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3) (1)
則冬沒去過電影院,南珍将他帶到上次買衣服的商場裏,坐電梯一口氣到了頂樓,則冬才知道原來現在的電影院都喜歡承包商場最頂樓。
這和他小時候的很不同,小時候看電影都是露天的,夏天裏,他的爸爸揣上一口袋瓜子,點一圈蚊香,搬張小板凳往樹下一坐,看電影嗑瓜子,渴了就自己帶來的茶水。附近的孩子們一到放電影的時候就瘋了,嬉笑打鬧的往外沖,其實也看不懂到底演了什麽,反正就是和過年一樣的開心。
在則冬的印象裏,放電影的地方是黑色的。可當他走出電梯時,看見的卻是明亮。
南珍拐拐他:“你這人太不低調,剛剛好多姑娘都在偷看你。”
則冬垂眼看她,那眼神直直白白的。
南珍替那些小姑娘惋惜不已,她家夥計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啊!
兩人排隊取票,則冬跟在南珍身後寸步不離,南珍又找回了當年有小尾巴的風采。
則冬對這座電影院簡直應接不暇。
高高的吊頂,可見人影的瓷磚,巨大的預告屏,長長的取票隊伍,歡笑着的男女。
他跟着南珍又排到了另外一支隊伍裏,南珍仰頭看去,問則冬:“吃什麽?”
則冬的目光游移過去,看見了很多食物。
他不懂得選,就不說話。
南珍就點了自己喜歡的東西,塞到他懷裏。
則冬抱着一桶爆米花和兩杯可樂跟着南珍入場,在門口又收到一副黑色墨鏡。
他在門口就戴上了,明明是普通的,人手一副的東西,卻又引來紛紛側目。
他們的座位比較靠後,扶手是特制的,前端有一個圈,則冬學着別人的樣子将可樂放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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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正好可以裝的下,他稀奇地看了看。
南珍見他這樣,又好笑又可憐。
她問他:“你沒來過?”
則冬點點頭。
“喜歡這裏嗎?”
如果要比,則冬還是比較喜歡小時候的那個電影院。
但現在已經沒有那種地方了。
“不喜歡?”南珍問,心想這家夥怎麽就是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呢?
則冬放眼看去,烏壓壓的腦袋,男男女女,形形色色,收斂目光,再看身邊的南珍。
喜歡。
他有點喜歡這裏。
有點喜歡與南珍單獨呆在一起。
***
南珍只來得及看見他彎了彎唇角,燈光就暗了下來。
則冬一下沒反應過來,握住了南珍的手。
南珍輕聲問他:“怎麽了?”
則冬的眼睛穿透黑暗看向發光的大屏,看向各自鎮定的男女,知道是自己大驚小怪了。
他看見南珍戴上了那副眼睛,更加有了小霸王的氣質。
他松開她的手,将自己也融入氣氛。
南珍其實也在看他,他的膚色白,即使在海邊過了幾個月,卻一點也沒曬黑,他還穿着白襯衣,整個人簡直在發光,黑色的眼鏡與他黑色的頭發相呼應,說不出的好看。
他将那桶爆米花推過來,南珍咬了一顆,焦糖的味道很好,她推了推則冬。
“甜的。”她說。
“試試看。”她說。
則冬早已聞見了甜蜜的味道,他撚起一顆放進嘴裏,蓬松的酥脆,帶着焦香的甜蜜,是他喜歡的味道。
大屏上開始播放小短片,這時候人們還在低聲交談,黑幕下時不時閃現手機亮屏,好像只有則冬認認真真的将小短片看完。
短片裏有一個卡通寶寶在教導大家——請不要接電話、不要聊天、不要麽麽噠~
則冬思考了一下才虛心求教于南珍:“什麽是麽麽噠?”
南珍說:“接吻。”
那麽則冬就明白了——不許在公共場合接吻。
但他又覺得奇怪,誰會在這種地方行如此私密之事呢?
