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吸血鬼與深井冰
在面臨絕境的時候，她或許在潛意識裏盼望過有人能夠過來救她,可她未曾,也不能想象眼前這副讓她心悸的場景。
如今救了她的，不是深不可測的英靈澤田,也并非來自十年後、一舉一動都令人安心的青年澤田。眼前毫不拖泥帶水地迎擊敵人,毫不猶豫地将她護在身後的人,是與她來自同一時代，今年尚不滿十五歲的澤田綱吉，是那個身形單薄，平日裏總被吉娃娃追着跑的鄰家少年。
“綱吉君……？”
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麽他能認出她？
“嗯,”澤田綱吉一擊逼退玖蘭李土,尋着空擋看了她一眼,聲音比平時要低沉許多，但意外的冷靜沉穩，“沒事吧？”
岚知怔了怔，不知道是橙色火焰的原因，還是她的錯覺，她覺得眼前的少年有些陌生，他被橙色火光籠罩的眼神比十年後與英靈時期的他更要冷沉許多，仿佛是被激發了截然不同、而又極致冷靜淡漠的第二人格一般。
“……你沒被什麽東西附身吧，小綱綱。”
“……”澤田綱吉的身形紋絲不動，只鎮靜至極地看了她一眼，“……（該說的）是你吧，附身到什麽東西上面去了？”
……橋、橋豆麻袋！他剛才這是在吐槽嗎？這種冷靜到疑似神靈降身的狀态下也可以吐槽嗎？
“OK，我知道你是原版了，你可別再補刀了。”如果不是如今的身高與形象不允許，她真想做一回失意體前屈的動作，“綱吉你……有把握嗎？”有把握戰勝玖蘭李土嗎？不……不需要戰勝，只要能全身而退……
想到這裏，岚知回頭往錐生一縷的方向看了一眼，迎上他狂喜與擔憂混雜的目光，她的心情有些複雜。
一方面覺得要救下他是個難題，另一方面又有感于他的言行。
玖蘭李土稱呼她為“閑”，而她記得，在她闖入之前，這個叫一縷的少年曾對玖蘭李土說過“我要殺了你替閑大人報仇”……或許是因為“閑”曾在一縷身上印下烙印時刻關注他狀況的原因，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一縷的每一分情感，以及每一項身體狀況……甚至可以判斷出他的實力。
他的實力遠低于玖蘭李土……甚至，真正對戰的時候，不出幾個回合他就會被玖蘭李土殺死，可他明知這點，還是抱着必死的決心給“閑”報仇……這讓她在觸動的同時也更加的為難。
“在面對我的時候你還有閑心發呆嗎，閑？”玖蘭李土的聲音帶着一絲鮮明的惡意傳來，“這又是你從哪裏找到的人類小子？從以前開始你就很喜歡自降身份和人類混在一起呢，這個毛病還是改不掉嗎？竟然還在我的面前，裝作不在意地與這個人類小子說笑，還是學不會教訓嗎？”
岚知覺得對方的話又到達了一個她所不能理解的領域，索性閉口不談。澤田綱吉也僅是淡淡地睨了他一眼，雙掌安靜地閃爍着火焰，蓄勢待發，不給對方尋隙逼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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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玖蘭李土又說了一句讓她很想掏耳朵的話。
“縱然我對你毫無情誼，可是閑，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不會允許我的未婚妻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如果你不想再看見這個男人死在你面前，最好不要忤逆我。”
在對方講過的這麽多話中，岚知發現剛才的是她唯一能聽懂的一句，卻也是最讓她不愉快的一句。
她捏緊恢複成原樣的匕首，用不屬于她的聲音低低冷笑了一聲，往前跨了兩步，借助身高優勢将澤田綱吉擋在身後，阻隔了玖蘭李土的窺視。
然後，她擡起頭，微笑着對上玖蘭李土的雙眼。
“你今天吃藥了嗎？”
“……你不是緋櫻閑，你是誰？為什麽會擁有她的氣息？”
“你總算是發現了啊，臭男人。”緊張到極處，她反而沒了膽怯的念頭，腦中清晰地計算着可能達成的脫身辦法，一邊打着嘴炮拖延時間，“從剛才開始就只有你一個人在自說自話，我可從來沒說過自己是緋櫻閑啊。”
“你是什麽人？”玖蘭李土不為所動地眯起異瞳，“觊觎純血種血脈的，可是死罪。”
“你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了吧，又何必裝模作樣地問我？”對內情一無所知的岚知眼也不擡地忽悠道，把問題完完整整地踢了回去，任憑對方自己腦補所謂的“真相”。
果不其然，玖蘭李土身上的氣息更陰沉了些。
“哼，緋櫻家真是好樣的，竟然還隐藏了一個‘狂咲姬’麽……”
雖然聽不懂玖蘭李土的意思，但不妨礙岚知繃住風雲不動的表情，并适時地露出了些微帶着輕蔑意味的“是這樣又如何”，“你果然猜到了”之類的眼神。
不等她再接再厲，被她擋在身後的澤田綱吉忽然眼神一凜，攬住她的腰疾速後退。
下一秒，兩人原先站着的地板被血鞭戳穿。
……不會吧。
岚知隐蔽地咽了下喉嚨。
依照玖蘭李土先前的表現，他應該是個非常高傲的人才對，這樣的人……會突然一聲不吭地攻擊嗎？
