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38 騎士 (15)
身體，小心地避開法師，直到死亡之氣覆蓋了羅倫的面容，糾結形成古老的騎士面罩，只留下眼睛處猩紅跳動的靈魂之火。面罩下傳來低沉的聲音，引動着靈魂的共鳴，「我們等待了這麽久，現在，親愛的同伴們，我們無需再忍耐和等待下去了。開始我們的複仇，開始我們的誓言吧。」
遠處，沉睡的帕蒂亞突然睜開了眼睛。
夕陽鮮豔的顏色鋪滿了紅石城的大街小巷，讓這座城市就如它的名字那樣，鮮紅如血。城市上空無數飄揚着的黑幡則像此前連日不散的烏雲，宣告着這座城市剛剛經歷過的，讓人悲痛的死亡陰影。
是的，依德妮知道自己在紅石城，這座城市還有着一些她熟悉的建築特色，盡管這裏并沒有銀獅騎士團的雕像。依德妮漫無目的地在城市裏行走着，這裏的街道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但是她卻能從無數的黑幡中感受到濃濃的悲傷。依德妮仔細地回想了之前的一切，她回想起羅倫的背影，回想起昏迷前的黑暗。
所以……她現在是在羅倫的精神世界裏嗎？依德妮想着，看着周圍。
鳴鐘聲敲響了起來，整個城市仿佛一下子活了起來，開門的聲音，人們說話以及走路的聲音一下子從四面八方傳來，塞滿了依德妮的耳朵。依德妮想抓住一個路人問問情況，卻發現她的手臂穿透了那人，明白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只是幻影，依德妮皺了皺眉頭，跟在了人流後面。
這是一支悲傷的隊伍，不時傳來女人壓抑的哽咽聲，但他們都穿着節日的盛裝，沉默而堅定往前行。依德妮從人們壓低的談論聲中聽到幾個模糊不清的音節。
「亡靈。」
「兇手……報仇……」
市民廣場上正跪着十幾個男女，他們無一不是面如死灰，飽經風霜的臉龐蒼白無力，曾經矯健的身姿如今就如将死的人那樣衰弱。而站在他們面前的，則是一個削瘦的女性，她赤着雙足，腳踝上纏繞着沉重的鐵鎖，雙手則被同樣的鐵鎖緊緊地拷住，一根生鏽的鐵鏈貫穿了她的鎖骨，另一頭則延伸到地上，将她牢牢的定在原地。
她金色發絲垂落下來，遮擋了她的面容，只有那抿成一條直線的唇，宣告了主人的倔強。
「羅倫……」依德妮站在人群裏，看着那個熟悉的身形，忍不住低聲低喃。她看着羅倫的身後，她所熟悉的[***]師黛安娜也跪在那裏，脖子上戴着隔絕元素與魔法的項圈。黛安娜還不是女妖的樣子，她紅色的頭發垂落在臉頰，一張臉蒼白，身子微微顫抖着。在她的身邊，高大但同樣虛弱的男性努力地撐起自己的身體，好讓自己的妻子能靠得更加舒服一些。
身穿紅色呢子大衣的書記官站在一旁，他展開羊皮卷，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于是憤怒的市民們漸漸停下他們的讨論，安靜的看着書記官。
「現在宣布紅石城全體市民對銀獅騎士團的控訴」書記官的聲音在安靜的廣場上回響起來，「紅石城全體市民控訴銀獅騎士團：勾結亡靈，造成紅石城大屠殺的罪狀。羅倫瑞恩斯，你可認罪？」
「不認罪。」女性沙啞的聲音在安靜的廣場上響起，瞬間引來衆人憤怒的喧嘩聲。石塊被憤怒的民衆們扔了過來，正中羅倫的額頭。羅倫發出一聲悶哼，她的身體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她猛地擡起了頭，鮮血從她的額頭上滑落下來，滴在她的眼睛裏，但她卻沒有眨眼，湖綠色的雙瞳裏滿是血絲，惡狠狠地看着面前的人們，就像一頭絕望而兇狠的狼。
「安靜！安靜！！」書記官大聲喊道，等到大家稍微平息了些，又繼續念道，「紅石城全體市民控訴銀獅騎士團：謀害紅石城城主一家，欺騙全城市民信任。羅倫瑞恩斯，你可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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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認罪。」
