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五月的天氣比四月要暖和了許多,桃李再已開盡,就是那杏花,也慢慢的稀疏了不少,從樹下走過,擡頭一看,就見枝子上綠色濃了些,而那粉紅粉白卻只餘得星星點點,若是眼睛尖的,還能見着有拇指大的青杏挂在枝頭不住搖晃。

慕微帶着秋月往玉彥堂那邊走了去,日頭剛剛露面不久,淡淡的日影從雲層後透了出來,照在她鵝黃色撒花煙羅衫子上邊,将那春衫照成了金黃顏色,整個人便如鍍了一層金邊一般,燦燦兒的發亮。

站在玉彥堂門口打門簾的丫鬟雙喜看了好半日,這才将門簾擎在手中高高舉起,口中啧啧嘆道:“我還以為是仙女下凡來了呢,原來竟是二小姐過來了。”

慕老夫人已經起床,正坐在玉彥堂的主座上與身邊站着的丫鬟雙珠說話,見着慕微進來,笑眯眯的朝她招了招手:“微丫頭,快些過來,祖母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慕微笑吟吟的走了過去,朝慕老夫人行了一禮:“祖母安好,慕微請安來遲了。”擡起頭來,一雙眼睛閃閃的發着亮:“祖母,究竟是什麽消息?可是哥哥那邊有喜訊?”

雖然足不出戶,可傳聞卻沒有少聽,丫鬟們說起前方的戰事來個個臉上都有着歡快的笑容:“聽說大公子英勇無敵,将南燕的軍隊打得落花流水!”

“是呢是呢,聽俺娘說都打到黃州去了!”有人就連什麽地方都知道:“黃州跟那南燕的都城不遠了,想來南燕很快就要完了!”

似乎有人用針紮了她一下,慕微只覺自己一顆心有幾分酸痛,腦子裏邊一片混亂,眼前不由得浮現出一張臉孔來。燕昊,他還好嗎?哥哥有沒有與他兵戎相見?雲州是否已經淪陷,那個大院子裏的孤寡老人和孩子們是否安全?

雖然心中在為燕昊擔憂,可她同樣也為慕乾擔憂,俗話說刀劍無情,領軍在前方打仗可不是一件輕松事情,不能有絲毫的懈怠。一面是慕乾,一面是燕昊,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傾向于哪邊更多一些,她只能祈禱自己的兄長不要跟燕昊在戰場上相見,不要兩人鬥個你死我活。

現在瞧着慕老夫人的笑臉,慕微心中雖然忐忑,可臉上還是要裝出一副歡喜的神色來,垂手站在慕老夫人旁邊,顯得溫婉端莊。

“你猜得沒錯,确實是好消息。”慕老夫人将桌子上一張信箋拿了起來:“剛剛送進與玉彥堂的急件,你兄長已經攻克了江都,将那南燕皇帝拿下,看來不多時便會班師回朝了。”

“真的?”慕微臉上露出了笑容來,伸手接過慕老夫人手中的信箋看了起來。慕乾的信上說他攻打南燕很是順利,将黃州拿下以後便長驅直入,拿下了明州與豫州。本以為江都乃是南燕都城,應該城防嚴密,肯定會是一場硬仗,還想等着後來派出的十萬人馬會師以後再一起來攻打江都。

“沒想剛到江都城外,便有南燕官員派人聯絡,自願獻城,倒也免了軍隊讨伐之苦。”慕乾的字裏行間充滿了疑惑的語氣,那獻城的官員姓曹,乃是寵妃曹貴妃的父親:“聽說南燕蕭皇後已經在冷宮自盡身亡,燕銑有意扶了曹貴妃為皇後,她生的三皇子為太子,可不知為何這位曹大人竟然要來獻城。”

這可真是一件蹊跷事兒,慕乾帶兵将南燕的皇宮包圍起來,四處搜查燕銑的下落,最後是在一口枯井中找到他的,一個籮筐放了下去,坐在籮筐裏被拉上來的,不僅僅只有燕銑一個人,他還抱着兩位妃嫔,縮在籮筐裏邊瑟瑟發抖。

