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江子安仰頭看着天上的雲朵,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唐棗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像是清晨雨後荷葉上的露珠。

想到這裏,江子安對着天空勾唇輕笑,宛若碎冰消融。

紛雜的腳步聲傳來,江子安撣了撣肩上的灰塵,弓着的腰背立馬挺的筆直。

“吱呀”一聲,院子的木門被推開。

江子安捋了捋額頭上的碎發,眼角暗暗盯着院子門口。

先邁出門口的是一只穿着黑面布鞋的秀氣女孩子的腳,黑色的褲腿有些寬闊,擡腳邁步子還露出一截白淨的腳腕。

江子安壓下拼命往上翹起的唇角,舒展眉眼看着那扇陳舊的木門,扯了扯衣角,伸出腳向着院子門走了半步。

偏偏被推開的破舊木門上又出現一只古銅色的大手,一個體格健碩男人接着從門裏走了出來。

男人的額角上有傷,江子安一眼就知道是李衛新出來送唐棗。

江子安腳步頓住,站在一旁,眼裏結出一片寒冰。

唐棗剛走出院子門,那扇不咋結實的木門朝着唐棗歪了一下,差點就砸到唐棗的腦袋。

站在唐棗身後的李衛新及時擋住的木門,唐棗的腦袋這才幸免遇難。

唐棗跨過門檻,轉頭對着李衛新道謝。

“還好大哥給我擋住門了,不然今天腦門上非得起個包。”

唐棗喜歡笑,見人便是三分笑意,偏生長得漂亮,一笑起來,淺淺的梨渦像盛滿了蜜汁。

李衛新看着沖着自己笑得毫無防備的唐棗,聽着唐棗話裏叫自己大哥,心裏微微嘆氣,知道這姑娘是因為自己是小桃的大哥才叫自己一聲哥,不然怕不是得用一個生疏冷僻的同志來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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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衛新看着笑得乖乖巧巧的唐棗,也笑了笑,伸手想要揉揉唐棗的頭。

唐棗看着朝自己伸來的那只大手,不知怎的就想起江子安揉自己頭的情形來,鬼使神差的避開了李衛新想要揉自己頭的手。

避開之後,唐棗才發覺不對,氣氛稍稍凝滞。

李衛新看着唐棗避開自己的手,立馬把手收回,心裏頭卻是空落落。

一看唐棗那張寫滿了忐忑的小臉,終究還是輕輕嘆了口氣,率先邁開步子向前走。

“走吧,棗兒妹妹,時候不早了。”

唐棗這才依言跟上,落後半步的走在李衛新背後。

“叽叽喳喳”鳥兒撲扇着雙翼慌亂飛走,邊飛邊罵。

江子安站在牆角看着跟在李衛新背後走着的唐棗,耷拉着眉眼,原本飛揚的黑發都沒精打采的匍匐在頭上。

江子安看着站在樹梢上還叽喳亂叫的野鳥,皺着眉,轉身。

路上沒什麽人,倒是一個個煙囪噗噗的向天空吐出青煙,人都在廚屋裏忙活着呢。

唐棗跟在李衛新背後走的好好的,卻總覺得背後有人注視自己,唐棗疑惑的回頭。

只看見一只白點黑色尾羽的鳥兒站在樹頂氣急敗壞的叽叽喳喳,樹底下只留着幾塊小小的石頭子。

唐棗看見地上的石頭子,估摸着是哪個野娃子拿石頭子砸鳥呢。

走在前面的李衛新沒聽見唐棗的腳步了,回頭一看,唐棗站着遙遙的望着院子門口,李衛新順着唐棗的視線望去,院子門前和平常一樣,除了那顆樹,什麽也沒有。

“棗兒妹妹,看什麽這麽出神?”

“沒什麽,大哥咱們快走吧。”

