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與陳阿婆做了幾十年鄰居,南珍是陳阿婆看着長大,老人家幾乎沒有麻煩過南珍什麽事。

南珍小的時候,吃過阿婆家不少好東西,這會兒心想着,就是阿婆找她借錢,一筆大錢,她也會借給她。

陳阿婆一臉神秘的招手讓南珍進去,悄悄遞過一張小紙條。

南珍打開來看,是一串電話號碼。

陳阿婆說:“南珍啊,以前的事咱們不提,但你還年輕,不能這麽下去,阿婆給你介紹個小夥子,你處處看,日子總是要再過下去,你這樣阿婆不忍心。”

陳阿婆說着說着眼眶就紅了,南珍本想拒絕,可一大早的怕老人家哭起來,只好接過紙條。

陳阿婆見她這樣就笑顏開,叮囑着:“他叫姜維,小學老師,有文憑,人也精神,戴一副眼鏡是個斯文人,你們年輕人多聊聊,別怕啊!”

這聲“別怕啊”,差點讓南珍憋不住心裏的酸意。

在陳阿婆眼裏,她還是那個會賣乖裝可愛拿光她家所有糖果的小女孩。

南珍點點頭,見宋福七拎着個鳥籠從家裏出來,忙把紙條塞進包裏。

這些年,街坊鄰裏給她介紹過幾個人,一開始都大大方方的,拉着宋福七和連香玉一起相看,後來慢慢的就變成偷偷摸摸給南珍遞小紙條,再後來,不是很親近的,都沒人要給南珍做媒。

南珍其實根本沒想過要再找個人,只不過長輩的好意難卻,她就去坐坐,吃個飯,當多交個朋友,可漸漸的她也發覺了不對勁。

畢竟是養大自己的父母,南珍理解他們的心情。

***

南珍開車去接則冬,一路往菜場去時南珍沒說話,則冬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她,也安靜不說話。

兩個人吃了早飯買了菜回到店裏,阿彬偷偷找則冬問:“南珍姐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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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冬搖搖頭,他也不知道。

兩個男人小心小意地做事,南珍躲進倉庫裏捧着手機發呆。

則冬進來拿清洗劑,拉開門時發現南珍慌亂地在藏着什麽,背脊肌肉明顯緊繃。

他瞥了一眼,沒拆穿,拿了東西後關上了門。

南珍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心虛,從一堆發票裏翻出那張紙條,上面并不是陳阿婆的字跡,那麽,這就是那個小學老師的字了。

南珍看了又看,最終是把電話撥了過去。

很快便接通,那端有個男人說:“喂,你好。”

南珍平時接觸的男人不多,斯文人更是不多,但可以确定的是,這個男人說話的聲音很斯文。

“喂,你好,我是南珍。”硬着頭皮,南珍說話了,盡量斯文一點。

“終于等到你的電話了。”姜維松了口氣。

南珍揪着頭發:“陳阿婆早晨跟我說了,恩……”

“晚上一起吃飯好嗎?”姜維代替了南珍,接着說道。

“內個,”南珍說:“相親就算了吧,我目前沒有這樣的打算,但也不好意思拒絕阿婆,所以……”

“所以你想讓我去跟阿婆取消?”姜維問。

南珍恩了聲。

“抱歉,”姜維說:“不行。”

他說:“南珍,既然今晚沒空,那就改天吧,我随時有時間。”

“改天也沒有時間。”南珍有些生氣了,怎麽碰上個無賴啊!

姜維卻很認真的問她:“事情很麻煩?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南珍哪裏有什麽麻煩事?最麻煩的就是這個正在說話的男人了!