這兩位妃嫔裏邊,有一位便是那曹貴妃。

“既然這般得燕銑寵愛,就連逃亡都要帶上她,為何她的父親卻要做出這般舉動,簡直是将她棄置不顧。”慕乾在信中連連嘆息:“這般薄情寡義的父親,實在也是少見。”

薄情寡義?慕微心中微微一哂,這不過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罷了,想來這位曹貴妃的父親早就做好了投降大虞的打算,只是把宮中的女兒當自己的一枚棋子,讓南燕的皇上不懷疑他,讓他有機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慕微忽然想到了在深宮裏的大姐慕瑛,當年她才六歲的時候便進宮去侍奉太後娘娘,十六歲做了貴人十八歲為昭儀,她一步步的走到這個位置,家中的助力不可小觑,可同樣她也是父親放去宮中的一枚棋子。

所謂樹大招風,功高震主,慕微堅信大虞皇上赫連铖對于慕家肯定是有猜忌的,為了打消他的猜忌,父親才将姐姐慕瑛送進皇宮,就如同有一個質子在那裏邊一般,等于是間接的向皇上表了忠心。

可萬一父親哪一日真起了那謀逆的心思,姐姐便會是第一個遭殃的人。慕微站在那裏,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忽然間覺得姐姐實在是可憐,伴君如伴虎,不說深宮裏傾軋有多麽厲害,便是被家中作為棋子,那麽小便進宮受苦,也着實讓人心裏頭難受。

自己與姐姐慕瑛,雖說在旁人看來都是金尊玉貴的慕家小姐,可是她們卻有自己說不出的苦處。那次從雲州回來,為了保全慕乾,慕老夫人毫不猶豫,當即便讓太原王對外宣稱她是被流民擄走了,寧可她名聲有失,寧可将她推到太原王的游宴前去勇敢面對流言蜚語,也不願意讓慕乾受一絲一毫的傷損。

雖然她喜歡慕乾,喜歡這個寵溺自己的兄長,可是祖母的做法也有些讓她寒心,現在瞧着曹貴妃的下場,聯想到慕瑛,再聯想到自己,由不得慕微心寒。

“微丫頭,你冷嗎?如何便打起寒顫來了?”慕老夫人見着慕微似乎搖動了下身子,伸出手來将她拉到一旁,摸了摸她的手心:“還好,不是很涼。”

“祖母,我只是高興得晃了下身子。”慕微捏着那張信箋,裝出一副愉悅的模樣來:“大哥就要回來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趕上我的及笄禮。”

慕老夫人笑着搖了搖頭:“哪裏能有這般快?今兒都十三了,你及笄在後日,他又不能變出一雙翅膀飛回來。”見着慕微似乎有幾分失望,慕老夫人拿起了手邊一個錦盒:“你大哥對你這個做妹子的實在是好,他在外打仗都還記着你及笄的這事情,随着八百裏加急信件将你的及笄禮給你送回家來了。”

慕微接過那個錦盒,輕輕撥了下上邊的栓子,就聽“喀拉”一聲,那錦盒應聲而開,從裏邊沖出了一道光彩來,熠熠生輝的照到了玉彥堂的屋頂。

錦盒裏邊是一支九尾鳳釵。

慕微将那九尾鳳釵拿在手中,朝着天窗那邊轉了轉,鳳凰的九條尾翎上鑲嵌着各色寶石,随着她的手勢不斷的變幻着顏色,在玉彥堂的地面上投下了點點斑駁的光影,有金色,有銀色,還有綠色紫色紅色,各種顏色交織在一處,就如一幅色彩斑斓的畫。

“祖母,這九尾鳳釵,恐怕我是不能戴的。”慕微搖了搖頭,心道慕乾實在是魯莽,也不問問旁人,着首飾上頭究竟有什麽講究。

慕老夫人坐在那裏,臉上也變了顏色,厲聲道:“微丫頭,快些将這錦盒關上,莫讓人給看見這支鳳釵了!”

