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5)...

每日都睡得格外深沉,每日醒來,舌根深處總會有隐藏不了的苦意,雖然身上的衣服總是一樣,但偶爾總會有格外清爽的時候。

所以她留意了,發現了他的小秘密。

他收回手,隐在袖子裏,放下藥碗飛快離開。

這一晚,南珍并不好睡,翻來覆去,再也不是一夜無夢。

從這天開始,他就再也不能進行自己喜歡的小游戲。

十二點,落地鐘還是委委屈屈的,他在隔壁房間,聽不見她那裏的動靜,不放心的踱步。

飯菜和藥汁還是每日都送,但都原封不動的被端出來。

幾天後,他為她切脈,面上凝重。

他皺眉,思量着要怎麽調整藥量,其實他心裏最清楚,心病不可醫。

不只是人,她的心抗拒着這裏的一切。

南珍甩開手,她的脈象越來越不好,昏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一時間,竟比被他帶回來前還要虛弱。

她用眼神讓他滾蛋,他身邊的傭人端着飯在發抖,他說:“你吃了飯我就走。”

可南珍卻連看都不願看他了。

見她越來越沒有人樣,他毫無辦法,極度煩躁起來。

城堡裏的仆人愈加小心做事,每天都向主樓做祈禱,希望這個新來的女人能夠聽話一點,乖一點,不要反抗他們的主人。

終有一日,南珍又是一陣急咳,吐出一小塊血,弄髒了那麽白的床單。

Advertisement

巫玉堂呼地鉗住了她的脖子,像是用盡了耐心,低聲道:“趁我好說話的時候你最好乖乖聽話。”

南珍雖然知道他變了,卻不知他有一天會是這樣的。

她的眼裏噙着淚,被他灌下一碗苦辣的中藥。

我們早已不是原來的則冬與南珍,即便是這樣,我也甘之如饴。

***

他離開了,仆人還在發抖,好像世界末日。

“你叫什麽?”南珍問。

仆人不敢回答。

“他不讓你跟我說話是嗎?”

意外的,仆人搖了搖頭。

“不用騙我了。”南珍說。

仆人看起來很着急,一個勁地搖頭。

“那麽,你跟我說話啊。”南珍這樣要求,她必須找人說說話,不然心裏豁開的口子會要了她的命。

擡起頭時,南珍才看清,那是個年紀很小的男孩,他将手裏的托盤放下,使用一種南珍非常熟悉的語言。

啞語。

“你也不會說話嗎?”南珍的聲音放得很輕,怕吓壞了他。

也……

不對,已經不是“也”了。

男孩點點頭,下巴很幹淨,但還是看得出一點青色,洩露了他的年紀。

後來再問什麽,他都不說了,只是跪在地上,将托盤奉于頭頂。

“你幹什麽!”南珍想扶他起來,自己卻連坐都坐不起來。

男孩再不敢擡頭,一直跪在床前。

從沒有人向她這樣卑微過,南珍怔了怔,輕聲說:“我要吃飯了。”

他們不過都是蝼蟻,她并不比這個男孩高貴多少。

如果吃飯可以令他安心一些,如果這樣可以令他直起膝蓋,那麽,就吃好了。

男孩千恩萬謝,居然跪着伺候南珍吃飯。

南珍拉他:“你起來,你不起來我就不吃了。”

男孩看起來很為難,因為南珍拉着他的手,他竟然害怕得發抖。

***

南珍松了手,自己拿起勺子,大概是考慮到她沒什麽力氣,居然是一把沒什麽分量的木勺。

飯菜很清淡,有一碗剃過刺的魚肉,另一碗米粥。

南珍将魚肉拌在粥裏,一口一口,吃得很快,因為她總算是知道了,這個男孩會跪到她吃完為止。

粥裏有淡淡的鹹味,魚不腥不柴很好入口。

其實兩口就飽了,但南珍還是堅持吃完。

她忍着想把飯菜吐出來的嘔感,讓男孩起來。

男孩在這裏一刻都不敢多留,捧着托盤離開。

第二天,還是這個男孩來送飯。

是一碗海鮮面。

蝦子鋪在最上面,白胖的鱿魚卷擠在碗口,都看不到面條的影子。

南珍看了一眼就放下筷子。

男孩驚得不知怎麽辦才好,鬥膽比劃兩下,勸着南珍要吃。

南珍說:“你給我換一碗,我不吃海鮮面。”

男孩不知怎麽出去交差,差點哭出來。

可這回,南珍是很堅持的。

“我不吃。”

……

男孩終于還是聽話的出來了,走到廚房時又跪下。

男人一直等在那裏,看見一口未動的面條,好似意料之中。

他沒有責罰男孩,兀自離開。

廚房裏的人迅速的動起來,為南珍準備的還是米粥,只是沒有了剔過刺的魚肉。

南珍總算把食物吃完,留住男孩,問他:“你為什麽不能說話?”