……
「不認罪。」
控訴還在進行，然而廣場上始終只有一句倔強的女聲。随着一句又一句的不認罪，憤怒的市民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他們的父親，兒子，丈夫，母親，女兒，妻子，依賴的城主，親人與朋友，愛人與鄰居，都死在這個女人所引來的亡靈手裏，但是對方卻拒不認罪，這樣罪孽深重的罪人，連向光明女神忏悔的資格都沒有。
「罪大惡極！」
「亵渎！」
「去死吧！」
一聲聲滿含着惡意的呼喊響起，随之而來的，則呼嘯而來的石頭，雞蛋和垃圾，扔向了這群曾經市民眼中的英雄，如今的落水狗身上。
書記官憐憫的看了眼那些罪人們，他清清喉嚨，拿出了貴族的派頭，将雙手交握在身前，說道：「有人為銀獅騎士團辯解嗎？」
「沒有！沒有！！」否認的聲音如同浪潮，一浪高過一浪。
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書記官點點頭，再一次拉開羊皮卷，将眼光移向了最後一行：「現在宣布銀獅騎士團的審判，此審判為紅石城全體市民見證，由十二人議會全票通過，在光明女神的見證下，具有唯一的合法性……」
羅倫側耳聆聽着，随着書記官的聲音，她身後的男女們臉色越來越蒼白，身體也逐漸顫抖起來。只有羅倫，慢慢的擡起了頭來，她看着眼前的衆人，環顧着朝她微笑的書記官，她也微笑起來，帶着噬人的血腥冷漠。
「我詛咒你們，你們，以及你們的子孫。詛咒這座城市将被鮮血籠罩，你們将用死亡彌補今日的罪過。無論你們的子孫散落在哪裏，憤怒的靈魂都會找到你們，并撕碎你們。」
廣場上詭異的安靜了片刻，人們互相看着彼此，從那一雙雙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惶恐與不安。
書記官是第一個回過神的，他往羅倫身邊踏出幾步，手指着天邊火紅的火燒雲，壓低聲音說，「看吶，你的誓言并沒有什麽作用，如果你真的無罪，光明女神将會回應你的詛咒，讓天空變換色彩。而現在……」書記官笑了起來，他的語氣中充滿了諷刺與惡毒，「你被女神抛棄了。」
「那我将不再信仰光明。」羅倫安靜的回答，她将手指按在了眼睛上，她看到了書記官不屑的撇嘴，看到了民衆疑惑不安。她低低的笑了一聲，然後毫不猶豫的按了下去。
書記官驚恐的看着女人緊閉 的眼睛下流下兩道深紅的液體，惱羞成怒的大吼：「行刑！行刑！！亵渎者！這可惡的亵渎者！！」
作者有話要說：
嗯，現實大屠殺，精神講故事，是倒敘的，先從喜聞樂見的行刑開始
81 往事2
黃金龍舞之年，藍冰霜語之月23日傍晚紅石城。「十二人議會」全票通過，按倫飒國最高罪名「亵渎罪」判處羅倫·瑞恩斯為首的三百二十七人終身流放深淵界不再沐浴光明女神之榮光。自此，大名鼎鼎的「銀獅騎士團」在此覆滅，成為歷史泛黃的扉頁。
「我曾經想，歷史上或許會這麽寫下這樣的話吧。」
随着羅倫的聲音，四周還鮮活的一切都凝結，他們還保留着之前的憤怒，憎惡，以及惶恐很快這些表情就和他們的身體一起，變成了飛灰被席卷到天空上。依德妮這才發現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陰沉下來，黑色與灰色的雲層夾雜在一起，形成巨大的漩渦，在頭頂緩緩轉動着就像是一只死氣沉沉的眼睛，怨毒地注視着下方的一切活物。依德妮左右環顧着，看到遠方暗沉的河流緩緩流淌靈魂的碎屑四處飛散。亡靈骨龍徘徊天際，震動靈魂的嚎叫聲遠遠傳來。
「這裏是……」
