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引向勝利的令咒
誰也不知道的是,就在間桐家召喚最後一位英靈的檔口,一位不速之客在間桐家的森林邊緣徘徊了很久。
這一帶種有一種名叫“紫水桐”的灌木叢,乃是間桐家獨有的栽培種。間桐家的家徽圖案正是由這一“紫水桐”演化而來。
作為間桐家的标志與護院植被,“紫水桐”擁有一味獨特的香氣。沒人知道這香氣的具體作用是什麽,可但凡知道間桐家的人都清楚,“紫水桐”的香氣,是入侵者的噩夢。然而如今,這位在外圍逗留了許久的不速之客卻是摘下間桐家的“守護者”,将“紫水桐”的葉片放入口中咀嚼。
“味道也不怎麽樣嘛。”不速之客——黑蘭·傑索一臉索然地吐出淺紫色的葉片。
“r,附近的使魔已如數清剿。”
使魔,魔術師世家創造的魔法生物,被用來打探信息、守衛庭院、警戒陣地,擁有一定的攻擊能力,是魔法師最常用的斥候與護衛。
“辛苦了,樞君。”黑蘭·傑索遞過去一片“紫水桐”葉,“要嘗嘗看嗎?很解渴喲。”
“不了。”玖蘭樞淡淡拒絕,“關于這植物的傳說我也略有耳聞,除了間桐家的人,凡擅闖紫水桐林的人都成了一堆白骨,恐此物有毒r剛剛品嘗了它……是否不妥?”
當然,他不吃這東西跟它有毒與否沒有關系,英靈不可能被毒死,他只是沒興趣做出啃葉子這般毫無意義的事。
“的确不妥,”黑蘭·傑索點頭,“真是相當難吃呢。”
玖蘭樞不再多言。
生前大半時光都作為上位者存在,他對自家契約者的秉性早已看得十分透徹,對待黑蘭·傑索這一類人,自然也有相應的相處方式。
果然,黑蘭·傑索不在意他的沉默,兀自繼續說道,
“這‘紫水桐’對外人而言确是催命閻王,可對擁有‘間桐’血脈的人來說,哪怕血緣再怎麽稀薄,也只不過是一棵普通的小草……哦,對魔術師而言,大概還有補充魔力的作用吧?”
玖蘭樞沉靜的瑰色瞳中飄過一陣清風。
“間桐……不,應該說是‘瑪奇裏’,”黑蘭·傑索偏頭,注視藏在層層枝桠盡頭、隐隐約約可見的建築尖頂,“間桐髒硯,間桐家的創始人,他的原名是佐爾根·瑪奇裏,是愛爾蘭瑪奇裏家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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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蘭樞仍是不語。他在思索對方為什麽要告訴他這些“秘密”,同時也隐隐警惕起來。
以黑蘭之前的行為與他剛剛說過的話,再加上對間桐家如數家珍的了解……很顯然,黑蘭·傑索是在告訴自己——他擁有間桐……或者該說是‘瑪奇裏’一族的血脈,并且如他所說,那血脈已然相當“稀薄”。
可無論黑蘭·傑索是否和間桐家有關系,這都是不必要告訴自己的“秘密”。
要知,“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說的并不是那些掌握秘密的百曉生,相反,掌握越多的信息,便越占據主動,擁有越多的籌碼。那些死得快的,往往都是暴露自己“知道秘密”這一事實的人。
當一個人藏在心中的隐秘被人知曉,便會不自主地産生“滅口”的惡意。黑蘭·傑索将這些私密之事告訴他,絕不可能是因為那無從談起的信任;而若說他有自信能控制作為不安定因素的自己,那也太自負了些。
玖蘭樞思緒飛轉,終是露出社交意味十足的淺笑。
莫不是在這位“r”的眼中,自己真成了“死人”不成?
比起玖蘭樞的百轉千回,黑蘭·傑索此時可是悠閑得多。
他知道玖蘭樞會多想。聰明人嘛,不管是真有智慧還是自作聰明,都有愛胡思亂想的壞毛病。而他所需要的,正是玖蘭樞的“多想”。
黑蘭·傑索挂着一成不變的黏膩笑意,用軍刀削下一截“紫水桐”的枝幹,十分用心地去掉一根根利刺,将它收入懷中。
“走吧。”
“r欲去哪裏?”
“小蒙面現在和我們鬧掰了,他對我們‘胡亂傷人’的做法可是十分不滿哦~”黑蘭摸了摸右手手背的紅印,那是一處燙傷,現在仍隐隐作痛,“真是個狠心的人呢,要不是他那把刀傷不了人類,我這回可就真死在他手上了啊。”
聽似埋怨的話中聽不出半點惱怒與憎恨的味道,那語氣倒像是對糟糕天氣的不滿,是随時可以丢棄的煩惱。
可玖蘭樞知道,對于真亦假假亦真的黑蘭來說,到底是話語可信還是他此刻的語氣可信,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以玖蘭樞的經驗來看,既然提到了對方,那必定不是随便說說就算了。
果然,黑蘭像是想到了什麽,恍然大悟地合掌:“要不這樣,我們送小蒙面一份禮物吧,畢竟也是‘同盟’關系,偶爾哄哄小夥伴也是有必要的嘛。”
“任憑差遣,傑索閣下。”
……
十分鐘後,黑蘭·傑索罩着一件純黑鬥篷,蒙上一層厚實的面巾,腳步匆匆地趕往樹林的東南面。
漫無目的地走了許久,他忽然停了下來,啞着聲音向身邊的空氣詢問。
“那是什麽東西?”