九尾鳳釵,在大虞與南燕,都是皇後娘娘才能佩戴的首飾,慕乾怎麽便将這東西弄回來了?雖說鳳釵不是龍袍,但讓人知道了免不得會說慕家人肆無忌憚,将皇後娘娘的東西都私自截留下來了!

慕老夫人坐在那裏,心中暗自想着,肯定是慕乾帶兵攻克江都以後,在南燕皇宮裏清洗了一番,發現這支鳳釵價值連城,就想将它送了給慕微做及笄禮。他的來信上還寫得洋洋得意:“無意間覓得一件好寶貝,特地派人快馬加鞭送回府來,讓小妹在及笄禮上增色。”

增色、增色!他究竟知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是誰才能戴在頭上的!慕老夫人喘了一口氣,她伸手将那錦盒接了過來打量了一番,暗金色的緞面盒子,精致的小栓子,無不顯示着這飾物的不同一般。

慕老夫人很想讓人這盒子去扔了,也做個眼不見為淨,可是保不定就有人已經知道慕乾私自将這九尾鳳釵昧下的事情,到時候萬一捅到皇上那裏去了,總要有個東西交差才好。而且,若是皇上因此起了疑心,那又該如何是好?

慕微走到慕老夫人身後,伸出手輕輕揉着她的肩膀道:“祖母,你也別太着急,咱們大虞不還沒有皇後嗎?說不定這九尾鳳釵還是姐姐的契機呢。”

“契機?”慕老夫人沉吟了一句,忽然便笑了起來:“微丫頭你可真是聰明伶俐,才這一眨眼的功夫,你便想出了應對的法子來了。你說得不錯,這确實是一個契機,慕昭儀住在那映月宮裏也有兩年多了,是該挪挪地方了。”

大虞皇後宮只分了五級,綿福、中式、椒房、貴人、昭儀、皇後,昭儀上頭便是皇後,瑛昭儀要挪位置,也只有往那朝鳳宮裏搬了。

朝鳳宮,乃是大虞中宮之所在。

☆、逼立中宮

? 太陽已經爬上了中天,地上一片金色,踩在青石小徑上,腳心似乎都能感覺到那何須溫暖的氣息。慕華寅背着手走在自家園子裏,一邊納悶為何母親要這般急急忙忙的将自己喊回府來。

桌子上擺着一只錦盒,暗金色的緞面點點的閃着光。慕老夫人望着慕華寅,嘴角有一絲淺淺的笑意:“華寅,你打開這盒子瞧瞧。”

慕華寅将盒子打開,溜了一眼那鳳釵,便将盒子放回到桌子上邊:“不過是一支鳳釵罷了,母親何必大驚小怪?”

“只是一支鳳釵?”慕老夫人不由得有幾分感嘆,男子便是要比女子粗心些,微丫頭一見這鳳釵,便看出來它是九尾,而自己的兒子,在朝為官這麽多年,也算得上是老謀深算了,可卻連這一點細心都沒有:“華寅,你再數數看,它是幾尾?”

慕華寅又拿起錦盒來看了看,臉上這才有了一份驚奇的神色:“這九尾鳳釵,是從哪裏來的?”

“從哪裏來的?”慕老夫人瞥了他一眼,手中将紫檀木佛珠轉了又轉:“還不是你那個好兒子!他帶兵滅了南燕,在皇宮裏找到了這件寶貝,直接讓人給送回家來了,說是給微丫頭的及笄禮。”

慕華寅從錦盒裏将那支九尾鳳釵拿了出來,仔細看了看,哈哈一笑:“南燕的工匠就是心靈手巧,這鳳釵做得恁般精致。”

慕老夫人見他完全不将這九尾鳳釵當一回事,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華寅,這九尾鳳釵可是皇後娘娘才能戴的。”

“現在大虞還未立皇後,微兒戴着鳳釵也未嘗不可。”慕華寅笑了笑,将鳳釵放到盒子裏邊:“乾兒倒是有心了,在外邊還記得微兒的及笄之日。”

“大虞未立皇後,難道你就沒想過慕昭儀?”慕老夫人挪了下身子,銀白色的發絲被天窗上漏下的陽光照着,泛出淡淡的光彩來:“她在深宮快十五年了,也算是為慕家出了力氣,怎麽就沒想着她要晉晉分位了?”