「是冥域。」原本被捆住雙手的羅倫掙脫開了自己的雙手，她一步一步朝依德妮走來，每走一步，她的身軀就變得幹癟，血肉與精氣被這空間吸食，然後又因了另一半的血統的關系，屬于龍族強大的生命力掙紮着，漆黑色的鱗片不停地穿透幹癟的血肉，覆蓋在上面，讓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怪物。羅倫看着自己的身體，又輕輕地摸過了那粗糙的皮膚，然後笑了笑，「很難看不是麽？」
「沒有這樣的事。」依德妮低聲回答着，她看着羅倫的模樣，一點也沒有移開過目光。但身為一個法師，她的精神還在飛速地轉動着。如果說這是羅倫的精神世界，那麽在她昏迷前，她并沒有感覺到什麽東西鏈接到彼此。那麽眼前的這個人是誰呢？她細細地打量着眼前的羅倫，亡靈化與龍血對于血肉的争奪還在繼續着。它們一邊腐朽着這具身體，又一邊修複着它。
依德妮幾乎可以想象得到羅倫所經歷的痛苦，但是眼前這個女性卻一臉平靜地面對了這一切。在注意到依德妮的目光的時候，她甚至還有餘力對依德妮微笑：「他們比我更痛苦。」
依德妮順着羅倫的手指看過去。整整三百二十六人，在冥域那如同毒氣一樣的侵略下，被強制轉化成為亡靈。這和法師自願成為巫妖所舉行的儀式完全不同，他們的精神與血肉以一種獻祭的方式被迫轉化着，從神智的保留，再到如同野獸一樣的撕咬着彼此，最後讓所有的人都變成跟他們一樣的行屍走肉。
「不！！」慘烈的呼喊高聲傳來，穿着被鮮血染紅的白衣的女騎士跪倒在地上，高聲嘶吼。那個呼喊痛苦的背影就像是一個幻影，一個留在過去，只留下痛苦的背影。
「你是誰？」依德妮轉過身，看着身邊的羅倫，她注意到對方鎖骨上那一行沾染上血跡的痕跡，忍不住伸手上去。羅倫挑了挑眉，卻沒有躲開，任由她的手指觸碰在自己的鎖骨上。依德妮細細的擦幹上面的血跡，看着上面熟悉又陌生的契約文字，然後擡起了頭，「你是羅倫，是羅倫留在我這裏的靈魂碎片。」
羅倫笑了笑，表示了默認。
「你為什麽要讓我看到這些？」依德妮立刻又問。
「我以為歷史會留下我們的故事，他們或許會寫下一個背叛者的一切。只是我沒有想到，他們連這份自信也都掩蓋了。以為把死去的人捧為英雄，于是他們的靈魂就會得到安息嗎？以為把一切掩埋，真相就會消失嗎？」羅倫說，她看着依德妮，「我能感覺到我靈魂的不甘心。」
依德妮沉默以對，而那一頭，成為亡靈的人們開始一個一個地站起來，他們臉色鐵青，是死人那種鐵青色，靈魂之火在他們的眼眶中跳動，他們搖搖擺擺地站在那裏，就像是一個個沒有生命，只知道随風搖晃的木樁。
「你看，那個人。」羅倫指着隊伍裏一個人，那還是一個半大的孩子，有一張讓人讨喜的微圓的臉龐，「那是尼爾·莫特，是我們團最小的孩子，才剛滿十八歲。他天生就有一副好力氣，在十歲的時候就能舉起雙手大劍。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也許他會成為大陸有名的大劍師。」
随着羅倫的說話聲，場景一變。陽光灑滿了谷底，那個原本呆滞的少年騎在馬背上，正一臉興奮的回過頭，朝身後的衆人大聲喊：「我們要進城啦！這次可是以騎士團的身份。」
「哈哈哈，臭小子，當上騎士老爺了，感覺如何啊。」後面的戰士們大聲地朝少年笑着，有幾個人還騎馬沖上來，伸手死命地揉着少年的頭發，一邊開着玩笑，「可以啊，尼爾，現在你可是一個老爺了，回城以後小姑娘們可不圍着你轉？什麽時候給我們帶個女人回來看看？」
「我，我……我以後要找一個團長那樣的女人的！」少年閉着眼大喊，「我才不要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女孩呢！」
少年人的話引來了衆人的大笑聲，有人擠眉弄眼的朝尼爾眨眼：「小夥子，行啊，敢娶團長那樣的人。」
一群人說說笑笑着，他們很明顯都很興奮，扛着騎士團嶄新的旗幟，每個人的胸口都刻着騎士團的紋章，只是隊伍不怎麽整齊，旗幟也歪七扭八的。但他們卻一直往前，直到那座熟悉的城市出現在視野的盡頭。城市裏的人以鮮花、彩帶，少女愛慕的目光，青年崇拜的眼神迎接了這支騎士團。