她說:“我的事你應該都知道,我名聲不好,也不願意再談感情,就這樣吧。”

挂電話前,她聽見姜維說:“不急,慢慢來。”

南珍一整天心情都不怎麽燦爛,總是會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些事。

阿彬是不敢在這個時候惹南珍的,連跟她說話都有點慫,只有則冬無知無覺,找了南珍幾次,說倉庫的貨,說後院的籬笆要修,說……

正巧撞到槍口上,南珍眼裏的小冰刀嗖嗖的。

***

一般南珍會在打烊前将賬算好,留下三百散錢鎖在抽屜裏,可這天,她卻拖拖拉拉,直到則冬拖完地板了也沒做好。

則冬一言不發,南珍也不說話,店裏安靜極了。

忽然南珍手機響,則冬見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後揪亂了頭發。

但電話還是要接的。

南珍說:“爸。”

宋福七問她:“你現在在哪裏?”

“店裏呢。”雖然有些心煩意亂,但張口時又格外溫順。

“真的在店裏?”宋福七并不像是随口問問。

南珍有些無奈。

宋福七趕忙表示:“我剛剛從你那裏經過,好像沒見到你啊!”

她整個下午都坐在吧臺發呆,從外面一眼就能看見的。

南珍卻哦了聲,“是不是五點的的時候?我出去送貨了。”

宋福七底氣就足了:“我都說了沒見着你嘛!”

南珍問他:“爸,有事?”

宋福七說:“恩,就來問問你今天有沒有去相親,我都聽說了。”

從今晨被阿婆帶進屋子裏偷摸告知這件事後,南珍就想隐瞞下來,她不知道宋福七怎麽會知曉。

南珍說:“沒有見,我沒那個想法。”

然後就變成連香玉說話了,她說:“南珍啊,你別忙到太晚,回來路上小心,家裏炖着湯水,記得喝。”

就變成宋福七在旁邊催促着:“你這老太婆不要話太多,咱家南珍會賺錢,自己有分寸!”

說着,像是怕打擾到她,二老飛快地把電話給挂了。

南珍心想,有人這麽惦記自己,也挺好的。

***

則冬将拖把歸回原處,看着南珍。

南珍哼哼:“幹嘛,這是我的店,我想呆到幾點就幾點!”

則冬點點頭,将大燈關掉,去洗澡。

而南珍,趴在吧臺上,聽着水聲,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奇怪的是,水聲停了,她也就醒了,賴在椅子上不願意動彈,揉着眼睛看則冬一身水汽從裏面出來,就算是臨睡前,也還會将領口扣好,幹淨的像是天上雲朵。

光線太暗,則冬并未發現眯着眼的南珍,他先是在門口走了兩步,後又慢慢靠近,南珍閉上眼,感覺他俯身在她頭頂上方,靜靜端詳着她。

南珍突然蹦起來,張牙舞爪吓則冬,可不太成功。

則冬一臉你好幼稚的表情,跟南珍平靜對視,最終是南珍敵不過那清澈雙眸,說自己餓了。

則冬表示他困了,要睡覺了。

南珍的屁股黏在了椅子上,怎麽也趕不走,嘴裏一直呱噪着。

“我餓了!”她說。

兩個人僵持着,一個我要睡覺,一個我要吃飯,最後是則冬忍不下去被打破固定的睡眠時間,問南珍要不要吃面。

南珍狡黠的笑,飛快點頭。

則冬去後廚煮面,方便面,海鮮口味。

雖然只是需要煮開水浸泡三分鐘的品種,但南珍吃得很香。

她一個勁的說好吃,還讓則冬一起吃一點,可則冬站得老遠,就是不過來。

門口到吧臺的距離,他穿着白衣,站在那裏好似一百年都不會累。

南珍認同,那些小姑娘對他癡迷不是沒有原因的。

最後連湯水都不剩,南珍捧着個臉大的碗非常滿足,她說:“這是我第一次吃到。”

吃到方便面?

不,不是的。

這是頭一次,有人願意在深夜,為她做一碗面條。

則冬又何嘗不是?

