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張佳樂剛一回到選手休息室就砸了個馬克杯,白瓷渣子碎得滿地都是。

隊員們大氣都不敢出,靜待發落。有人不怕死地搶在張佳樂繼續發飙前把亞軍獎杯抱進懷裏:“隊長你抽我就行了,不要破壞戰隊財産!”

他的本意是想調節下氣氛,休息室裏卻陷入了令人膽寒的死寂,唯獨朱效平沒忍住“噗”地笑出了聲。

“還笑得出來麽朱效平。”張佳樂用冷到凍結空氣的語調發話了,“如果你個人賽沒露那個破綻,我們現在和微草沒準是平局。”

朱效平立刻收斂了略顯輕浮的笑容,不服氣地回了一句:“那不是破綻張隊,技能冷卻中。再說純拼手速聯盟裏有幾個能拼得過劉小別。”

“還有團隊賽又是怎麽回事?!不是說好了要先擊殺防風嗎?刺客在幹什麽!召喚師為什麽沒掩護好大家,唐昊為什麽要去和王傑希一對一?!”

“張隊對不起,可沒辦法,德裏羅跑出我技能範圍太遠,最後那幾下是極限了。這次是輸了,下個賽季再接再厲……”

一片低頭反省的靜默中,朱效平的聲音仍刺耳地響着。

“你可以批評我們的能力,但不能質疑我們的态度啊。再說,您也有很大責任……”

“夠了先別說了。”張偉忙用膝蓋頂他,卻阻攔得不夠及時,張佳樂聽到最後半句,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卻是扯開唇角自嘲地笑了笑。

“沒錯,我當然有責任。微草的戰術意圖這麽明顯,我卻還是讓百花缭亂頭一個被擊殺了。對,是我傻逼……”

莫楚辰被張佳樂的眼神駭到了,忙起身擋在兩人之間打圓場:“哎,張隊先別自責,真不是這個意思……我們是單一核心的戰隊模式嘛,對手的思路肯定是優先集火司令塔,對上人家的鐵三角,确實艱難……”

張佳樂的笑容諷刺到讓人不敢直視,用輕柔如殘花凋零般的語氣說。

“可我們百花……是聯盟的第一支雙核戰隊。”

死寂。又是尴尬的死寂。朱效平無言地偏過頭去,臉上卻寫滿了嗤之以鼻。

張佳樂緩緩後退幾步,唇角始終驕傲上揚着,眼睛裏卻沒有半分笑意,他的聲音不算高亢,卻帶着令人窒息的威嚴。

Advertisement

“覺得自己今天已經盡到全力,重來一遍沒可能翻盤,拿到亞軍也問心無愧的人,舉下手吧。”

張佳樂将雙手揣進口袋,安靜觀望,朱效平卻首當其沖地把右手高舉過頭頂。空氣逐漸變得凝滞。唐昊面無表情地低頭看向腳尖,一動不動。莫楚辰嘆了口氣,也跟着舉起了手。

然後是張偉。

一屋子身穿百花隊服的人中,最後居然只有張佳樂、唐昊與并未上場的鄒遠仍保持着最初的姿勢。

張佳樂笑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高擡着脖子拼命忍住:“哈哈,好,不想奪冠的都他媽給我滾回網游去!!”

“張隊,沒有人不想奪冠……可恕我直言,要是沒你在的話,我們恐怕連進半決賽都勉強……大家對你的付出都很信賴、很感激。”

與張佳樂最熟的張偉斟酌着開了口,臉上寫滿真誠的擔憂,眼眶也跟着有些泛紅。

“百花目前最需要的是團隊磨合與新人培養,等基礎打好了,冠軍以後有的是機會,我們只是不希望……你把自己逼得太緊……”

物極必反的道理,他比誰都懂。

畢竟,百花已經因此失去過一位隊長了,他不希望再多經歷一次別離。

最終連一直在後方旁聽的百花經理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把張佳樂拉到一旁的牆角低聲勸慰。

“張佳樂你冷靜一點。張偉說得也有點道理,這賽季才剛改組成不帶狂劍的模式,想立刻奪冠…确實有點急過頭,何況對兩個一年級新生來說,亞軍也算不錯的成績了……我看小唐底子不錯,等培養起來後,應該能幫你分擔不少壓力……把自己逼到極限,不是奪冠的唯一方法。”

張佳樂卻像什麽都聽不進去似地輕輕搖晃着腦袋,嘴唇翕動了片刻,只是輕聲呢喃着一個問句。

“……我的當打之年還有多久?”