「我們的英雄們回來了！」
「這次應該就常駐我們紅石城了吧？」
「快快，把麥酒都打開，今天要好好地慶祝一下。」
年輕的女騎士坐在馬背上，臉上浮現起驕傲又溫柔的神色，她看着周圍熱情歡迎着他們的人們，轉過頭，對着她的騎士團說：「獲得了正式的編制，就要好好的做事。不要辜負了大家對我們的期望。銀獅的名號不容玷污。」
大夥兒立刻肅然起來，一起高呼：「銀獅永不堕落！」
「啊喲，吓了我一跳。」一片肅靜中，一個大媽拍了拍胸脯說。她的話引來衆人微微一愣以及羅倫無奈地搖頭，于是歡樂的笑聲再一次席卷了城市的上空。
「這大概是我最快樂的時候。」羅倫混在人群裏，和一旁的依德妮說，「我從小生長在破落的傭兵團裏，接手了養父交到我手裏的團。我一直很小心地讓傭兵團成長，也一直堅信光明女神的教導。是紅石城的人們教會了我什麽叫友愛和團結。我願意留在這裏，跟他們一起作戰，保護這座備受苦難的城市。我堅信我不會辜負他們稱呼我們英雄的名號。我們的每一滴鮮血都将為了這座城市而流淌。」
「呵呵……」說到這裏，羅倫的眼神陰沉下來，「沒錯，我們的每一滴血都為了這座城市而流淌。而捅刀子的，不是我們的敵人，而是他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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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漸漸地遮蔽了天空中還高懸的月亮。在死亡之氣鋪天蓋地洩露的那一瞬間，城裏的祭祀以及對魔力敏感的法師就已經察覺到了不對。號角聲嗚嗚作響，衛兵們匆匆穿起衣服，而火焰和人們痛苦的喊叫聲傳了出來，讓所有人都忍不住遍體生寒。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有人低聲問。
「是亡靈。」推開城主府大門的女性沉聲說，她環顧四周，看着周圍驚訝的神情，于是沉下了臉色，「請大家守護好這裏，不要離開。」
「你是誰？」國王披着大衣匆匆而來，蓋文就跟在他的身後，裝備完善，看樣子是直接去找自己的父親了。
「我叫做帕蒂亞。」帕蒂亞皺着眉頭回答，她頓了頓，又說，「是隸屬第三傭兵支援隊的副隊長，同時也是，神聖帝國，光明教會的聖女。」
她的回答讓衆人喧嘩起來，她一手托舉起聖光，為這裏罩下結界，然後說：「請不要離開這裏，傭兵們已經過來與大家合圍。只要大家支撐到一切完結，應該就沒有問題了。」
「發生了什麽事……」國王注視着眼前這個自稱光明聖女的女性，她的身邊還圍繞着幾個傭兵模樣的家夥，但是他們的團長以及他的侄女卻不見蹤影。國王陡然沉下眼，看向了蓋文，「你的妹妹呢？」
「我已經派了我的親衛去接了。」蓋文急忙回答。
「他們大概不會活着回來了。」帕蒂亞則補充，她迎向國王憤怒的目光，一點懼怕也沒有，「安心待在這裏，這裏有我。而外面……有依德妮。如果我們運氣好的話，也許我們還能活着走出英靈城。」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國王猛地錘擊着欄杆。
「這是複仇。是亡靈的複仇。」帕蒂亞回答，她看着國王呼喚着衛兵查看，甚至準備親自上陣，于是說，「如果你們想要出去，請做好準備。我受依德妮·赫斯……嗯，或許叫芙蘿拉你們更熟悉一些——我受她所托，會盡我的一切力量，保護好你們。同時也不會讓你們離開這裏一步。」
「那麽芙蘿拉呢？她在哪裏？」國王看向了帕蒂亞，他打開門，看到了外面的慘叫聲與火光。
「我會親自走一趟，在确認你們平安的情況下。」帕蒂亞沉默了一瞬間，然後回答，「我也想親眼見證一下，依德妮的話。」
而這時，狼狽退回來的衛兵們幾乎以一種沮喪的神情向國王述說了城裏的慘狀，以及亡靈的兇猛。
「帶上我。」國王走了過來，「我的兒子留守在這裏。我會帶着衛兵跟你一起走。」