這是他頭一次,在深夜,為了誰,做點什麽。

現在所掌握的生存技能,包括煮面,都是這些年他才學會的。

***

吃完了,也還是則冬收拾,本以為南珍會回家,卻又看她賴在原地。

則冬雙手叉腰看着她,南珍艱難的轉着脖子,說剛剛睡覺落枕了。

其實,只是不想回家被盤問。

則冬眨巴眨巴眼,沒想到南珍會這樣耍賴。

“你已經吃過面了。”他表示。

“我脖子疼。”南珍說。

多說無益,則冬看着南珍大蟲一樣攤着,勉為其難轉了轉手腕。

南珍在這片沉默中,感覺頸肩被一雙手細膩地碾過,每一條筋骨都揉散揉松,皮膚因為揉搓溫溫熱熱的,血液快速湧上頭皮,舒服的一塌糊塗。

南珍嘟囔:“在門口給你擺個小攤,以後來我們店裏消費的客人都可以免費享受兩分鐘則氏推拿。”

說完,則冬就收回了手,明顯是不樂意的。

有了上次這家夥伸手就抓她腰的事情,這次南珍也就很自然了,拍拍則冬的袖子表示感謝。

則冬淡淡的表示:“真的很困了。”

南珍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可以回家了。

離開前,她站在門外,看則冬蹲下來鎖上大鎖,她沖他揮了揮手,他站起來,絕對不會跟着做這個動作。

南珍覺得這個人很複雜,卻又很簡單,他有自己的秘密,看起來卻無害如白紙。

她不會去問,因為每個人都有沉默的權利。

作者有話要說: 姜老師,下章讓你出場哦~~

我昨天說希望有一百條留言,結果只有16,你們好樣的,給我留言的我都記住了,潛水的出來我們聊聊人生

☆、(6)

又是一天的開始,南珍一早就朝氣蓬勃,阿彬和則冬兩兩相觑。

還是下雨的天,今年的臺風來得特別早,南珍盤算着這個夏季海邊會流失多少觀光客。

一整天店裏都沒什麽人,甜點師更是早早下班回家,南珍看着外面黑壓壓的天,決定讓阿彬也提早下班。

阿彬笑眯眯的推門出去,與此同時有人進來。

傘尖滴着水,被主人立在門邊,南珍端了杯水過去點單,被告知:“我是來吃飯的。”

南珍莫名其妙:“那要吃點什麽?”

男人笑着說:“我叫姜維。”

南珍說:“哦,稍等。”

單也沒點,她轉身就躲進了後廚。

姜維耐心的坐下,打量店裏的擺設,一點一滴,都是主人的心血。

則冬被南珍使喚去點單,他站在桌前看着姜維。

姜維見換了人過來,也不問其他,要了一客炒飯。

整個咖啡館就只有姜維和則冬兩人,一人吃飯,一人在電腦前查着什麽,姜維吃完了也不走,靜靜喝光一杯水。

則冬過去續水,再走回來時發現南珍躲在角落裏偷看。

這時天上爆出一聲巨大的雷響,天氣越來越壞了。

南珍不想在這種天氣被人堵在自己地盤上,她扭頭吩咐則冬:“你呆在倉庫不許出來。”

則冬挑眉,她這霸道口氣怎麽也對不上現在這幅躲着不敢見人的樣子。

姜維發現店裏高高的服務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嘿嘿笑的南珍。

南珍說:“姜老師,來吃飯哈,味道怎麽樣?提提意見吧。”

明顯是沒話找話。

還把相親見面定位成——客人到店裏吃飯而已。

姜維說:“南珍……”

南珍忙打斷:“姜老師,我真沒那方面想法,真的。”

姜維推了推眼鏡,“南珍,你初中的數學老師是姓姜吧?”