“據我前段時間探索到的情報……應是愛因茲貝倫家的魔術飛艇。”空氣中,有這麽一個聲音如此回答他。
黑蘭·傑索眯眼注視上空的飛艇許久——說是飛艇,不過是一艘可載四人的荷葉小船,以魔力為原動力在天空行駛,速度和一般的馬車沒有兩樣。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仿佛在做思考;沉寂無垠的背影并不引人注目,卻帶着一種獨特的氣場,讓人見之難忘。
靈子化隐藏在空氣中的玖蘭樞,幾乎就要生出贊嘆、刮目相看之類的意味。
他從沒有想過,對一個僅僅只是相處了三天、沉默寡言且未曾露出真顏的神秘人物,黑蘭·傑索竟能模仿得這麽好,連他那獨特的氣質都模仿得絲毫不差。
唯一的破綻,大概就是半妖的氣味與藏在面巾下的真容了吧。可這并不成問題,不管是人類還是英靈,能從物種的氣味分辨一個人的身份的,都只有極少數而已。
黑蘭·傑索輕輕拉扯遮擋視線的兜帽,将眼瞳藏在陰影的更深處:“assassin(暗殺者),将那座魔術飛艇弄下來。”
“是!”
正在滿天空尋找英雄王蹤跡的遠坂正一忽然感到船身一震,緊接着,與他同行的薩提·愛因茲貝倫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saber(劍士)!”
一道金影蹿出,和隐藏在光線死角的玖蘭樞戰在一起。
“利用光的折射,藏在視角的盲點處,這等藏匿蹤跡的本領,莫非你是assassin(暗殺者)?”
聽到saber的質問,玖蘭樞沒有應聲,他的全身同樣包着一層黑色衣物,帶着一枚粗粝的面具,十分符合歷代assassin的特征。
他自然不會告訴saber,他剛才的藏身方法不是光的折射,而是利用空氣,利用為他所控的風,将自己藏在風的陰影之中,和assassin的原理并不相同。
但此刻見到saber等人的反應,他又不由往黑蘭·傑索藏身的地方瞥了一眼。
他的r還真是了不得,竟連這個都想到了。
因為飛艇的防禦程度與saber等人的警戒力超乎想象,剛才出其不備的一擊并沒有将它擊沉。
見攻擊飛艇失敗,黑蘭·傑索從密林中走出,壓着嗓音命令道:“assassin,先殺saber的主人。”
“殺我?”站在船頭的薩提·愛因茲貝倫冷笑:“是我先殺了你吧!”
飛艇沖向黑蘭,将saber和assassin甩在身後。
“一個連魔術刻印都沒有的下三流,竟也敢如此狂妄?”薩提·愛因茲貝倫掏出魔法手槍,瞄準,“死!”
帶着強大穿透力的魔法彈射出,帶着恐怖的氣息。黑蘭不慌不忙地從袖中端出一只陶制的酒盞,裏面乘着少量酒水,“明鏡止水·櫻。”
saber——奴良鯉伴不敢置信地看向他所在的方向,動作一滞,險些被玖蘭樞刺穿心髒。
怎麽可能……明鏡止水·櫻?!
黑蘭·傑索吐出的這個詞對他的沖擊實在太大。明鏡止水·櫻……這個招式,是他奴良鯉伴生前率領百鬼夜行時所創,乍從敵人口中聽到同樣的詞,任憑他的心性再怎麽難以動搖,還是因此露出了破綻。
他看向黑蘭·傑索,并沒有在對方身上感受到妖氣。
顯然,後者是徹徹底底的人類,不可能使出他的招式……莫非是巧合,恰好擁有一樣的招式名?
然而,這個猜想,在黑蘭取出一只酒盞的時候就不攻自破——那是和他的招式一模一樣的起手式。
緊接着,黑蘭藏在身後的右手往前一揮,将夾着的火折子與微型氧氣罐抛出,一道火牆在空中炸開,擋住薩提·愛因茲貝倫的攻勢,随即頭一扭,鑽進密集的晚櫻叢。
奴良鯉伴忍不住皺眉。
那個模仿他的招式,全身遮擋得嚴嚴實實的家夥,到底是什麽人?