帕蒂亞微微地擡起了眼睛，也許是看到了她眼中的疑惑，國王斬釘截鐵的回答：「這是我的國土，這是我的人民，我有責任去救助他們。無論是什麽人，只要他們敢向我的人民揮刀，就是我的敵人！」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這裏有之前的兩個伏筆解開，第一個是提到光明教會發明了一種把人驅逐到冥域的法術，嗯，羅倫他們就是這麽被「流放」的；第二就是之前依德妮叫帕蒂亞辦個事，她預感到自己無法阻止羅倫，于是先做了點安排
82 羅倫的現在與過去
英靈城，曾經的紅石城已經變成了人間地獄哭嚎的民衆們四散奔逃他們原本以為最安全的堡壘如今已被攻破，國王不得不分出自己的人手讓他們去接應民衆們往自己的府邸。他看着周圍除了披着老舊盔甲斬殺敵人的亡靈以外，就只有死人。很顯然，這些亡靈和他記憶中，會把其他人也同樣轉化為亡靈的那些家夥并不一樣。
「他們究竟想要幹什麽？」國王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咬着牙說。
「不要被他們發現了。」帕蒂亞瞅準了一個空檔，把國王拉進小巷裏，皺着眉頭回答，「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想要幹什麽。但是看起來就像是單純的洩憤而已。」
「他們都是死人！死人還有什麽需要洩憤的？」國王憤怒地回答。他看着外面的慘狀他的人手已經被他分派出去，就連誓死保護他的親衛也不例外。現在他只有一個人還有帕蒂亞，這個不知道敵友的光明法師。
「我怎麽知道呢？我又不是他們。」帕蒂亞撇撇嘴角，然後說，「你還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要知道只有我們兩個人，是無法救下所有人的。」
「我知道。」國王沉靜下來，他點了點頭又掃了眼外面的慘狀，然後說，「我知道我能做到什麽，也知道我做不到什麽。走吧，我總要親眼見見，這些都是為什麽。我們的敵人，究竟是誰。」
接下來的路，兩人都沒有互相開口。這具為光明女神準備的軀體，确實是非常好用。帕蒂亞摸清了空氣中魔力流動的脈絡，在她的眼中，濃重的死亡之氣，就像是橫貫在城市裏的巨大河流一樣，她只需要順着河水流淌的方向，就能找到終點。
那是豎立着羅倫雕像的廣場，只是雕像已經不見了，巨大的骨骼從漆黑的深色法陣裏穿透而出，它們彼此交疊交錯在一起，層層疊疊形成如同犬牙交錯的白骨王座。身穿黑色铠甲的騎士就坐在上面，它似乎有些無聊地托着腮，猩紅色的靈魂之火在它的眼眶中跳動着，黑色的重铠掩蓋了它的身形，同時也掩去了它的容貌。在它的懷裏，依德妮金色的發絲尤其明顯，亡靈靜靜地注視着懷裏的女性，而依德妮則緊閉着雙眼，不知道是是死是活。
「芙蘿拉！」國王壓低了聲音，他注視着自己的侄女，又看了眼那個很明顯是高階亡靈的神秘人，他咬着牙，然後轉頭看向了帕蒂亞，「我們有什麽辦法救下芙蘿拉嗎？」
帕蒂亞看了眼眼眶泛紅的國王，把那句不會有事咽了下去。她想了想，然後說：「我們先等一等看看，我覺得，這件事 ，現在還不算最糟糕的局面。」她轉頭看着國王想要說話的樣子，頓了頓，然後說，「請您相信我，我能感覺到對方身上濃重的死亡之氣，它絕對不是普通的亡靈。它出現在這裏，就絕對不會僅僅只為了屠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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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還在持續。
羅倫一直陪在依德妮的身邊。紅石城大概是她記憶中印象非常深刻的城池，城市裏每一個細節都很鮮明，當兩個人一起并肩走在紅石城的道路上，依德妮甚至以為自己是真的穿越了千年的時光，來到了這座充滿苦難的城市裏。