南珍愣了愣,再看姜維,就明白了。

姜維說:“我是你姜老師的兒子,小時候我們見過的。”

“沒見過吧?”南珍記不起來了。

“見過的。”姜維很肯定,“你考試不及格,被我爸領到辦公室談話,後來你哥哥來接你,也是這樣的雨天。”

***

南珍真的記不起來了,不論是那時的姜維,還是冒雨來接她的宋權。

“我跟你哥是同學,”姜維說,“那天我們站在我爸辦公室門口,後來你出來了,眼睛紅紅的,宋權給你撐傘你不願意,小小一個孩子濕乎乎的走回家。”

“我不記得了。”南珍苦澀地說道。

與宋權一起長大的那些事,南珍都不太會去記憶。

“你那時背着宋權的舊書包,我記得的。”姜維說。

家裏有兩個孩子,當然是小的那個撿大的的舊東西用,可對這件事最不高興的卻是宋權。

南珍隐約記得的是,宋權考試考得很好,用宋福七給的零用錢買了一個粉色的書包送給她。

但她一直沒有拿出來用,因為知道爸爸媽媽會不高興。

她把書包扔回去,宋權笑着哄她:“小南不喜歡嗎?小南背上下回一定考雙百分。”

她卻尖聲回道:“你好煩,以後不許給我買東西!”

那麽,後來,宋權又說了些什麽呢?

南珍一直懊惱的,是自己沒能記住後來的點點滴滴。

“他的葬禮,我去了。”姜維看着呆呆的南珍,“那天你哭的很厲害,南珍。”

南珍擡起頭,眼睛裏幹幹的,心口苦悶。

“我喜歡你,南珍。”姜維的聲音變得很低,很慎重。

南珍說:“你大概誤會了,我不是那種乖巧可人的女孩,宋權被我欺負了一輩子,你也願意被我欺負嗎?”

姜維卻笑着嘆氣,“南珍,別急,慢慢來,一切都會過去的。”

他早就知道南珍,讀書時,宋權曾笑着說起家裏的小妹妹,說她在父母面前乖巧可愛,卻總是對着他發脾氣。

第一眼,姜維就被那個淘氣的南珍吸引了。

後來,出了很多事情,這幾年,他一直想靠近,卻耐心等待。

整個汀城,所有人都會議論紛紛的南珍,是姜維心中最品行高潔的姑娘。

終于等到了他認為适合的時間,他特意拜托鄰居阿婆為他做介紹,他希望會有好的結果。

兩人都陷入回憶中,店門再次被推開,鄰居大姐抱着孩子進來買一塊蛋糕,作為乖乖上奧數班的獎勵。

自然也就看見了南珍與一位男士對坐相談。

南珍去給孩子打包蛋糕,大姐離開前多看了姜維幾眼。

時候也不早了,姜維告辭。

離開前,他說:“以後我不來這裏吃飯了,免得影響你,你如果有空,可以來學校看看。”

學校裏相對比較隐秘,她會比較自在。

南珍哼哼:“你今天就不該來。”

姜維說:“今天是一定要來的,不然你想躲我躲到什麽時候?”

南珍啞口無言,當然是躲到你娶妻生子為止啊!

***

等姜維走了,南珍拔腿就往家裏趕,甚至來不及跟則冬打聲招呼。

其實咖啡館的隔音并不是很好,呆在倉庫裏,則冬把能聽的都聽了。

其實他不怎麽想管別人的閑事,他躺在床上閉着眼,南珍說的那些話,姜維說的那些話,不想聽也就聽見了。

風鈴連續想了兩次,然後,店裏就靜悄悄的了。

則冬走出來,收拾掉桌上的餐盤,默默開始打掃衛生。

南珍一進家門就感到氣氛不尋常,想必是鄰居家大姐的嘴巴特別快。

宋福七板着張臉:“昨天你不是說不見他麽?怎麽今天就有人跟我說見到你倆一起吃飯了?還跑你店裏去了?你昨天是不是騙我來着?”

