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吸血鬼與深井冰
她緊緊抓住下方的少年,聽着耳邊因為自由落體而不斷鳴躁的風聲，失重感近乎要将整顆心髒自喉嚨口壓迫而出。
不知下落了多久,忽有一陣穿過薄膜的觸感自下而上地傳遍全身，瞬間讓她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的時候,入目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刺目顏色，手下的觸感松軟細碎,仿佛一鬥被精心磨過的砂粉。
岚知迷迷糊糊地撐起上身，凝聚的焦點好不容易将眼前的畫面清晰地傳遞到大腦的意識中樞。
被她虛握在手中的,不是什麽白色的砂粉,而是……雪。
擡頭一看，漫天漫地都是白茫茫的雪霰,從她身下的地方，一直蔓延到視線盡頭，目之所及皆是令人心慌的白。然而出乎意料的，她并不覺得寒冷，甚至沒有任何涼意。
這裏是……哪？
大腦遲鈍地運轉了幾秒，忽然，穿入雪地中的指節猛地收緊，她有些搖晃但非常急迫地站了起來。
“綱、綱吉君？”
倉皇四顧，映入眼中的仍然只是大片大片的白，和這一大片雪景相比，其餘色澤像是滄海中的幾片水草，掩藏在茫茫之色中，讓人無從捕捉它的蹤跡。
岚知踉跄着往前方跑了幾米，尤不死心地大聲呼喊：“綱吉君！”
她一面往前奔跑，一面在讓人暈眩的白芒大雪中找尋那極致渺茫的可能。
或許是她的好運難得地起了作用，沒跑出幾步，她就在五米外的一處雪坑了看到了一簇熟悉的火光。
“納茲！”
她順着雪洞陡峭的側壁滑下，随着地理方位的變化，原本處于岩石死角的景象此刻也落入了她的眼中。
“綱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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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喜感湧上心頭，可還未等她靠近那處地方，一團黃色毛團輕靈地落在她前方的雪地上。
岚知剛綻開的一絲笑意生硬地止住，心中打了個突，幾乎是第一時間剎住了腳步。
“小加……”
她注視着攔在她前方的貍貓，食指無意識地勾在澤田贈給她的那柄匕首上。
“你這麽如臨大敵做什麽？”貍貓不滿地晃了晃尾巴，看起來有些懊惱，“那個男人話都沒說幾句就莫名其妙地對我出手，我才是受害者诶，你竟然還要因為他沒有根據的幾句話而懷疑我嗎？我拜托你好好用腦袋想想，我什麽時候害過你了？”
“沒有如臨大敵啦，只是最近有些緊張……”岚知的食指撓了撓臉頰，長長的睫毛蓋住她眼中的情緒，不洩露一絲一毫。
她當然不想沒根沒據就懷疑身邊的人……可是，比起這個神秘的非人生物，她更相信自家知根知底的發小。
不過，即便是懷疑忌憚，這個時候也沒必要講出來。
“我也在想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所以……下次遇上的時候好好地談一談吧，小加你也仔細想想，是不是有什麽和你長相相似的阿喵臭名在外，跟你一樣有靈智有異能又專門做壞事的那種？”
她說得随意，可心中早已堆了陰霾。
相似與誤會……世上哪有這麽多巧合的事？而澤田綱吉從來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哪怕那是十年後的他，已改變到讓她有些陌生的程度，可即便是性格變易，一個人的本質也是絕對不會改變的。
而他那時反應得那麽決絕……更能說明這其中的确定性，不可能認錯。
至此，她的眼不由一暗。每每思考這件事的關竅，她的腦中就會不自覺地浮現出那時的場景，澤田的每一個動作，乃至每一個眼神，然後再也無法冷靜下來。
她放松四肢，邁步走向貍貓，臉上挂着一如往常的微笑，一邊說着半開玩笑的話。對于眼前全身是謎的貓，她仿佛十分信任，沒有半點芥蒂的模樣。