慕華寅站在那裏,看了慕老夫人一眼,壓低了聲音道:“母親,這事情已經有人在策劃了,就等着乾兒得勝回朝,自然有聯名的奏折送到皇上的禦案上邊,請立慕昭儀為皇後。”

“原來你已經有謀劃了,算我多慮了。”慕老夫人這才松了一口氣,紫檀佛珠卡在她的手指間,透出微微的深紫顏色來:“華寅,這九尾鳳釵咱們府裏可留不得,你看看是不是将它送去皇上那邊,也算是咱們府裏的一種暗示。”

九尾鳳釵躺在錦盒裏,重重累絲繞出了鳳凰的身子,一雙眼睛是由黑寶石鑲嵌而成,最精巧的是,那黑寶石旁邊還用尖晶石拼出了眼白,那般栩栩如生。九條尾翎上都一路鑲嵌着各色寶石,鳳嘴裏吐出了幾條流蘇,皆是南海珍珠,顆顆飽滿白皙,熠熠生輝。

慕華寅看了好半日,才伸出手去将那錦盒拿了起來,大步走了出去。慕老夫人瞧着兒子走得虎虎生風,驕傲的一笑,挺直了身子:“過不了多久,我們慕家就該出一位皇後娘娘了。”

“皇上,且回去罷,已經晌午了。”服侍在一側的內侍江六小心翼翼的向前傾斜了身子:“清華宮裏肯定已經準備要開午膳了。”

赫連铖皺着眉頭坐在那裏,伸出手将一堆奏折撥到一旁,滿臉氣憤的神色:“南燕那邊只有慕乾送回來的奏折,秦冕的呢,他是死了不成?朕派他去監軍,從出發到現在,就見過他送來兩份折子,說的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朕是派他去監督慕乾的,有什麽錯處自然要留心記下來,可他倒好,只字未提!”

見赫連铖盛怒,江六将茶盞遞了過去:“皇上息怒,先喝口茶消消氣兒!”眼睛瞥着赫連铖臉色緩和了些,江六這才慢慢說道:“皇上,想那秦大人肯定是被慕乾威懾了,不敢說他壞話。”

“如何能被威懾?朕賜了他尚方寶劍,又撥了人馬給他,他便這般害怕了那個慕乾不成?”赫連铖坐在桌子後邊越想越生氣:“慕乾才十八歲都不到,他秦冕都已經四十的人了,便連一個毛頭小夥子都拿不定,我看他是不打算再回來見朕了!”

“皇上,那慕乾一路向南,現兒已經攻破了江都,滅了南燕,也算是居功甚偉了。”江六很是小心的措辭,生怕惹怒了赫連铖:“或許他真無私心,一心一意在為大虞領兵作戰,所以秦大人也找不出他什麽錯處來。”

赫連铖端着茶盞喝了一口,沒有說話,這時就聽腳步聲槖槖,門口小內侍尖細的聲音響起:“大司馬求見皇上。”

赫連铖身子微微一抖,将茶盞放在桌子上頭,坐直了身子:“宣。”

小時候他不懂事,不願意見慕華寅,當聽着小內侍通傳說“大司馬求見皇上”,他斬釘截鐵的說“不見,叫他回去,朕一點也不想見他。”結果……赫連铖的嘴抿得緊緊的,自己說不想見他,可還是依舊要見他,小內侍的那聲通傳不過是慕華寅給他幾分情面罷了,他想做的事情,自然總是能做成的。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慕華寅走了進來,只是朝赫連铖拱了拱手,不等赫連铖吩咐,便輕車熟路的坐到了左首邊的一把椅子上。赫連铖心中又是一動,這麽多年的習慣,慕華寅絲毫不将自己放在眼裏!

