交了安國公世子這個朋友……
……
下人依蒼翊之意添了些碳火,屋裏比之清晨要暖了許多,窩在床頭的靈狐率先醒來,見身旁的人還未有動靜,湊上去在他鼻尖輕輕蹭了蹭。
鼻尖微癢,南宮若塵悠悠轉醒,伸手撥開眼前毛茸茸的腦袋在它頭頂輕撫,末了才撐着床榻緩緩坐起,軟綢內緞貼身,應該是某人一早給他換上的,頭腦一陣昏脹,他不禁擡手揉了揉額角,腰股間酸軟無力,也不知是睡得久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強忍着不适起身穿戴,忽聞珠簾外一陣異動,映出一個人影:“公子,您醒了?”
“嗯。”
靈犀本就一直在外侯着,王爺有令她又不敢打擾,此時聽到裏面傳來動靜面色一喜,待裏面的人穿戴整齊出來才笑着行禮:“公子。”
小丫鬟今日似乎心情不錯,一邊伺候着主子淨面洗漱,嘴裏也不消停:“公子今兒可是起晚了,外面落雪了,白茫茫的可好看了,不過現在都已經被掃得差不多了,真是可惜……”
也不知何故,公子雖然寡言少語,他們做下人的在他面前卻總能放肆一些,縱使出了些差錯公子也不會計較,只是今日靈犀在一旁叽叽喳喳,那人卻總有些心不在焉。
悄然打量了半晌,靈犀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暗中偷笑,不着痕跡道:“今早得了消息,說安國公府出事了,王爺一早便出府了,臨走前吩咐廚房備了好多好吃的,公子可餓了?奴婢伺候公子用膳吧?”
南宮若塵微微颔首,走到桌旁坐下,視線卻總是有意無意地朝着門外望去。
桌上的膳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豐盛,南宮若塵起的晚了,已過了早膳的時辰,這時候也的确有些餓了,桌上粥食菜肴複雜多樣,多是偏向清淡,讓人食指大動。
“可知曉安國公府出了何事?”
“聽說是涉及了王爺遇刺一案被入了獄了。”靈犀應道,想到受人所累遭逢牢獄之災的人又有些憤憤不平:“安國公世子與王爺素來交好,可他那大哥也太不識好歹,竟然想着要刺殺王爺,真是……”
話音一頓,瞧着公子眉頭皺起,靈犀這才想起背後嚼他人舌根大為失禮,忙退了一步行禮:“奴婢多嘴,請公子恕罪。”
南宮若塵側頭看她,他不過是奇怪安國公府怎會和刺殺案有了關聯,根本就沒聽清這丫頭說了什麽,無奈擺了擺手讓她起身。
靈犀心虛不敢再多言,紅着臉走上前替他布菜,忽又瞧見他脖頸間那一點紅印,本就羞紅的臉又深了幾分,難怪今日一早她來伺候王爺公子起身被淩雲統領攔在了院外,說什麽王爺和公子有要事相商不得打擾,原來這要事竟然是……
自認撞破了大事的丫頭正臊得厲害,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靈犀姐姐,靈犀姐姐你在嗎?”
靈犀一驚,快速去将房門拉開,看着門外跑得氣喘籲籲的小丫鬟,問道:“出什麽事了?”
“靈犀姐姐,不好了,宮裏來人了。”
“來了便來了,王爺既不在府裏,讓人好生招待再送出去就是了,這麽急做什麽?”靈犀秀眉微蹙,待這小丫鬟緩過氣來才問道:“來的是什麽人?”
“來的是太後宮中的墨言姑姑,還有……還有晉陽侯府的大小姐,墨言姑姑聽說王爺不在,将帶來的東西放下便回宮了,可是沈小姐她執意要等王爺回府,還……還向人打聽了公子的住處,已經朝着清芷榭的方向來了……”
“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