可她的心中，早已被晦暗的憎怒填滿。
讓澤田綱吉露出堪稱絕望的眼神的東西，她一、星、半、點都不要相信。
“怎麽可能。”貍貓舔了舔爪子，對她心中的暗色沒有分毫察覺，“誰知道那人是怎麽回事……那家夥是你的朋友？”
“……算是吧。”她皺了皺眉，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貍貓掃了她一眼，抖了抖尾巴，起身踏着小肉墊往10-澤田綱吉的方向邁去。
岚知的頭皮仿佛被刺了一下，來不及考慮就喊出聲：“站住！”
貍貓側過小小的頭乜了她一眼：“幹嘛？你怕我傷害他？放心吧，我才不會和一個小屁孩計較，而且我不是說了嗎，在世界內側我是不能殺死普通人類的。”
“你想哪裏去了，只是我朋友受了傷，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我擔心你不知情地碰到他的傷口。”
岚知猶豫了一下，還是先貍貓一步跑了上去，趕到澤田綱吉身邊。
貍貓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後，對她的反應只是嗤笑：“你過去了也沒用，你現在可沒有身體。”
岚知差點被腳下的石頭絆倒，她停下腳步，低頭看自己的雙手，并沒有半透明的異樣感。
“不信？你可以觸碰那個小鬼試試。”
“……這是怎麽回事？”岚知問得有些艱難。她早注意到不對勁的地方——漫天大雪，一身單衣的她竟然沒有感到半點寒冷，而且全身都有一種詭異的輕飄飄感……可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你最近應該覺醒了靈體方面的力量吧？靈體力量過強，與身體的聯系就會減弱……加上世界之力對外來者的排斥，靈魂與身體分開是很正常的事。根據之前的情況來看，你的身體應該也流落在這個世界。”貍貓跳到她身邊，“但在那之前，你必須找個新的身體。這個世界對靈魂的編制很嚴格，靈魂在體外的時間過長，生靈屬性就會變成死靈，到時候你就是找回身體也沒用，死人是不可能回到原來的身體裏的。”
“……”
“怎麽了，不相信？那你就試試好了。”貍貓懶懶地蹲坐在雪地上，一臉“愛信不信”的模樣，“反正我已經提醒過了，你死了也不關我的事。”
岚知咬牙。
不管她心中對小加是相信也好，懷疑也好，她都沒有可能拒絕。
對于這些玄乎其玄的法則理論，她一點也不了解。在現在這種糟糕、對一切都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她除了按對方的要求走，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不能相信的人無非就兩類，一個是害人，一個利用人。
她暫時找不到小加害她的行為與動機，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值得利用。
可她至少明白一點，無論小加對她有沒有惡意，至少，依據前兩個世界的經驗，接受它的建議暫時沒有害處，就是真有什麽……以後也可以慢慢再看。
“我明白了……拜托，請您再幫我一次。”她鄭重彎腰行了一禮，“有件事很早以前就想問了……我們以前認識嗎，你一開始稱呼的‘阿比斯’和‘英靈轉生’……是什麽意思？”
“你應該也有夢到相關的經歷吧，具體的我暫時還不能告訴你，太早知道真相對你沒有好處。”貍貓伸出肉爪揉了揉鼻尖，“給你找新身體的方法和上次一樣，複制交易者的軀體，而你則需要完成對方的要求，以等價交換獲取複制體的使用權。”
“嗯。”岚知只是平平地應了一聲。或許是懷疑的種子已發芽生長的原因，一些以往被忽視的巧合争先恐後地在眼前浮現，重組成醜陋可疑的模樣。
例如。
明明表現出一副很熟的樣子，卻始終對他們的相識經歷搪塞不談；
說是沒辦法送她回去，卻能多次鎖定她的坐标找到她的；
以幫助為名，卻總在重要關頭袖手旁觀，或者消失得無影無蹤，直到塵埃落定才主動尋上門來。
岚知冷眼注視着前方，任貍貓的爪子再度摁上她的額頭。