南珍苦笑,昨天和今天怎麽能說到一起?就算說了是姜維主動過來的,想必二老也不會相信了。

都說養兒防老,宋權不在了,他們唯一的指望也就剩下南珍,宋氏夫妻有多好面子,南珍心裏很清楚,在外人面前表示支持,可每次她相親完回家,他們都不會給她好臉色看。

他們怕的是老無所依,南珍能理解,再說,她的下輩子,本來就是要替宋權給兩位養老送終的。這是她在他墳前發過的毒誓。

連香玉在一旁勸着:“南珍啊,爸媽不是不讓你找,可你也得顧忌自己的名聲,這樣随随便便就跟男人一起吃飯,傳出去多難聽啊!”

宋福七說:“你要是真想找也的找個靠譜的,不能随随便便誰都行。”

“爸,我真的沒想找,今天我當面跟他說清楚了,以後也沒必要見面的。”南珍決定再也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連香玉抹了把眼淚,把南珍看的心裏特別難受。

宋福七緩和了一些:“爸爸媽媽都是為了你好。”

南珍說:“我知道的,謝謝爸媽關心我。”

***

既然姜維不願意取消,那麽南珍就只好自己出馬。

第二天一早,南珍就去找了陳阿婆,話還沒說,倒是陳阿婆非常抱歉的告訴南珍:“那天你走後你爸就倒回來向我打聽,我氣不過酸了他幾句,沒想到他就聽出來了。他沒難為你吧?”

南珍笑着搖搖頭:“哪會呢!阿婆,其實我爸媽真的對我很好的,他們也是擔心我才多問幾句。”

雖然南珍這樣說,但陳阿婆一臉我都明白的表情,極其不屑的瞟了瞟對門宋家。

“阿婆你的好意我心裏明白,但是我現在一個人挺好的。”南珍握着阿婆的手,“幾十年一眨眼就過了,很快的。”

說着說着陳阿婆就要哭了,這麽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居然在她老太婆面前說這些話。

“南珍啊……”陳阿婆抹着眼睛,“你這樣阿婆心裏難受。”

南珍還是在笑,安撫阿婆:“我不委屈的阿婆,為宋權做什麽我都不算委屈。”

正說着,宋福七正好出門下棋,看見南珍和陳阿婆握着手站在門口,就笑眯眯的對南珍說:“南珍啊,阿婆給你介紹的一定是好小夥,你不要擔心其他,認識認識也不要緊,到時候帶回來給爸爸媽媽看看。”

陳阿婆眼看就要跟宋福七吵起來,南珍擋在前面,勉強對阿婆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

陳阿婆也不想讓南珍為難,拿着掃帚一路掃出去,邊掃邊說:“讓開讓開,真是讨厭。”

南珍的店跟宋福七要去的地方是兩個方向,她說要先把宋福七載過去再去店裏。

宋福七看起來心情不錯,坐在車裏跟南珍說過兩天想去參加鄰市的一個棋社聚會。

南珍想都沒想就說:“挺好的,出去走走,帶上媽一起去吧?我等等去銀行取了錢,晚上回家給你。”

宋福七呵呵笑:“取什麽錢啊,我身上有。”

南珍很認真的說:“那怎麽行,爸你帶着媽去吃點好吃的,買點喜歡的東西,我最近生意挺好,不要給我省。”

下車時,宋福七一臉關懷:“南珍啊,別太累,注意自己的身體。”

南珍笑着說好。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1)

傍晚,南珍接到陳阿婆的電話,阿婆拜托她去學校接一下她的小外孫阿寶,外面雨下的太大,阿婆沒辦法一個人把孩子接回來。

南珍忙答應下來,看着時間差不多了,開車前往。

學校門口都是來接孩子的家長,一把把雨傘遮住了視線,讓南珍差點找不着阿寶,倒是阿寶機靈,站在小賣部門口喊她:“南珍姨!”