南珍見他在思考,以為他不知道什麽叫接吻,就伏在他耳邊低聲說話:“你真的好笨,就是兩個人嘴對嘴啊,你咬我我咬你啊,一起吃口水啊!”
黑暗了,她說的不臉紅,則冬聽得也不臉紅。
則冬:“我明白的,我見過的。”
南珍:“你在哪裏見過!”
則冬:“動物園。”
南珍:“……”
則冬見她失望,又多表達了一些。
“動物園裏的公猴子親母猴子。”
“動物園裏的小狗親小兔子。”
“動物園裏的小熊親小熊。”
南珍:“你居然會去動物園?不臭嗎?不髒嗎?你不嫌棄嗎?”
則冬靜了靜,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很喜歡動物園,盡管那裏氣味不好,細菌也多,盡管那裏的動物也像他從前那樣被囚禁于小小一方天地。
他逃出來後經過那座動物園,他聽見很多小動物在說話,他買票進去看過一次,他問那些小動物想不想要自由,可它們卻似乎很享受那裏的生活。
***
當片頭曲響起時,南珍坐直了身子,并且拍拍則冬:“開始了!”
他們看的是3D電影,不得不說國際大片制作精良值回票價,驚險時影院裏的人都齊齊驚呼,走劇情時大家就開始吃爆米花喝可樂。
爆米花不知何時又回到了則冬手裏,南珍摸過來拿走一顆,又一顆,再一顆,最後給力的抓一大把,則冬正好也去拿,兩只手在剩下半桶爆米花的盒子裏碰上了。
爆米花的盒子有些深,兩人的手腕相互貼在了一起,手指與手指間竟然捉到了同一顆爆米花。
焦糖有些融化,膩在指腹上絲滑綿軟,劇情已經進入最驚險的部分,藍光打在兩人臉上,均都看見了對方帶着墨鏡的樣子,誰都沒有先轉頭看屏幕。
有膽小的姑娘忽然尖叫,則冬将手退出來。
南珍抓滿一手心,捧在嘴邊一顆顆叨來吃掉。
之後長長的時間,兩人都沒有再伸手捉爆米花吃。
則冬一直維持原來的樣子,将盒子捧在南珍能方便拿到的地方,不管她是不是還會伸手來拿。
電影裏一個巨型大吊車忽然砸下來,就好像砸在自己面前一樣,南珍縮了縮肩膀,下意識地往則冬這裏靠。
則冬之後都沒怎麽注意到底演了些什麽,他将盒子往南珍那裏又挨了挨,南珍揮手不要,卻不小心将他手裏的盒子打翻。
時間就是這麽剛剛好,嘩啦啦,剩下半盒的爆米花撒了一地。
南珍小聲地:“不要了。”
她拿走空盒子塞在自己的座位裏,等等有人來收。
則冬踩了一腳爆米花,鞋子粘粘的不舒服,他拿紙巾去擦,卻發現前座的人在接吻。
他安靜的看了不短的時間,黑暗根本不能影響他的視力。這是與動物園很不一樣的一次接吻。
兩個座位間的扶手沒有被放下,男生俯身過來壓住了女生,女生舒服的靠着椅背,微微揚起下巴。
他們的嘴巴黏在一起,偶爾分開時屏幕的光就從嘴與嘴,二人的唇舌之間透過來,更清晰明白地勾勒出了兩人的姿勢。
則冬幾乎将耳朵貼在了椅背上,覺得自己聽見了好像跑了三十公裏後的喘息聲。
他伸手戳了戳目不斜視的南珍。
南珍才發現她家夥計此刻如此滑稽。
“快起來。”她拉他。
可則冬不起來,男女換了姿勢,男生将女生摟進懷裏,兩人纏纏綿綿,女生的頭發被男生揉亂了,毛毛躁躁地透出屏幕上的光。
原來真的有人會在這裏接吻呢。
則冬覺得好奇。
南珍幾次拉他他都不肯起來,周圍已經有人注意到了這裏,南珍捂臉默念:我不認識這家夥。
***
誰知這竟不是這家夥最出格的動作。
則冬拍了拍椅背,前座小情侶停了下來,然後,則冬遞過手機。
手機屏幕是亮着的,上面寫着:“不許麽麽噠。”
因為有光亮,大家紛紛看過來,看見一個白襯衫男人蹲在走道裏。
南珍真是怕這家夥被揍。
她忙扯回則冬,連聲對人家道歉:“不好意思啊,繼續繼續,呵呵,呵呵。”
那對小情侶急匆匆的離場了。
則冬問南珍:“他們為什麽要走?電影還沒演完。”
南珍:“被你趕走的。”
則冬:“我沒趕他們走。”
南珍:“你應該裝作沒看到。”
則冬:“可是我看到了,他們這樣不文明。”
南珍:“你管人家呢!”