經理不忍心如實回答,輕輕拍了拍張佳樂的後背:“你只是太累了,回酒店,好好睡一覺。其他等到了俱樂部再說。”

然後把疲憊不堪的隊長護在身後,露出事務性的笑容招呼起其他隊員:“都別跟張隊較真了,老板在全聚德訂了包廂,過來吃飯!”

每個人都神色陰郁得像一夕之間傾家蕩産了似的,拖着沉重的步子魚貫經過張佳樂身旁。鄒遠也不知道為什麽,從張佳樂失控地喊出“滾”字的剎那,眼淚就一直掉個不停,莫楚辰還當他是被張佳樂給罵哭的,忙悄聲解釋“隊長平時從不這樣”。可他卻覺得,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共情能力太強,被張佳樂身上流瀉而來的巨大悲傷所感染了也說不定……

經過張佳樂身邊的時候,他不由自足地停下腳步唏噓着叫了聲“張隊”,卻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麽,只是傻站在那裏抽着鼻涕。

張佳樂看了眼鄒遠糊滿了淚水的臉頰,也怔住了兩秒,随即揉了揉他的後腦勺,嘆息道:“沒事……”

自己還沒能透徹地發洩過,反倒先安慰起隊裏小輩了。

經理在門外呼喚着鄒遠的名字,他忙怯生生地應了一聲,忽然不知從哪來的勇氣,手忙腳亂地匆匆擁抱了一下小時候最仰慕的大神,紅着臉頭也不回地跑出門去。

唐昊也沒什麽心情和大家聚餐,狠狠拍了幾巴掌鄒遠的背囑咐他幫忙帶晚飯便提前溜了回來。他搞不懂這支戰隊到底怎麽回事,拿個了亞軍怎麽都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雖說進不了季後賽的隊伍海了去了,但作為老牌豪門,總不能安于固步自封吧。

不論腦內複盤多少次,他都知道自己盡到了最大努力,差的是實戰經驗與戰術意識。可一回憶起被微草引導壓制時的無力感,就如鲠在喉,覺得自己打得不能更爛,沒直接回到酒店房間,而是在院子裏發神經似地脫掉隊服往路燈柱上狂輪。

唐昊大喊大叫着無意義的拟聲詞,把合金制的燈柱當成假想敵似地拿腳去踹,除了腳趾超痛之外沒有任何收獲,反倒一下子痛清醒了。

他抱住腿單腳跳了幾下,撿起地上的百花隊服,思考着自己剛才看起來是不是像個傻逼,忽然發現身後一直站着個男人。

孫哲平從網吧的混戰中脫身後,按着血流不止的鼻子攔了輛出租車,不假思索地報出了百花在B市打比賽時常住的酒店。退役後他經朋友介紹來這裏治療,左手複健一直沒什麽起色,幹脆租了套房長期待在了這裏。

除打游戲也沒別的愛好,于是新練了個狂劍小號以防手生,榮耀比賽時不時會關注幾場,只是刻意回避了百花的部分,也不知是怕自己會心懷不甘,還是妒忌。

網吧燈光黯淡下來的剎那,他才驀然意識到今天是總決賽最後一場,每個人都在鼓吹這是百花缭亂風頭最勁的一年,可電視裏的張佳樂看起來卻不怎麽好。

與他朝夕相處過四年,都從沒見過他會露出這種心如死灰似的表情。

他大步闖進酒店正門,卻看到一位少年在對着柱子撒氣,留意到他手裏粉白相間的衣服時,果斷問道:“百花的?”

唐昊先留意到對方左手上血跡斑斑的繃帶,又瞥向來者的臉,雖然沒正面打過交道,可還是很快辨認了出來——畢竟訓練室裏還挂着他的照片呢:“孫哲平??!”

孫哲平皺了皺眉,雖然不記得這少年姓甚名誰,但既然對方知道自己一切就方便多了,于是開門見山地問:“張佳樂房間號多少你知道嗎?”

TBC

這段看綱時覺得可能有點争議,不過腦內鬥争了一下,還是寫了。發散了很多……思考過如果張佳樂不僅僅是因為心累了才放棄百花,而是百花這個戰隊從技術到覺悟上都讓他覺得,奪冠概率低于霸圖呢,也許從第七賽季開始,個人追求與戰隊經營路線已經脫節了吧……所以有了這段争執。

張佳樂和唐昊接連出走,總覺得失去孫哲平後的百花,是很難留住大野心選手的。

但這麽看的話,像于鋒這種已經一冠在手,卻渴求核心地位的選手,真的非常适合百花,這裏也有耐心守望鄒遠一邊試錯一邊掙紮着成長的環境。

還是希望每個人能求仁得仁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