南珍尋着望去,小家夥踮着腳被風吹得東擺西搖。

南珍趕緊跑過去,這時才發現阿寶身邊站着他的老師——姜維。

這個時候雨傘基本已經沒有什麽作用了,雨水在妖風下斜着吹進傘內,南珍下半截全都濕透了。

姜維的眼鏡上也沾了雨珠,遞給南珍一罐熱咖啡,很燙手,顯然是剛買來的。

南珍牽着阿寶小小的手想往雨裏去,被姜維攔下,他說:“雨太大了你開車不安全,先去我辦公室坐坐吧。”

這麽大的雨,開車是不安全。

南珍的高跟鞋裏都是水,她想着要把阿寶背起來,但是姜維比她先做到這步。

阿寶乖乖趴在老師背上,姜維一手托着孩子的屁股,一手撐着傘,南珍要幫他,他搖頭叮囑她:“你自己抓好傘別被風吹跑了。”

阿寶就笑了,南珍問他笑什麽,阿寶老實說:“阿婆說南珍姨小時候不愛吃青菜,現在就長不高也不長胖,每年臺風來阿婆都怕你被吹走。”

南珍囧了囧,姜維笑出聲。

南珍一本正經教育阿寶:“所以你要乖乖吃飯吃青菜。”

阿寶恩了聲:“才不要長不高。”

南珍低頭看腳上的高跟鞋,擡頭捏了捏阿寶圓乎乎的臉。

姜維說:“我本來想給你打電話的,可阿寶就是要來校門口等你,所以我就陪他等你了。”

南珍才想到,這家夥會讓陳阿婆做媒,原來是有這一層關系啊。

三人進了教學樓,阿寶的書包還在班裏,南珍過去收拾,姜維先背着阿寶去辦公室,辦公室裏有幹毛巾和熱水。

可他們轉眼又回來了,看着南珍說:“雨太大了,同事們都留在辦公室裏,咱們呆在這裏也不錯。”

南珍點點頭,接過毛巾先給阿寶擦了擦。

***

阿寶基本沒淋到雨,擺開作業開始用功學習,遇到不懂的地方就逮着姜維問,南珍跑到窗邊給陳阿婆去了個電話報平安,說等雨小了就回去。

陳阿婆很放心的讓她慢慢來,不着急。

南珍回頭去看,一個小阿寶可以忽略不計,這就是妥妥的相親現場啊!

姜維逮着了南珍看他的目光,朝她笑了笑。

南珍忙轉回身,給店裏打電話。

接起來沒人說話,她就知道是則冬了,老媽子一樣交代一番才挂斷。

挂斷後短信就來了,則冬問她:“你為什麽不回來?雨好大。”

南珍琢磨着回他:“有事,很忙。”

則冬就不再問了。

南珍回到阿寶座位前坐下,支着手看小學的數學題,她從小學習就不好,也沒那個心思認真做作業,每次考試不及格,試卷都是讓宋權代替家長簽字的。

姜維誇阿寶:“阿寶好聰明,這麽快就做完啦!”

阿寶笑眯眯,南珍幫他收書包,小孩子嘴快,問姜維:“姜老師,你喜歡我南珍姨嗎?”

姜維和南珍都愣了。

阿寶特別不好意思的捂着嘴,可童言童語還是一字不落:“我阿婆說你特喜歡我南珍姨。”

南珍趕忙去捂阿寶的嘴,可姜維卻開朗地笑了,他點點頭,“是啊,你阿婆沒騙你。”

“哎你這人!”南珍真不知道該去捂誰的嘴。

阿寶還想再交流交流就被南珍拎起來:“走了走了,回家吃飯!”

姜維看看外面,今天确實不是個一起吃飯的好日子。

外面的雨小了些,他送南珍和阿寶出去。

一路上,還是他抱着孩子,他其實特別想牽南珍一下,因為南珍真的是被臺風吹得東倒西歪,腳上還穿那麽一雙高跟鞋。

好不容易坐進車裏,阿寶全身幹爽,姜維站在車外,衣褲都粘在身上。

南珍問他:“載你一起走吧?”