“當然會，這個男人可和正人君子扯不上邊。”似是看出了她的驚異，身後的澤田綱吉忽然出聲解釋，“不要再說了，由我來解決他。”
腰間的力道一松，有橙暖的顏色從眼前一閃而過，如同一團燃火的箭矢，迅疾地沖向玖蘭李土。
“綱吉！”
岚知咬牙，想加入近戰卻又擔心自己礙手礙腳，只能勉強使用不熟悉的軀體機能、利用緋櫻閑的力量號令窗邊的植物，令其快速延伸到房內，阻攔玖蘭李土的血鞭。
當這一異動出現的時候，玖蘭李土看她的眼神更冷了。
她無從辨析那個目光的來源，只能硬着頭皮再将手中的匕首通過完現術化為長弓，時不時地來上一箭阻攔玖蘭李土的攻擊。
澤田綱吉的強大出乎她的意料，也讓玖蘭李土微微挑眉——他從來沒想過一個年僅15歲的少年能和他打得分庭抗禮。
……不過，這只是暫時的。
他正準備咬破手臂使用更強大的絕技，卻不料他的對手突然臉色一變，以快得驚人的速度趕回黑發少女身邊，以一種防禦的姿态擋在她的眼前。
玖蘭李土忍不住皺眉，正要說些什麽，忽然有一股讓他非常反感的氣息籠罩了整個房間，讓他一下子警覺起來——
“什麽人？！”
一陣輕笑。
聲音的音色聽起來非常溫柔，如同一部低聲吟唱的史詩，讓人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被那久遠的神秘吸引。
而聽到這一聲音的岚知，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變了臉色。
“找到你了，蕾西。”
身形颀長的金發青年突兀地出現在房間內，毫無預兆，仿佛是從一開始就存在于此處一樣。
他一步步地接近岚知，似是全然沒有看到她身前的澤田綱吉，只用綠晶石一般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視着她。
而後，他的目光微沉：“蕾西，你的身體……哪裏去了？”
這一回，她總算聽清了對方口中的稱呼。
原來他所說的，自始自終都不是Ranchi（岚知），而是Rashi/Lacie（蕾西）。
“傑克……”
岚知本能的，被一股無從躲藏的恐懼緊緊攫住心髒。
她絕不是什麽蕾西，那個光怪陸離的夢也隐約顯示了這點……如果那個夢中的內容全是真的，不管她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顯然，她在剛剛誕生自己意識的時候，就被一股強大的外力強行改造成蕾西的外貌，或許還被輸入了一些蕾西的喜好或者別的什麽東西……可是這樣的行為就像是父母為了懷念死去的第一個孩子，通過對基因的自主選擇，将第二個孩子的外表設置得和第一個孩子一樣，又強行将還是嬰兒的第二個孩子教育成第一個孩子的性情……
這麽做，第二個孩子就真的能變成第一個孩子嗎？真的就可以成為與第一個孩子完全相同的存在了嗎？
哈哈哈……怎麽可能啊，她就是她，不是什麽蕾西，也不是什麽仿制品，就算她不斷更換面貌，就算她原本的樣貌也不能算是她自己的東西……她也絕對不是別人！她是岚知，邦枝岚知，僅僅只是她自己而已！
然而……即便清楚地相信這點，她還是抑制不住地感到恐懼。
自從知道那個夢很有可能是真的，而夢中的內容不斷被證實，又漸漸變得越加清晰的時候，她便一直心神不安。
而這個人……這個名叫傑克的英靈的出現，更是将這種情緒放大到了極點。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這個可怕的家夥，這個如同水一般虛無、任何事物都無法倒映在他眼中的男人，這個即便是殺人也能保持幹淨澄澈的恐怖存在，他将蕾西視作填補空虛內心的救贖，他視蕾西為唯一存在的意義，他對蕾西的執念簡直讓她發指！
這個為了執念，連毀滅世界都不放在眼裏的男人，如今就在她的眼前，把她認作蕾西，就這樣沒有半分芥蒂地對她微笑！
她很想大聲地否認，将她的心聲義正言辭地告訴對方，可她竟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身處于聖杯世界之時，強行壓在心底的（對傑克的）忌憚與恐慌，随着令咒的消失，雙方身份的翻轉而被放大了一萬倍，這強烈的感知……幾乎要超過她的承受極限。
她手腳冰涼地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傑克，眼中的瞳孔卻開始急劇地擴散。
在她的心髒被恐懼撕扯成片以前，一股溫暖的氣息忽然籠罩了她的全身。她垂在身側的手被人握住，緊緊的，不容退縮地十指相扣，似乎在傳遞着堅定與勇氣。
然後，她聽到了來自前方的熟悉聲音。
“不要怕。”背對着她的澤田綱吉沒有回頭，仍在警戒地防備着傑克與玖蘭李土的一舉一動；然而他的聲音沉穩而鎮定，極致的理智，同時也極致的讓人安心，“不管發生了什麽，我都會保護你，直到我死為止。”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
啊哈哈我成功完成第二更了（自豪挺胸），雖然好像遲了半小時orz
其實我這連我自己都糾結的設定就是為了助-攻……嗯，這一章27的反應是不是喜聞樂見？後天……不，明天就是27的生日了，所以我要開始努力撒糖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