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急件

時過亥時,大皇子府邸。

并不算寬敞的一處小書房內,蒼烨端坐在案桌後面,燃着燭火翻閱着堆了滿桌的書卷,似是有些疲倦,忍不住擡手揉了揉眉心。

房門被人輕輕推開,一人端着托盤走近,見他如此,也不禁跟着皺眉:“主子,夜深了,明日再看吧。”

蒼烨搖頭:“左右是要看的。”

“皇上也真是的,主子身子才剛痊愈,便扔了這些個麻煩東西來折騰主子,簡直……”

“休得無禮。”

見他臉色一沉,丫鬟無奈撇了撇嘴,她家主子雖看起來溫和,實則也是個執拗的性子,她也只是心中不滿,憋不住抱怨了幾句。

微嘆了一聲,蒼烨将手中已翻閱完的書卷合上,端起托盤內的茶盞抿了一口道:“三皇子府可有什麽動靜?”

說起正事,丫鬟瞬間收斂滿臉的郁悶,想了想道:“其他的倒也沒什麽,只是府中的下人走動較之以往要頻繁些,似乎是在忙着什麽,不過未見有人出府。”

蒼烨下意識斂眉,低頭思索。

“三皇子已被禁足,有陛下在,想來在朝堂上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主子為何突然關注起三皇子府來了?”

擡頭看她一眼,蒼烨微微搖頭:“盯緊三皇子府便是。”

“……是。”

莫說身旁之人不明,其實他心中也有疑慮,對三皇子府的監視本只是因為翊王一句提示的話,如今卻真的多出幾分懷疑,他與蒼離雖接觸不多,對他的性情也有些了解,心思缜密,善于僞裝,因莫須有的罪被禁足之後,以他之心境的确可以沉得住氣,可如今的情形來看,未免也太沉得住氣了些,禁足遲遲未解,他難道就沒有絲毫的不甘?

更讓蒼烨心中不安的,是翊王提示他時那副信誓旦旦的神情,他一直不明蒼翊突然轉變的原因為何,但他的确總能做出最正确的推斷,他說的話很難讓人不放在心上。

北疆使臣之事,父皇雖與他們定下數日之約,追查卻又始終不見進展,也不知做的什麽盤算。

沉思半晌無果,蒼烨深呼了口氣,借着茶水醒了醒神,又重新埋入了書卷當中。

朝中衆臣皆知皇上與北疆使臣的約定,卻無一人料到,數日之後,他們等來的不是事情的水落石出,而是邊境之城傳來的八百裏加急的消息。

“北疆邊境傳來消息,蠻夷之人得知卓戈王子身死的消息,已召集二十萬大軍壓境,勢要為此讨回一個公道。”

朝堂之上,有人将八百裏加急的消息禀明聖上,此消息使得群臣瞬間炸開了鍋,慶元帝勃然大怒,決意出兵之後,甩袖而去!

下朝之後,禦書房中,翻看着由兵部尚書呈至案桌上的又一封加急信件,臉色陰沉地可怕。

此封信件來自西南邊境,月華國不知從何處得了消息,說離洛國欲扣留四皇子為質,拒不放人,為接四皇子回國,月華骠騎大将軍鄭婁生率十萬大軍在嘉南關外安營紮寨,其目的不言而喻。

慶元帝沉聲道:“兩國使臣如今何在?”

“啓禀皇上,昨夜兩國使臣所居住的驿所遇刺,使臣受了驚吓,不敢再留于頤都城內,已于今日一早離城。”

“受了驚吓?”慶元帝氣得發笑:“好一出自導自演的大戲!”

兩國使臣同時抵達本就太過湊巧,如今兩國合軍壓境,使臣又同時離開,月華和北疆,只怕是早已達成共識,借機發兵離洛。

帝王隐忍的怒氣未發,無人敢在此時去觸黴頭,只是時不待人,等了片刻,兵部尚書還是硬着頭皮上前道:“皇上,現下的局勢于我國大為不利,還需得想個法子,解了燃眉之急才是!”

得見慶元帝似為所動,兵部尚書繼續道:“這信件上已經言明,月華國的軍隊目的只在四皇子,然衆人皆知月華四皇子早已于送親途中死于山匪手中,他們此舉明擺着是蓄意滋事,只要我們能證明四皇子的确不在我離洛國境,斷了他們的由頭,他們便沒有理由再繼續發兵,只是要如何證明……”

“……”

聽着這人在他面前據理分析,慶元帝此時的神情着實有些古怪。

月華國四皇子現居于翊王府,只是在離洛知曉此事的人屈指可數,故而所有人都以為月華國大軍壓境實乃借故挑起戰争,其實不然,月華使臣多次在翊王府外求見,想來早已知曉四皇子仍存于世的消息,然而翊王強勢,閉門羹吃得多了,沒了法子,便只有出兵威脅一條路可走了,正值北疆戰亂将起,他們是認定了,離洛一定會放人!