現在的景色開始改變，天空中沉澱着不祥的陰雲，羅倫和依德妮站在城牆上，看着城裏的人們自發地穿戴着破爛的盔甲，拿着甚至連武器都算不上的刀具，嚴陣以待。在城下，銀獅騎士團擺開了陣勢，在他們的身後，光明牧師們吟誦起咒文，泛着金光的結界籠罩住了紅石城。
「這是……」依德妮回頭看了看。
「是亡靈攻城。」羅倫對依德妮說，她看着依德妮，語氣平緩而有力，「我出生的時候，是魔力潮汐期，出現了許許多多的法師。當然，也出現了許許多多的死靈法師。當我們到達紅石城的時候，倫飒的最外環邊境已經徹底化為了灰燼。紅石城是環形防禦的最前線。」
說話間，亡靈們手持武器，緩緩靠近。相隔很遠，屬于屍體的腐爛氣味連遮掩都遮掩不住。年輕的騎士們見狀忍不住抓緊了手裏的武器，只有長期與它們戰鬥的戰士才會露出較為輕松的表情。
「全體注意，列陣準備沖擊。」
法師們吟唱起法術，火球術如水一樣往下砸落。但是亡靈也有法師，很快，巫妖現出了身形，它們呼喚出寒冰，與人類對抗着。而後，馬蹄聲響起，随着羅倫的呼聲，所有人都伏低了自己身體，幾乎與自己的戰馬融為了一體。他們開始呼喝，加速，一次次地沖擊着亡靈的陣營。牧師們為戰士施加祝福，讓他們提高防禦和沖擊力。
依德妮看着眼前的這一切，這和她所經歷過的那倫比亞鮮血與陰謀焦急的戰鬥不同，也與砂岩城那不同種族為生存戰鬥不同。這仿佛是生與死的戰鬥，一方的戰鬥充滿了血與熱，充滿了嘈雜的呼喊與憤怒的叫聲，而另一方只有無盡的沉默與死寂。
「每一次戰鬥，都會有人死去。」羅倫的精神體對依德妮說。
随着她的說話聲，場景再一次微微晃動起來。依德妮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很快周圍變成了焦土，紅石城還在視野的盡頭，而這裏則站立着受傷的戰士們。
「願女神指引你我的道路。兄弟姐妹們，我們會在神國等待你們的到來。」為首的戰士拍了拍同僚的肩膀，他的半個手臂都消失了，而包紮好的斷口處還滲透着黑色的氣息。
「我們會努力活下去的，讓小隊長您等很久。」年輕的戰士努力地笑着，他聲音有些哽咽，但很快的，他們行了一禮。那名小隊長跪在地上，低聲祈禱着，任由自己的同僚刺穿了自己的心髒。
牧師們的念誦聲開始響起來，金色的輝光灑在死去的戰士們的身上，而他們的面龐上還帶着微笑。
「牧師很難驅除過重的死亡之氣。如果他們不想變成亡靈，那麽就要在死前真正的死去。他們的靈魂會跟随自己的信仰，前往女神的神國。」羅倫向依德妮輕聲解釋着。他們跟随着那個無聲哭泣着的戰士往前走，看到他來到自己的團長身邊，低聲地痛哭，「這樣的日子要到什麽時候才會結束。」
「很快的。」羅倫拍了拍戰士的肩膀，她看着遠處，說，「我已經知道那個關鍵點了。我們要摧毀那個地方。然後，這裏就再也不會出現亡靈了。我們的城市，我們的戰友，都會幸福的生活，一直到我們老去，在神國看到我們故去的戰友為止。」
「就像一個笑話。」羅倫盯着回憶中的自己說，「看啊，這令人作嘔的笑容和期望。」
「羅倫。」依德妮抓住了羅倫的手指，她看着羅倫的眼睛，說，「你還記得嗎？在砂岩城時，你說的那些話，它們一直都在我的心裏，從來沒有一刻遺忘過。我同樣也不希望你遺忘。以前的你，并不是可笑的，你的那些願望也不是讓人作嘔的。錯的是別人，不是你。」
羅倫的視線微微地傾斜開，她避開了依德妮的眼神，然後又笑了笑，反手抓住了依德妮的手，說：「既然你這麽認為，那麽就陪我看到最後吧。」
亡靈的降臨點是羅倫半龍人化了才摧毀的，就算是這樣，她的全身也全是各種傷痕，她被她的團員們放在馬車上往紅石城奔馳。她整個人變得極為難看，幾乎維持不住人形，但她躺在颠簸的馬車上，卻哈哈大笑起來，十分得意地對左右說：「你們的團長厲害吧？哈哈哈，我把降臨點毀掉了，以後大家都不用，都不用再戰鬥了啊！！」