他搖搖頭:“等等搭同事順風車就行了。”

南珍其實也不想車裏多個男人。

風大雨大的,他特別執着,問南珍,“以後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南珍搖了搖頭。

他說:“那就發短信吧。”

說完就跑進雨裏,南珍根本來不及拒絕,決定要把這人拉黑。

路上,阿寶特別天真地問南珍:“南珍姨,你喜歡我姜老師嗎?”

南珍說:“閉嘴哦,小心我把你扔出去。”

***

南珍把孩子安全送回去,陳阿婆開心的有些過頭。南珍不經感嘆,用心良苦啊阿婆。

陳阿婆跟南珍說:“阿婆跟你說哦,小維人很好的,家裏條件也好,人家是真心的。”

阿寶跟着起哄:“阿婆我們姜老師跟我說他特別喜歡南珍姨!”

南珍第一反應是砰的關上了阿婆家的門。

阿婆叮囑外孫:“阿寶啊,以後見着你宋爺爺和連奶奶可絕對不能說,知道嗎?”

阿寶懂事點頭:“當然知道,阿婆你說宋爺爺和連奶奶是壞人,阿寶才不跟他們講話嘞!”

南珍望天,捏着阿婆塞給她的兩顆蘋果走了。

臨走前,阿婆是這樣說的:“南珍啊,最近天氣不好,可能要常常麻煩你了。

陳阿婆唯一的閨女在外省打工,夫妻倆沒時間照顧孩子,只有将兒子留在老母親身邊。

南珍不喜歡親近的人對她那麽客氣說話,假裝不高興了,陳阿婆笑着說:“好好好,下次阿婆給你做好吃的。”

她這才笑開來,反正也沒什麽事,就沒再回店裏。

兩個蘋果放在包裏,第二天去店裏分給了則冬和阿彬。

一進門阿彬是要哭的表情,南珍問:“幹嘛?失戀還是挨揍了?”

阿彬指着倉庫門告訴南珍:“則冬哥受傷了。”

南珍驚了,忙過去看,見則冬側躺着,一直自己給自己揉着後腰。

“這是怎麽了?”南珍問他。

則冬沒表示。

“能坐起來嗎?我帶你去醫院吧,走!”

他淡淡搖了搖頭。

阿彬拉着南珍出來說:“昨天下午雨太大,後面漏雨挺嚴重的,正好落在烤箱那個位置,你打電話回來時則冬哥不讓我說,我們倆就自己補房頂,我在下面遞工具,有客人來買蛋糕我出去了一下,就剩則冬哥自己一人踩在梯子上,等我回來的時候則冬哥就躺地上了,好一會兒起不來。”

阿彬說着說着就哭了,南珍捏他臉:“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麽!”

阿彬捂着臉:“我則冬哥可疼了,還不讓我給你打電話!嗚嗚嗚!”

南珍突然想到,昨天,她跟則冬說:“有事,很忙。”

***

南珍端着一杯溫水進去看則冬,他的身上難得有味道,她看不見傷在哪裏,只能知道他給自己揉了藥酒。

“喝點水好不好?”她問。

則冬搖搖頭。

南珍有不好的預感:“你是不是坐不起來?”

他幹脆閉上眼不理她。

“我看看,傷哪兒了?”她的手摸到則冬之前揉的地方,見他皺了皺眉。

“很疼吧?”她問了個廢話。

“想吃點什麽?”她心裏不住地自責,都說了要罩着他的,卻讓他變成現在這幅樣子。

則冬搖搖頭,表示什麽都不想吃。

南珍順手把手機放在他床頭,出去張羅吃的。

正巧這時姜維的短信來了,跟南珍說:雨大,如果出門就別穿高跟鞋了,危險。

署名是姜老師。

是那天來店裏點了一客炒飯的姜老師。

昨天南珍出去時,他也想提醒她別穿高跟鞋,危險。

則冬反扣了手機,卻又有短信進來,姜維說:就知道你不會回複,沒關系,我可以等。

不一會,南珍端着碗米湯進來了,怎麽勸則冬都不肯吃,南珍說:“你不吃我生氣了啊,要帶你去醫院打針了啊!”