最重要的一點……每當進入一個新的世界，為什麽一旦有小加在，她的靈魂就會和*分離？反倒是它不在的那幾次一直相安無事，最多不過是穿成平行時空的自己……
等等，平行時空的自己？
“小加知道第一個世界……就是我們相遇的那個世界——知道那個世界的我怎麽樣了嗎？”
“那個世界的你？”貍貓狐疑地瞄了她一樣。
“是……雖然那具身體從Caster手裏搶了回來，可後來我脫離近衛亞子的複制體，回到的是自己的身體，那個平行世界的我不知怎麽樣了……”
“什麽，那身體不是你的？”貍貓似乎非常吃驚，聲音拔得極高，“你怎麽不早說？！”
“……有什麽問題麽？”對方的反應讓她不由懷疑得更深。
“當然有問題！”貍貓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在不遵從英靈法則的世界，兩個完全相同的存在不能在同一時空共存，這點你難道不知道？”
“的确不太清楚。”她之前也只通過白蘭的說明隐隐猜到這點……果然是這樣麽，所以那時候10-綱吉君一直醒不過來，身為英靈的綱吉君也一直在壓制自己的靈壓，最後甚至在十年後的綱吉君交換過來的瞬間，冒着被法則滅殺的危險也要将自己送離。
“算了……反正你下次注意一點，不要把平行時空的自己帶到本世界去，這可不是鬧着玩的。”貍貓的抓上紅光一閃，“正好附近有一個人和你靈魂相合，雖然她已經死了，不過還有一點殘留的血液，足夠複制一個完整的克隆體，你快和她交換契約。”
“……你都說人已經死了我還怎麽和對方溝通？”
“笨啊，要是沒可能我還說個屁，那人才剛死，而且執念很深，生前的軀體又非常優秀，正是交易的絕佳人選啊！”
“……哈？”
“執念越深的人心願越單一明朗，交易條款也越清晰準确；而一個優秀的軀體可以滋養靈魂，你以為英靈們生前都是用靈魂力量的強者嗎？生前靈魂就十分強大的只有死神和陰陽師，以及東方的修真者，蓋亞側與阿賴耶側的英靈大多都是*力量十分強大的英雄，或者是以血液、身體細胞為媒介，調用自身生命能量與大自然元素的異能者，他們的靈魂強度原本平平無奇，但死後的靈魂卻和死神、陰陽師那些靈控者一樣強大，這就是*力量對靈魂的影響。說算不提滋養靈魂的功效，你以為強者的體質與異能者對力量的感悟是毫無價值的東西嗎？站得高才能看得遠，一個體質優秀又力量強大的軀體就像是一本教你如何變強的教科書，哪怕只有短短一天，強者的眼界與對力量的感悟也是相當寶貴的體驗。”
岚知知道自己心動了。不得不說，只“變強”一條，對她而言就是一個極大的誘惑。
可她也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有這樣的好處，付出的代價也必然比前一次“交易”要多得多。
“這次‘等價交換’的條件……會很難吧？”
“如果那人還活着，‘等價交換’的确很難；可她已經死了，殘留在世上的意識也不過是最原始的執念，也只剩執念。所謂的‘等價交換’，只需完成她最後的執念就好。”
“最後的心願麽……”
貍貓招來白花花的一捧不知道是粉筆灰還是什麽灰的東西，對她擺了擺爪子。
“你快用心感受一下，先表達自己需要一個身體的強烈意願，然後再感受對方的執念。”
岚知依言合上眼。
半晌，她不由蹙起眉頭。
“玖蘭李土……？”這特麽的是個男人的名字吧？
千萬不要來個“恨先君一步，今生不能結連理”之類的狗血劇情啊，萬一交易者的遺願是複活嫁給對方或者給他挑個老婆之類的……她還是死一死更快些。
幸好那捧白灰在她退縮之前成功表達出了“憎恨”，“仇恨”之類的強烈感情，沒有半點旖旎心思，這才讓她松了口氣。
然後，就在下一秒，她剛吐出的氣又猛地抽了回去。
“殺死……玖蘭李土？”
她還沒來得及對這個願望表現出排斥、猶豫之類的情緒，又一陣強烈的情感突兀湧進她的腦海。
“不要……讓……一縷……？”
作者有話要說：好困……先去睡了，睡眼迷蒙也不知道自己寫了什麽東西，等醒了再看需不需要修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