「您就少說兩句吧，您這樣要死不活的，就算我們需要一直戰鬥，也不希望您就這麽死掉。」黛安娜在一邊說，并且用長棍戳了一下羅倫的傷口。羅倫龇牙咧嘴地喊起痛，于是大家都哈哈笑了起來。黛安娜一邊翻着法術書，一邊皺着眉頭說，「這次是降臨點的亡靈太少了，才讓你撿到了一個大便宜。我總是覺得哪裏不對勁。」
「沒有關系的。」羅倫吐出了一口氣，她看着湛藍的天空說，「我們還有一支隊伍在城裏駐守。感謝女神吧，幸好那些貴族們都跑了，否則我們恐怕還出不了紅石城。」
「那些肮髒的家夥也能算得上貴族？亡靈來的時候他們跑得比誰都快。」黛安娜發出了一聲嗤笑。
他們整整跑了兩天，勝利的消息早就傳了回去，而紅石城也已經越來越近了。但身為半龍人卓越的嗅覺還是讓羅倫察覺到了不對勁：「有血腥味，小心！所有人列隊！」
身經百戰的團員們立刻擺開了迎敵的陣勢，然而迎接他們的，卻是來自于自己守護城市市民們的利箭。
「你們勾結了亡靈，我們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這一點。」說話的是曾經羅倫所看不起的貴族。他臉上帶着傲慢的笑意，他朝着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騎士團們微笑着說，「由于你們的放任，亡靈出現在城裏，屠殺了數百人。而正是因為我們的到來及時，才重挫了你們的陰謀，拯救了整個城市。」
「……我的士兵們呢？」羅倫直起身，詢問。
「哦~~看看，這是羅倫·瑞恩斯？一個肮髒的泰夫林，竟然混入了人類的世界。」貴族們哈哈大笑起來，又在羅倫的注視中回答了她，「你們勾結了亡靈，我們的牧師證明了他們已經被轉化了。」
「是嗎……是這樣嗎……」羅倫的瞳孔瞬間立成豎瞳，她掙紮着爬下了馬車，「既然如此，你們都變成亡靈為他們賠罪吧。」
她再一次被阻擋，依然是被她曾經摯愛着的市民們。他們曾并肩作戰，但現在他們卻用看待肮髒之物的眼神看着羅倫，以及銀獅騎士團的所有人。
「你看。」羅倫輕輕地垂下頭，她黑色的發絲落在依德妮的肩頭，她的聲音低沉悅耳，帶着濃濃的誘惑，「你看，這就是人類。他們就像鐘擺一樣在利益間擺動，誰給他們好處，他們就毫無頭腦地信任誰。誰救了他們，他們就用廉價的贊美頌揚誰。在生命之下，他們不會想過那些貴族曾經抛棄過他們。也不會想他們為什麽又在這個時間點回來。而我們，一心為了他們的我們，卻成為了犧牲品，被永遠地扔上了祭壇。」
依德妮抓住了羅倫的手，她睜開了眼睛——在現實中睜開眼睛——注視着那雙同樣靜靜回望着她的猩紅的靈魂之火。
「羅倫……」她輕聲低嘆着，毫無畏懼地迎了上去，去親吻那寒冰的，凝結着死亡之氣的面具，在她的雙唇觸碰到面具的那瞬間，死亡之氣散開，露出了亡靈冰冷的，毫無血色的雙唇。依德妮的唇落在亡靈的唇上，她的雙眼依然緊緊地注視着對方，「你們被利用了。你和紅石城的所有人，那些貴族勾結了亡靈，他們才是真正的罪人。」
「我知道。」亡靈的唇角微微地勾了起來，「但世間沒有無辜者，誰都要為自己的曾做過的錯事恕罪。」
這時，天空中傳來了轟鳴的響聲，亡靈直起了身子，她看着遠處的城牆，那裏依然是一片沉甸甸的昏暗，但是不祥的氣息已經飄了過來：「終于來了，就讓我們看一看，究竟是誰在下這一盤棋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這章不是很滿意，也不知道想表達的表達出來沒有，大家來點反饋呢，反正這幾章會集中甩之前鋪了很久的很多東西
83 隐藏在背後的棋手
羅倫站起了身，她的手還環繞在依德妮的腰上。她掃了一眼臣服在周圍的高階亡靈以及遠處還陷入了殺戮和鮮血的曾經的戰友們。她淡淡地看着他們屠殺的姿态又隐晦地看了眼隐藏在暗處的帕蒂亞。
「去城牆吧。讓我們來看一看這不請自來的客人們，是不是當年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