則冬:“接吻好像很累。”
南珍:“……”
則冬:“我聽見了,他們在喘大氣。”
南珍:“我不知道啊,別說了!”
則冬:“我也不知道。”
南珍:“閉嘴。”
則冬:“動物園裏的小動物接吻就不會喘大氣。”
南珍:“你再說我也要離場了。”
則冬:“為什麽?”
南珍:“還說!”
則冬:“……”
劇終,大燈亮起來時,人們紛紛轉過頭來看則冬。
則冬還戴着眼鏡,南珍則是根本沒臉脫下眼鏡。
則冬問:“現在可以說了嗎?”
南珍扶額:“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麽呢?我是真的不懂為什麽要喘氣啊!”
則冬:“我是想問你覺得電影好不好看,不是問你有沒有接吻過。”
南珍:“……我想揍你。”
則冬:“我也沒接吻過,所以你不用害羞。”
人們擠在出口還眼鏡,南珍趁機錘了則冬好幾拳。
則冬一直以為眼鏡是送的,還回去時還有些可惜。
南珍決定以後再也不帶這家夥出來看電影了!
***
兩人從電影院出來後,南珍将則冬送回店裏,他們是打烊後去看的午夜場,南珍回到家時已經淩晨兩點,過了平時睡覺的時間,躺在床上時竟然一點也不困了。
則冬的短信這時傳來,問她:“鎖門沒有?”
南珍回他:“恩。”
很久之後,南珍以為則冬睡着了,他卻再傳了一條短息:“害怕嗎?”
他不問她原諒宋福七回家的緣由,只問她:害怕嗎?
這讓南珍又一股腦地想要對他傾訴。
“怕的。”南珍說,怎麽可能不怕。
則冬理解的,她怕,可她還是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很難說清原因,每個人的境遇不同。
他不會問太多,只要确定她是安全的,就好。
“睡吧。”這是這晚則冬的最後一條短信。
許久,南珍說:“這是我欠宋權的。”
第二天就是周五,南珍早早就去學校門口等着,把阿寶接回了店裏。
阿寶看起來沒比昨天好多少,一路低着小腦袋進來,阿彬過去拎了拎孩子的書包,啧啧不滿:“這麽重,都該壓矮了。”
南珍:“你以前上學書包裏沒那麽沉吧,我也沒見你長高多少。”
個頭是阿彬心中永遠的痛,偏偏南珍就愛抓弱點打擊人。
阿寶坐一旁,等着他南珍姨把書包拎過來後就開始做作業。
阿彬又在心疼小阿寶:“整天布置這麽多作業,讓老師自己去做好了!”
南珍:“阿彬你到吃飯前都不許說話。”
阿彬被禁言了,則冬不能說話,店裏一時很安靜。
南珍給阿寶煮了牛奶端過去,摸摸孩子的腦袋,進廚房做大餐。
等她宣布可以開飯了,發現那杯牛奶阿寶沒有動過。
“不想喝嗎?”南珍又摸了摸阿寶的腦袋,沒有發燒啊。
阿寶收拾書包,被則冬帶去洗手。
不喝就不喝吧,正好能多吃點飯菜。南珍今天特地做了陳阿婆版紅燒肉,還有糖醋魚,都是小家夥愛吃的。
阿寶今天看起來很沒胃口,也不怎麽愛說話,整個人恹恹的。
南珍問他:“很難受嗎?”