眼見被激怒的薩提·愛因茲貝倫駕着飛艇沖進密林,他不好再戀戰,一招掙開玖蘭樞的封鎖,跟着踏進雜草密布的灌木叢。
薩提·愛因茲貝倫以最快的速度驅使飛艇向前,臉被冷風刮着生疼,卻絲毫無法吹滅他心頭的怒火。
很快,他在前方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仔細打量那個人影的每一寸衣飾,确認與記憶中的“挑釁者”無異後,薩提·愛因茲貝倫冷笑着打開魔法手槍。
“assassin的r喲,用你的鮮血洗刷我的怒火吧。”
在樹林中漫步而行的黑衣蒙面人聞聲停駐,金色的狹眸閃過一絲淡淡的疑惑與不解。
“閣下是何人?”
“裝什麽蒜!”薩提·愛因茲貝倫瞄準黑衣蒙面者,用力扣下扳機,“看招!”
黑衣蒙面者輕輕一躍,躲開魔法子彈的攻擊。
這個時候,身為saber的奴良鯉伴剛好趕到。
“saber!殺了他!”
奴良鯉伴聞聲上前,只是,敏捷的腳步在接近黑衣蒙面者的時候,忽然變得滞澀起來。
——不對,這個人不是剛才那個襲擊者!雖然裝束一模一樣,但是……
“saber!”
奴良鯉伴回過神,擡頭之時恰好對上黑衣蒙面人的眼睛——那雙眼中滿是驚訝,其中的詫異絲毫不比他自己少。
而那雙金色眼瞳,他更是再熟悉不過。
黑衣蒙面人及時反應過來,拉低兜帽擋住暴露在外的眼睛,同時抽出一把肋差[1]攻向他。
奴良鯉伴頓了頓,仰身避開蒙面人的攻擊,一直握在手中的妖刀彌彌切丸迎面擋住劈頭而來的肋差。
黑衣蒙面者趁着這個機會用力一躍,脫身投入密林深處。
“saber,你在做什麽!”薩提·愛因茲貝倫怒氣沖沖地趕過來,在對上心不在焉的奴良鯉伴時,目光如剜心的刀子一般鋒利,“你竟放跑了那個挑釁者?saber,是不是我對你太過寬容,這才讓你一次又一次地在面對敵人的時候做出這麽放肆的事?!”
“抱歉r。”奴良鯉伴并無推脫,行禮致歉的動作沒有絲毫敷衍。他神色平靜,只暖金色的瞳中掩着深思與憂慮。
只有他自己知道,第二次出現的那個蒙面人帶給他多大的震驚與無所适從。
那個人擁有與他一樣的眼睛,一樣的氣息……一樣的武器與招式。
體內同樣流着滑頭鬼血脈的半妖。
那麽……
他暗金色的眼眸一沉。
第一次出現,用可笑道具冒充“明鏡止水·櫻”這一招的蒙面人,那個故意誤導他們的“冒牌貨”,到底有什麽目的?
在薩提·愛因茲貝倫一肚子邪火的同時,另一片領域的吉爾伽美什同樣一肚子邪火。
“是什麽讓你束手束腳,以致險些被這些上不了臺面的雜碎所傷,恩奇都?!”他愠怒地盯着自家摯友,身後的寶具攪出一團團金色漩渦,“早已告訴你那病秧子無法穩定供魔——”
“不,這是我的意志。”綠色長發柔順披肩的英靈目光堅定而不可動搖,“現在還未正式開啓聖杯戰争,我不欲給r造成過多的負擔。”
“好一個‘不欲’,”吉爾伽美什冷冷盯了他許久,轉身離開,“你很好,非常好。”
他用最後的理智控制住自己的怒火,并準備在它節節升高前,将怒火宣洩到“盜取”他職階的賊人身上。
樹林正西邊的閣樓小院,正在練習弓箭的岚知冷不防地打了個噴嚏。
絲毫不知自己被當成“賊人”的她疑惑地疊好紙巾,将它丢進垃圾桶裏:“英靈也會感冒麽?”
她收起亂七八糟的想法,繼續拉弓擰弦,思緒卻不自覺地倒轉到一個小時前,她與英靈澤田的談話。
「你和澤田綱吉是什麽關系?」
「……」
「換一個問法……你,rider,你是澤田綱吉嗎?」
她眨了眨眼,指尖松弦,一支空氣刃在岩石上炸開,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如果我說是呢?」
她松開手,将不小心被弓弦劃出一道口子的手指含在口中。
“果然是這樣……”
不止是因為姜加對她說的那些話,她之所以能夠掙脫記憶的慣性,并在洗腦般不斷催眠自己的聲音中找回理智,最終拼湊出這個“絕不可能”的答案,并順利地問出,這是因為……
她的手不自覺地摁住心髒的位置。那個地方,似乎因為剛剛與那個人的會面,還在隐隐地發熱。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這種難以言喻……讓心髒為之顫動的感覺?
仿佛能感受到他平靜表象下的隐忍,會因為他的每一個憂慮而在意。
一邊因為腦中的聲音而拒絕他的靠近,一邊卻像飛蛾撲火,無法阻遏靠近的本能。
“綱…吉……”
身後的空氣,一陣扭曲。
她睜開恢複沉靜的眼。
“什麽人?!”
“archer的職階用得開心嗎,雜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