沉吟半晌,慶元帝驟然擡首:“來人,即刻宣翊王入宮!”

兵部尚書正在憂思,聞言愕然擡頭。

此時正商議退敵之計,宣翊王入宮又有何用?

“皇上,這事……”

“此時朕自有決斷,你且先退下,着兵部做好開戰的準備!”

北疆蠻夷子既要掀起争戰,離洛也不懼,自當奉陪到底!

兵部尚書權衡利弊,仍覺得開戰不妥,正欲再勸,驀然瞧見帝王眼中一閃而過的寒光和滿臉堅定的神情,剛要出口的話莫名被壓了回去,低頭行禮退出了禦書房。

早在朝廷上公布北疆大軍壓境的消息時,蒼翊便料到皇上會召他入宮。

上一次争戰,北疆戰敗之後,數年間與離洛彼此相安無事,若沒有十足的信心,他們絕不會貿然挑起戰争,而且是在這樣一個關口,他們如此有恃無恐,必然是有足夠的底氣,這般肆無忌憚,只怕少不了月華國的參與。

他做好了心理準備,故而在那封信件遞到自己身前時,他前所未有的平靜。

“不用朕說,你也應當明白,朕叫你來是為了何事。”

“……臣弟明白。”

現下年關将至,北疆邊境的軍士常年駐守,就算開戰,也無甚大礙,可西南邊境不同,嘉南關終年安穩,月華國國力羸弱,構不成太大威脅,兩國實力懸殊,也因此才會有安和公主和親一事,若在年關開戰,原本還能回鄉過年的軍士勢必不能如願,要是百姓得知,朝廷寧願燃起戰火也不願交出一人平息戰亂,到時候百姓怨聲載道,士氣不振,會造成極為嚴重的後果。

所以南宮若塵,必須回去!

蒼翊神情淡淡,讓準備了一番訓斥之詞的慶元帝有些愣怔,正松了口氣,又聽他道:“臣弟有一事相求。”

他松口太過容易,聽他此言,慶元帝頓時心生警惕:“……何事?”

“臣弟請皇兄,徹查三皇子府!”他滿臉認真,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慶元帝眸色微沉,與他雙眼對上。

蒼翊還是第一次這般直白地與他對視,這人對他來說,是兄是父,更是君,直視帝王實乃大不敬,可他此刻卻絲毫不肯避讓,眼中的堅定讓人動容。

他已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将人強留在身邊,卻也絕不能讓人再留有遺憾。

沉默良久,慶元帝正欲開口,禦書房的殿門被人叩響,喜喬快步走進:“啓禀皇上,殿外有人,自稱是翊王府客卿,求見聖上!”

“……”

蒼翊一驚,下意識看向殿門,空無一人。

慶元帝瞥了蒼翊一眼:“讓他進來。”

“是。”

殿門處多出一道身影,白衣勝雪,衣袂伴着殿門透進的風微微而動,一條素白腰封點綴着簡單的紋路,那雙修長的手緊攏在寬大的衣袖之下,他此時背對着光亮,仿若仙入塵世,踏步而來。

“瑾竹,你怎麽來了?”

蒼翊心中一緊,面帶焦急。

南宮若塵微低着頭,擡眼看了看他,掀了掀衣角,對着帝王跪下:“草民蘇瑾竹,參見皇上。”

“……”

身份有別,帝王未允,蒼翊不能拉他起身,見慶元帝長久不語,他便緊挨在南宮若塵身邊也跪了下來。

上座之人臉色微沉,晦暗地盯了兩人半晌,瞥見南宮若塵腰間所系之物,頓時如一口氣堵在喉間,滞塞得很。

那是一枚令牌,可供通行宮門之用,他本就疑惑這人是如何進得這層層宮門,此時見他腰間之物,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好,好得很!”

朕許你自由進出宮門的權利,賜你這塊通行令牌,竟被你這般輕易便予了旁人!

慶元帝怒意隐忍,穩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低聲道了句:“你先出去。”

“皇兄……”

“出去!”

夾雜着複雜情緒的一聲呵斥,蒼翊緊了緊雙拳,不着痕跡地瞥向身旁,無奈妥協:“……臣弟告退。”

現在激怒兄長,不是明智之舉。

慶元帝起身,視線一直尾随翊王的身影直至出了殿門,待敞開的門重新關上,他淡淡收回視線,看向身前規規矩矩跪着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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