阿寶搖搖頭。
哪裏難受跟南珍姨說。南珍蹲下來,十分擔心。
阿寶還是搖搖頭。
“這是怎麽了?”南珍看向則冬。
則冬将阿寶抱在腿上,喂了一口魚肉,阿寶立馬吐了出來,整個人幹嘔不止。
這可把南珍急壞了,忙說:“你別喂了,他吃不下!”
阿寶跑去水池吐了吐,什麽也沒吐出來,回來時趴在則冬腿上問:“我晚上能跟大哥哥一起睡嗎?”
這是家裏出事後阿寶頭一次要求什麽。
那小可憐樣簡直太令人心疼了,南珍拍胸脯表示馬上就給王院長打電話。
阿寶縮在則冬懷裏,太過安靜。
則冬将阿寶抱進房間裏,阿寶蠻不好意思的:“大哥哥我還沒洗澡呢。”
則冬搖搖頭,将孩子塞進被窩裏。
南珍與王院長打電話說:阿寶人不舒服,想在家裏睡一晚上。
孤兒院裏其實是有規定的,不允許孩子們在外過夜,但好在王院長不是個死板的人,南珍一說他就同意了。
***
晚上店裏就剩阿寶和則冬,南珍現在是無論如何不能被發現還在跟阿寶有聯系的,所以關店後就必須回家,她叮囑則冬:“有什麽事立刻給我打電話。”
則冬點點頭,送她出去。
阿寶已經睡着了,小臉蛋貼着床單,等則冬躺上去後自動自發的将小腳丫貼在他腿上。
一夜後,南珍早早就到店裏來了,也不敢讓阿寶吃外面的早餐,就在店裏熬了一鍋粥,放點肉松和綠菜葉,哄着阿寶吃飯。
可阿寶不是不吃,而是吃了立馬就吐,孩子的臉色不太好,也沒精神,南珍給他的班主任打電話請假後,帶着孩子去了醫院。
則冬要顧店就沒跟着去,一直等着檢查結果。
可醫生表示阿寶很健康,沒有什麽大問題。
南珍說:“他吃什麽都吐。”
醫生覺得可能是神經性厭食,開了一堆藥,還表示樓上有心理咨詢室。
南珍心中暗罵神經病,她家阿寶怎麽會需要心理咨詢!
陳阿婆死後,即使往後要在孤兒院生活,阿寶也還是原來的那個阿寶,學習努力,交朋友也努力,開朗得讓南珍都要心疼了。
這樣的阿寶,怎麽可能會是神經性厭食。
可醫生開的藥還是被南珍帶回來了,南珍哄了阿寶去睡覺,出來後就對着則冬抱怨:“我看那個醫生才是有毛病嘞!”
則冬正在看阿寶的體檢報告和那些藥,他說:“藥別吃。”
南珍說:“我也覺得不靠譜。”
則冬:“我出去一下。”
南珍:“你不會去買中藥吧?”
上次這家夥請假出門後,就帶回來一堆號稱祖傳秘方,專治不孕不育的中藥。
則冬走了,南珍偷偷進去看阿寶,見他睡得也不好,總是皺着小眉頭。
難怪白天總是沒精神。
***
則冬回來時,果然手裏拎着幾個用牛皮紙包住的中藥,南珍問:“你确定有用?”