唐棗回頭跟上裏李衛新的腳步,腦袋裏還想着,這些皮小子真實幼稚又無聊,石頭子能砸到有着翅膀的鳥麽,唐棗搖了搖頭,将腦袋裏混亂的思緒都甩在腦後。

火烈烈的太陽升上高空,泥地裏的水份随着蒸騰作用慢慢蒸發,灼熱的空氣裏含着濕漉漉的水氣。

狼狽的躲在牆角,微微一點汗水沾濕了站在牆角的青年的發。

他抹了抹額頭上的碎發,一滴小小的汗珠順着發絲滑落,青年眨眨眼睛,調皮的汗珠從青年的發絲滑落,露出那雙漂亮的黑眼睛。

薄汗沾濕的發貼着青年的額頭,黑色的瞳孔宛若深海的漩渦,幽深、危險。

江子安将左手裏捏着的碎石子随手扔在地上,看着枝頭亂叫的野鳥,幹淨的右手拇指食指指尖輕輕摩挲,手指上仿佛還殘留這淚珠的滾燙和細膩柔軟皮膚的觸感。

江子安視線從野鳥上移開,走出牆角,遠遠望着路上。

悶熱的風吹拂着綠油油的樹葉,樹葉發出飒飒的歡響。

樹下站着的人卻是了無蹤跡。

唐棗走在路上,總覺得今天後脖子涼涼的,可是天氣悶熱,吹來的風都燙人,又怎麽會冷。

唐棗扯了扯衣領,摸了摸後頸窩,不明所以。

唐棗被李衛新送回家,一路上兩個人卻是安安靜靜的,李衛新看着唐棗沒什麽要講話的苗頭,他也歇了挑起話頭的興致。

将唐棗送到院子門口,李衛新不打算進去,跟小姑娘擺擺手,示意快進去。

院子門是半敞開,依稀可以聽見院子裏鴨巴子井壓水上來發出‘铛铛哐哐’的響聲。

唐棗點頭,又看了看站在樹下的李衛新。

從紅星三隊走到李鎮上,腳程快的都要兩個小時,到永樂縣城更是遠。

村裏頭自行車很少,沒點門路根本買不到,除了唐棗的二大爺家裏有一輛二八大杠,只有公社的主要領導出有資格配上一輛自行車,方便他們下鄉視察工作。

公交班車就更少了。

李鎮橋頭有一個沒有公交站牌的公交站,隊裏的人都叫它‘招呼站’。

當車上車下有人跟司機師傅打招呼的時候,班車才會停下來。

一天會有兩班車經過李鎮,一班短途,上午十點半左右經過,中午十二點不到就會返程。一班長途,中午十二點半左右經過永樂縣城,當天不回來。

唐棗知道這個時間趕短途的那班車有點懸了,只能等長途的那班車。

可是長途的那班車實在是不靠譜,到了李鎮橋頭經常不停。

随你在橋頭上的招呼站如何的叫喊、打招呼、揮手、跳躍。司機全當看不見,只留給你一個冒着黑煙的車屁/股和它卷起的紅砂石公路上的紅土灰塵。

唐棗擔心李小桃趕不上中午十二點半的長途班車。

“大哥,你快回去吧,大隊長家離的也不近,要是太遲去,大隊長家裏吃上飯倒是不好說。”

李衛新笑了,粗黑的眉毛都壓抑不住他的笑意,他點頭,沖着唐棗揮手,讓她快進門去。

唐棗抿了抿唇,轉頭,推開院子門走了進去。

李衛新站在棗樹下看着,直到連小姑娘的一片衣角也消失在門裏,他揉了揉發痛的額角,看着空蕩蕩的大路,腳踩上去,離開棗樹下的陰涼。

得加緊點了,不然确實難得趕上去縣城裏的班車。

李衛新最後趕上了班車唐棗尚且不知道,只是這一推開門倒是看見唐爸爸在院子裏壓水。

唐棗歪頭,不解的看着院子裏一下接一下壓着水的唐爸爸。

照理說唐爸爸午飯是在在廠子裏吃的,早上唐奶奶還給唐爸爸和唐媽媽裝了飯盒,用布片包好了,還是唐棗親手遞給唐爸爸和唐媽媽。

這個時候唐爸爸卻在家裏院子裏頭壓水,真真是奇怪。

唐棗看了一眼還在搖着壓水手柄的唐爸爸,淺棕色的眼珠轉了轉,勾起一個狡黠地笑容,伸手推了一下木門。

刷了藍色塗料的木門吱呀叫了一聲,唐棗盯着唐爸爸,唐爸爸卻像是沒聽到一樣,還是出神地搖着壓水手柄,像一個沒有感情地壓水機器。

唐棗撇了撇嘴,大邁幾個步跑到鴨巴子井那,伸手往唐爸爸肩上重重一拍。

唐爸爸手一抖将手裏握着的壓水手柄給扔開。

氣壓和重力兩相較量,終究還是萬有引力獲勝,壓水手柄由高到低發出‘嘎啦’高亢地叫喊。

唐棗看見唐爸爸這樣激烈的反應,吓了一跳,低下頭、縮着脖子、眼睛往旁邊亂瞟,一副小可憐的樣子。

唐爸爸轉頭一看拍自己肩膀的是自家頑皮的閨女知道自己闖了禍,還低着頭一副認錯的樣子。

唐爸爸看見唐棗心裏嘆氣,右手惱喪的摸了摸剃成寸板的頭,看着站在面前閨女頭頂的發漩,張了張嘴,又閉上,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頭,又松開,反複幾次唐爸爸還是将嘴巴合上了。

他伸出手在唐棗低着的腦袋上揉了揉,手下的頭發很柔軟,唐爸爸的一顆心也軟了下來。

“吓着棗了吧,爸就是吓到了,反應大了些。”

唐棗一貫是知道自己爸爸是不會動手的,唐棗長這麽大唐爸爸都沒有和唐棗紅過臉,只是這次唐爸爸反應這樣大,唐棗一時間不由自主地就做出應急反應。

唐棗擡頭,面上一點委屈都沒有,狡黠地沖着唐爸爸一笑,一個小巧地梨渦裏全是古靈精怪。

唐爸爸看見唐棗笑了,便是知道閨女沒放在心上。

唐爸爸也沖着唐棗展顏一笑,只是眉宇間還充斥着難以排解地憂愁。

唐媽媽就不見院子裏的動靜,皺了皺眉,放下手裏拿着的活計,推開半敞着的屋子門走了出去,只見一擡眼就是爺倆站在鴨巴子井旁邊傻乎乎的沖着對方笑。

唐媽媽看見了,捂着嘴巴輕笑出聲。

唐棗聽見熟悉的笑聲,偏頭看着笑聲的來源,一瞧,是唐媽媽正捂着嘴偷笑。

唐棗看見也沖着唐媽媽笑,但是心裏的疑惑卻越發大了起來,是什麽讓唐爸爸和唐媽媽齊齊請假回家來。

作者:唐棗:後頸部發涼。

江某某:(幽怨jpg)

QAQ,我是個憨憨,弄了一上午的封面還是沒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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