“慕愛卿,今日進宮見朕,可是有什麽事情?”赫連铖挺直了脊背,端了一張臉望向慕華寅,雙手卻在龍袍底下緊緊握了一個拳頭,慕華寅,你這般驕縱,總有一日、總有一日……他恨恨的只是想着總有一日,卻還沒想清楚總有一日他該如何做。

“皇上大喜。”慕華寅朝赫連铖點了點頭,從懷中摸出了一個錦盒交給江六:“請皇上過目。”

赫連铖打開那個錦盒,裏邊是一支鳳釵,他有些奇怪,望了望慕華寅:“慕愛卿,這奉茶又怎麽了?如何又稱得上是大喜?”

“皇上,這是臣的長子慕乾在南燕皇宮裏找到的九尾鳳釵。”慕華寅笑着望了赫連铖一眼:“這九尾鳳釵乃是皇後娘娘才能佩戴的飾品,故此慕乾将這鳳釵以八百裏急件送回,就是為了向皇上道喜的。”

“道喜?”赫連铖望了望那支九尾鳳釵,皺了皺眉頭:“喜從何來?”

“想我大虞現在後位空虛,這九尾鳳釵一出,不就是說皇上該要立皇後,從此兩人攜手共享這萬裏江山?”慕華寅盯住赫連铖不肯放松一星半點:“皇上,你說呢?”

赫連铖望着躺在錦盒裏的那支鳳釵,心中實在不是滋味,赫連铖這不是明目張膽的在告訴他,我的女兒慕瑛進宮侍奉你這麽多年,你要快些将她立為皇後了?他的手指緊緊的捏着那張龍椅,氣憤得都快說不出話來,沉悶了好一陣子,赫連铖才慢慢說道:“慕愛卿想得果然周到,這真乃是大喜之事。”

“皇上英明!”慕華寅站了起來,朝赫連铖拱了拱手:“已經是正午時分,臣便不打擾皇上了,還請皇上愛惜身體,趕緊回去用午膳罷。”

赫連铖無力的坐在龍椅上,看着慕華寅的身影漸漸遠去,終于忍無可忍,重重的一拳砸向了那張堆滿奏折的書案:“慕華寅老兒,着實可恨!”

有幾分奏折跳了起來,從那高高堆起的奏折堆上慢慢滑落到了地上,一條白色的紙折拉得很長,就如折扇一般,那上邊,密密麻麻的寫着一堆字,被白色的底子襯着,仿佛是一地的黑色芝麻粒,讓人看得很是難受。

“回宮!”赫連铖再也無法忍受,憤憤的将自己面前那個錦盒一掃,那支九尾鳳釵便飛了起來,筆直的朝一旁落了去,江六見着那鳳釵名貴精致,十分不舍,趕緊撲身過去将那鳳釵接在手中,朝赫連铖急急喊道:“皇上,這鳳釵可還是留着罷。”

赫連铖瞥了他一眼,江六的身子已經滑倒在水磨磚石上頭,可手裏還是擎着那支九尾鳳釵,一雙眼珠子盯着那又大又亮的珍珠舍不得移開。見着這情景,赫連铖忽然覺得有幾分滑稽,笑着啐了江六一口:“貪財的東西,看到個好寶貝就這般舍不得,朕要丢了的,你可偏偏要撿回來。”

“皇上,老奴是個沒把的,這世上也沒別的牽挂了,只有見着這黃白之物才會動心。”江六爬了起來,彎着腰将那九尾鳳釵放到錦盒裏邊:“皇上,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

赫連铖瞧着江六那佝偻着的身子,半晌沒有說話,只是将手背在身後,年輕的臉上有一種跷跷不服的神色。良久,他才嘆了一口氣:“帶上盒子,去萬寧宮。”

“皇上可是要去陪太後娘娘用午膳?”江六低聲問了一句,見赫連铖點了點頭,朝外邊扯着嗓子喊了一聲:“快去萬寧宮傳旨,皇上馬上就去萬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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