則冬點點頭。
“你好像很排斥西醫啊童鞋。”
則冬停下來,一本正經糾正南珍:“我不排斥西醫,但小孩子沒什麽大問題,用中藥慢慢調理就好。”
“哪裏來的方子?又是祖傳的?”南珍扒開紙袋,捏了一塊正四方體、白色石膏一樣的東西出來。
“這個是茯苓。”她難得認得。
則冬有些意外,南珍得意:“每個月給家裏二老抓的藥裏都有這東西。”
南珍沒見他蹲在小泥爐前煽火,就好奇的跟過去看,透明的玻璃杯裏漸漸變成了茶水色,則冬說:等阿寶醒來給他喝。
“就喝這個?”南珍不禁懷疑。
則冬看着跟前這個瞪大了眼睛的女人,難得有耐性地解釋:“茯苓三錢,白術二錢,白芍二錢,炙甘草一錢,用沸水浸泡後,代茶飲。”
“什麽是代茶飲?”
則冬:“像泡茶一樣泡藥材,随時随地都能喝。阿寶的症狀是幹嘔,厭食,無力,小兒多見的毛病,這個方子健脾益氣,養血斂燥,比吃藥好多了,而且味道也不苦,阿寶應該愛喝。”
南珍覺得神奇,則冬是個迷,一層層剝開來,每一層都有驚喜。
但她也不會去問,問他不願說的事。
則冬見南珍沒表達意見,鄭重表示:“你相信我。”
南珍點點頭,“好的。”
南珍這回太好說話了,他不太習慣。手指摩挲手機,又噼啪打字。
“皇帝一頓飯不包括點心和前菜就要九十九道,他根本吃不下這麽多,可這是祖制,禦膳房還是每天流水似的端上珍馐美味,有不節制的皇帝偶爾吃撐了禦醫就會開方子代茶飲。皇帝批閱奏折時當做茶水飲用,不知不覺病症就消失了,皇帝開心禦醫也輕松,這個辦法就流傳了千年。”
南珍抱着手機看完,感嘆一聲:“皇帝的命真好。”
話題被帶偏了,他們原本讨論的是代茶飲的由來。
但偏了也就偏了吧,則冬順着她往下說:“其實皇帝的命不好。”
“為什麽?”
“從皇子時期他們就吃不飽飯。”
“什麽?”
“古時候醫療條件不好,但凡皇子有個頭疼腦熱積食難受,身邊的嬷嬷們就會讓他們餓肚子,餓個兩三天後,身體裏淤積的東西都消化幹淨了,太醫才會開藥,所以皇子們小時候都不敢說自己難受,生病了就幹熬着,比普通人家的孩子要吃得多苦頭。”
這些秘辛與南珍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南珍張了張口,半晌:“雖然你沒騙我,但我還是很難相信。”
則冬點點頭,“其實做皇帝一點也不好,登基以後每天都很累,即使是錦衣玉食又能怎樣,最後還不是被累死。”
南珍的歷史學得很差,除了知道皇帝很有錢以外就沒剩什麽了,可則冬卻告訴她:“皇帝很窮。”
“什麽?”南珍再次被刷新三觀。
“國庫裏沒有多少銀子,有些朝代的皇帝帽子上的東珠還沒有宰相的大。”則冬不知怎麽的,就想跟南珍多說說,覺得她瞪大了眼睛的模樣很有趣。
這些都是他從不曾與人說的東西,這些都是刻入他血脈裏的東西。
***
“那皇帝一頓還敢吃那麽多菜!”南珍抱怨,多可惜啊,那麽多銀子呢!
“所以中國人愛面子。”則冬總結。
兩人站在後廚說話,杯子裏的水已經漸漸沒有了熱氣,午後的陽光灑進來,将南珍的臉鍍上一層金色。
則冬看進她的眼底,交談就斷了。
南珍啊一聲,“我去看看阿寶。”
則冬拉住她,端着水進去了。
南珍站在原處回味剛剛那場無比和諧的談話,覺得很有意思。
皇帝,皇子,還是小老百姓好啊!