則冬輕輕的,将她的手機遞過去。

南珍疑惑的翻過來看,看見兩條短信。

額,她昨天忘記把這個人拉黑了。

在南珍的店裏,下雨天幾乎不會放音樂,因為南珍喜歡聽雨落的聲音,要是大雨,豆大雨點拍在玻璃上,啪啪啪的,很好聽。

房間裏兩人都不說話,只能聽見雨聲,則冬想翻身,南珍幫了一把,他就整個人趴着,南珍看不見他的臉。

雨下的天都暗了,久久,南珍說:“他說喜歡我。”

則冬睜開了眼。

***

她的身邊根本沒有能說話的朋友,就算是尤凝,她也不願去對她訴說。

只是不想讓好友覺得她過得不好。

而又為什麽會跟則冬說這些呢?

大概是下雨的天人多思愁。

南珍篤定,她很放心,他不會說出去。

不是因為不能說話而不說,就算能說話,則冬也不會亂嚼舌根。

南珍爬過去看則冬,則冬迅速閉上了眼。

“你不會覺得我煩吧?”南珍問。

則冬慢慢将臉側過來,看着南珍。

“他在追我。”她說。

則冬根本搞不清這些人世間的情愛,從前在書中讀得,金風玉露一相逢,更勝卻人間無數,可南珍為什麽看起來那樣的悲傷?

南珍說:“他的爸爸是我的小學老師,他現在也是老師,他說以前就見過我,可我一點都不記得,他還是我哥哥的同學,好像是關系很好的那一種。”

南珍說:“也不知道阿婆為什麽那麽喜歡他,一直為他說好話。”

南珍說:“我怎麽就不記得了呢?我其實記憶力很好的啊!”

則冬拿着手機戳了戳她:“所以,你的重點是什麽?你還要說多久廢話?”

南珍卡殼了,暴躁道:“重點是他在追我啊!”

則冬還是聽不懂。

“我,我是寡婦呢。”南珍垂下頭。

“我們國家的法律沒有禁止寡婦再嫁,你不要立貞節牌坊。”則冬安慰道。

南珍再也坐不住,從他的床單滑到地上,整個人恹恹的,開始說那些她從沒有跟別人提起的事情。

***

她說:“則冬,我以前有一個哥哥,叫宋權。”

“哦,我不是我哥的親妹妹,後來有一天,他要娶我,我同意了。我只是想留在那個家裏,大概不管是誰,只要能給我一個家,我都能答應。”

“但他死了,在我們婚禮那天。”

則冬安靜的聽着,聽她說到這裏就停了。

他趴在床單上,伸手正好可以摸到南珍的腦袋。

南珍把頭埋在手臂裏,過去的一切如這場臺風,每次想起,都将她吹得東倒西歪。

忽然,感覺頭頂被人摁了摁。

則冬臉上淡淡的,像在摸小狗。

曾經,那些小動物處在極端恐懼之下影響到了實驗數據,他就會這樣摸一摸它們。

被熟悉的氣味熟悉的溫度這樣撫*摸過後,它們通常都會安靜下來。

南珍居然也在風雨飄搖中安靜了下來。

她沒有再說什麽,阿彬敲門進來,問需不需要幫忙,南珍已經站了起來,端着米湯水說再去熱一遍。

從頭到尾,則冬在扮演一個樹洞。

☆、(2)

則冬傷了腰,南珍叮囑他要多休息,可隔天,就見這人爬起來做事。

南珍兇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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