阿寶睡得不踏實,則冬就把他叫起來,喂着喝了點茶水,見阿寶沒有吐,又讓他多喝幾口。
阿寶抱着杯子一口口的喝水,撒嬌般把腦袋貼在則冬手臂蹭了蹭。
則冬問他:“帶你去踢球好不好?”
小孩睡眠不好,最好的辦法就是增加運動量,累了,他們自然能睡的香。
阿寶點點頭,說自己的足球在學校裏。
則冬牽着阿寶出來,南珍問他:“小寶你睡醒了?還要再睡一下嗎?”
阿寶說:“大哥哥帶我去踢球。”
阿彬求饒:“我顧店,我顧店,我真的不喜歡流汗的運動。”
說完牽着阿寶去梳洗。
南珍表示自己也要去,正在收拾包包,則冬說:“要先去學校拿球。”
南珍說:“我車停外面,你進去拿一下。”
則冬當然同意。
南珍預料的還是很準的,在學校裏免不得就得碰上熟人。
則冬在走廊上遇見姜維,姜維見他拿着一個足球,問說:“阿寶身體好了?”
則冬搖搖頭,他在姜維面前盡量不使用手機。
“去踢球?”
則冬點點頭。
“南珍……”姜維還想多問兩句,卻見則冬轉身走了。
回到車裏,他沒跟南珍說這事。
三人在沙灘上踢球,則冬其實不是很擅長球類,竟然被阿彬帶球過人,南珍得意的不得了,誇阿寶厲害。
阿寶出了一身汗,人有了些活力,也會笑了,還跟南珍說想吃東西。
南珍那個感動啊,抱着阿寶親了又親。
其實則冬覺得,她最應該謝謝他的。
***
晚上,阿寶在南珍這裏吃過一頓飯後,南珍将他送回了孤兒院。
孩子還是笑笑的,朝南珍揮揮手,懷裏抱着一桶則冬的代茶飲。
隔天,南珍照例是帶宋福七和連香玉去開藥,則冬從蔡老大那裏回來時看見藥包放在吧臺上,他順手拆開來看了看。
南珍說:“你回來了?”
則冬:“明天不用去了。”
南珍:“你把蔡老大治好了?”
則冬:“恩。”
南珍:“你還真的能治好他啊!”
原來南珍一直持保留态度。
則冬幽幽看她,指着藥包:“這些對身體沒什麽用,不如不吃。”
南珍問:“你怎麽知道?”
則冬:“我讀過一點本草綱目。”
南珍:“本草綱目是什麽?”
則冬:“一本書。”
南珍:“我最讨厭讀書了。”
則冬:“其實挺有趣的。”
南珍:“其實我也知道這些藥吃了沒用,那個江湖郎中的鋪子偏了這一帶好多老人。”
則冬不解,疑惑的看着她。
南珍無奈的:“因為很貴啊,所以老人們都相信會有效果。”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晚上回去跟二老說說看,是藥三分毒,他們倆身體好着呢,還是別亂吃藥的好。
但則冬攔住了她,他怕她再被打。
他什麽也沒說,但南珍知道他忍着不說的是那天的事。
其實她也害怕,只是不許自己回憶罷了。
正好這時宋福七打電話來說剛剛藥忘在南珍車上了。
沒有當着面,南珍就建議道:“爸,剛才店裏來了個懂中藥的醫生,我讓她看了看咱們抓的藥,她說您身體其實不錯,沒有必要特地吃藥,是藥三分毒呢。”
宋福七一聽就不愉快了,問南珍:“那個醫生男的女的啊!”
南珍:“女的,看起來很斯文的。”
宋福七:“女的不靠譜,男人才有本事!”
南珍就知道說女的不行,可如果告訴宋福七是男的,南珍可以想象會有怎樣的責難。
在家中二老心中,她可以抛頭露面做生意,卻不好跟客人太過親近。
宋福七越想越生氣,問南珍:“是不是嫌棄我們老兩口拖累你了,不想管我們了?”
南珍趕緊辯解,說只是好奇就問了問別人,沒有其他意思,以後還是會按時去抓藥。
則冬在一旁聽着,突然有些想勸她。
勸她,你可以不必這樣活着。
但他知道,南珍聽不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姜老師萬萬沒想到明明說自己不愛看電影的南珍會很高興的跟着大則則去電影院了,╮(╯▽╰)╭,咱大則則還給了姜老師一個冷豔高貴的背影~這就是男主命啊,姜老師你千萬看開,別上樓頂。
那個麽麽噠是我這個月去看親愛的時在電影院發現的。
Ps,你們什麽時候都變得這麽聰明了?怎麽能一眼就看出我下面會寫什麽?給條活路好不好啊!真想撂挑子不幹了!(╯‵□′)╯︵┻━┻
Pps,今天沒留言的別想跑,看我抓奶奶神功~!
Ppps,以後就不固定八點更新了,淫窩我常常會提前完成任務哈哈哈,一般都是下午哈,晚飯時分,我寫好就傳上來哦,免得你們等太久!
☆、第六最好不相如對如此便可不相會(1)
秋天是修身養性最好的時節,每年這時宋福七與連香玉都會跟随大師進山修煉。這是要面子的事情,雖然花費頗大,但南珍必須得支持。
臨走的前一天,連香玉與一起跳舞的小姐妹道別,宋福七與棋友侃侃而談他每年吸天地精華靈氣的養身之道。
朋友們都誇贊:“你們家南珍真孝順。”
宋福七臉上有光,走路有風,約好了回來時給棋友們帶幾套五臺山的特産。
孝順的南珍此刻正在咖啡店裏張羅給二老帶的行李,外加兩斤上好的茶葉用來孝敬宋福七的師傅。
阿彬心疼的跟則冬說:“則冬哥你快看你快看,那兩人又在浪費南珍姐的錢了!”
則冬不明所以。
阿彬解釋道:“聽我媽媽說跟大師去一趟五臺山要好多錢呢!南珍姐每年都得這麽破費一次。”
南珍聽見了,頭也不回地:“阿彬,閉嘴。”
阿彬讪讪地,則冬過去幫南珍壓行李,南珍悄悄說:“說不定就有用呢,說不定就能活到一百歲呢,這個叫做事前投資。”
則冬彎了彎嘴角,南珍停下來:“怎麽?我說的又不對了?”
則冬搖搖頭:“氣功是有用的,傳承千年,存在必合理。”
南珍玩着拉鏈:“恩。”
則冬:“修身養性,沐浴齋戒,磨練心智。”
南珍卻笑了:“他們哪裏折磨得起?看,我給他們買了臘肉,煮一煮就能吃。”
則冬呆了,這叫什麽修煉?
南珍咯咯笑:“老人有那份心,不照着辦不行。”
則冬無奈至極:“這麽做怎麽能活到一百歲?”
“不求多長壽,他們開心就好。”南珍終于整理好行李,拎上車後座。
***
隔天一大早,南珍就将二老送上飛機。
她看了看時間,決定去店裏補個回籠覺。
她到時則冬還沒醒,店裏靜悄悄的。
店裏一到秋冬就會為女士準備禦寒的小絨毯,南珍選了一條随便拉條長凳就這樣睡下。
天漸漸亮了起來,陽光透過玻璃窗暖洋洋地灑在南珍臉上,南珍翻了個身,用絨毯蓋住臉,繼續睡得香甜。
溫度越來越高,她覺得熱,就将腿腳伸出來。
可還是很熱,南珍睡得迷迷糊糊不願意醒,以為是阿彬來上班了,嘟囔着:“暖氣別開這麽高。”
南珍睡不踏實,又翻了個身,噗通從長凳上掉下來,醒徹底了。
南珍驚恐的看見滿眼的火焰,燒的是那麽的熱烈。
火是從前門燒起來了,南珍只能往後面退,這時才想到房間裏還有則冬。
“則冬……則冬……”她爬起來往倉庫跑,則冬你在不在啊!
南珍都快哭了,她希望則冬在裏面,這樣好歹有兩個人在火場裏,她比較不害怕。
可她又希望則冬不在裏面,少一個人置身危險中也是好的。
但她知道,則冬一定在裏面,他從不亂跑。
果然,門推開,白色床上睡着則冬。
“醒醒!”南珍過去搖晃他。
但則冬不知做了什麽夢,怎麽都醒不過來。
他深深簇着眉頭,表情痛苦。
“則冬!着,着火了!你快起來!”南珍用盡全身力氣想把他背出去,可奈何一個大男人的體重,是她無法想象的。
火勢越燒越旺,倉庫裏都能感覺到熱氣。
南珍從倉庫跑出來想給阿彬打電話求救,卻發現了兩件事。
一是店裏的座機根本打不出去。
二是她發現後院也燒起了火,将她和則冬夾在了中間!
南珍再轉頭去看,她剛才睡覺的地方已經被火舌吞噬,她的手機原本是放在桌上的,此時火焰卻在上面跳舞。
***
南珍再次跑進倉庫,将房門鎖住,踮腳去開房間裏的窗戶,為了保證安全,這扇窗戶安了防盜網,縱使南珍再小巧也鑽不出去。
期間則冬一直在夢中,他知道有人在身邊,卻醒不過來。
南珍終于哭了,狠狠掐則冬的手臂:“你醒醒啊,再不醒過來我們就完蛋啦!”
與此同時,她隐約聽見有人喊:“……裏面有人嗎?”
南珍趕緊扯着喉嚨喊:“有人!有兩個人!救命啊!”
她不敢去開門,喊得喉嚨裏一股血腥味,終于聽見那聲:“着火啦!大家快來救火啊!”
南珍守在則冬身邊,想着一旦有人進來要先把這家夥扛走才行。
她等啊等,等啊等,漸漸能聽見來救火的人多了起來,突然一張臉露在窗戶外面,南珍驚呼:“姜維!”
“你沒事吧?”姜維用手砸防盜網。
南珍挨過去,看見姜維萬分焦急的臉。
她指了指床,說則冬病了,起不來。
姜維一下就閃沒了,只留下一句話:“我來救你。”
南珍可以感覺到火勢的迅猛,秋天最是幹燥,她店裏又多是木質桌椅,真是給加了一把好柴!
砰砰砰!
焦急等待中,終于有人敲響了倉庫的門。
南珍抖着腿去開門,聽見姜維在叫她:“小南!小南!”
南珍在濃煙中好不容易看清此時的姜維,他披着一條濕透了的毯子,眼鏡不知跑到哪裏去了,捉住她的手追問:“小南你沒受傷吧!”
南珍點點頭,眼看一根橫梁砸在姜維身後。
姜維反應很快,用毯子護住了南珍,推她後退兩步。
這個小小的倉庫仿佛是沙漠裏的綠洲,則冬安靜的睡在上面,他的衣服還是白色的,床單也很幹淨,但此刻外頭已經被燒得漆黑一片。
“我帶你們走!”姜維說。
南珍作勢要去扶則冬,卻又聽他說:“小南你先走,我先送你出去!”
生死之間,南珍卻搖了搖頭。
“你在這裏礙事!”姜維大喊,他必須先确保南珍的安全。
南珍反駁:“我一點也不礙事!你背上他,我在後面扶着!我們一起出去!”
***
又一根橫梁掉下來,姜維沒有辦法,只能背起則冬。
他不放心南珍跟在後面,一定要讓她走在自己眼前,可南珍卻滑不溜秋,還是扶着則冬的腰,跟在了最後。
這竟然是宋氏二老走後的第一天。
這難道不該是安靜快樂努力賺錢的一天嗎?
南珍一路看着自己的店被燒得亂七八糟,心都在滴血。
幸好出來的路上沒有發生什麽意外,南珍和則冬順利被救出,則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