“巫玉堂以前是裝的,你呢?”

男孩聽見那三個字,竟然爬不起來,以額貼地。

南珍詫異不已,後來又釋然,是了,他是這樣的、與她如此不同的人。

***

男孩退出去後,又有其他仆人進來。

這次是一個老嬷嬷。

她的頭發全白了,面相看起來很是慈祥,卻也不會說話。

她請南珍往浴室去,浴室裏有一個大木桶,裏面已經灌滿溫度适宜的熱水。

老嬷嬷不知有多少歲,身子縮得厲害,竟然要踮起腳才能為南珍解開領口的盤扣。

南珍雙手捂着,有些防備。

老嬷嬷帶着笑,指了指浴桶。

“我自己來。”南珍說。

老嬷嬷等她脫完了,拿來小凳,給她墊腳。

南珍踏進浴桶裏,瞬間被帶着藥汁的熱水包覆,這是這麽多天以來,她第一次洗澡。

老嬷嬷不知抹了什麽在她的頭上,又拿了什麽抹在她的手臂上,再要往下抹,南珍攔住了。

老嬷嬷把東西交給她,退至一旁。

南珍這才看清,手裏是玉質的小罐,帶着淡淡的香。

她沾了一點用在胸口,撫出細細的小泡。

不知過了多久,水溫還未褪,老嬷嬷就上前來,請她出去。

南珍問她:“你為什麽也不會說話?”

倏地,老嬷嬷與那個男孩一樣,跪在了地上。

南珍忙說:“我不問了,你快起來。”

老嬷嬷服侍她換上一件桃紅長袍,中式盤口精致極了。

黑壓壓的房間裏,獨有一抹紅。

***

後來,南珍見的仆人越來越多,有專門給她梳頭的,有給她剪指甲的,零零總總。

大家各司其職,男孩專門負責南珍的飲食,老嬷嬷專門伺候南珍洗澡。

這裏所有的傭人都不會說話,南珍不知道他們是天生,還是後來被毒啞的。

他們不肯說,一提到就下跪。

果然,這個地方是那麽的殘忍。

天聖集團有多大?

一般人根本不能估計到其萬分之一,就連南珍那樣刻意去調查過,也只是了解到,這個國度,老百姓日常生活所需的各色物品,多半都印有天聖的标簽。

那是一個極小的,旁人根本不會注意的符號。

而禦藥堂,是天聖集團旗下的一個支點。

早在四年前,南珍就不斷收到匿名的郵件,一封封,其中闡述的事情,令人簡直不敢去相信,這世間居然還有那樣黑暗的存在。

但她不得不相信,因為宋福七失蹤了。

他到底去了哪裏?只有相信郵件裏的事情,一切才能說明。

禦藥堂在用活人做實驗。

那一晚,則冬也失蹤了。

他留下的那四枚銀針上就有那個辯認不出實體的符號。

像是一個字,又像一個圖形。

現在南珍知道了。

是巫,那是一個“巫”字。

巫玉堂,你的名字叫巫玉堂,你并不是無家可歸的流浪人。

***

你不會知道這四年我是怎麽過來的。

宋福七失蹤了,連香玉瘋了,她本不是那樣的人,卻一心迷上了牌桌,一日一日越打越大,那樣的刺激才能讓她忘了宋福七和宋權都已經離開她的事實。

她的牌技很差,常常輸錢,南珍一開始還能應付,慢慢的,店沒了,車沒了,家,也沒了。

甚至是……

就那樣不去管她嗎?那是不可能的。南珍無法放任連香玉不顧。

有她在,最起碼還能算半個家。

她身邊的所有人都沒了,她想盡辦法,留住了連香玉。

四年來南珍過得并不好,再累再苦,總算是對得起宋權。

宋權啊,爸爸不見了,怎麽辦?我都沒臉下去見你。

恨嗎?

是恨的,可又有動搖的時候。

不會的,不會那樣的。

關于郵件裏的東西,南珍不敢相信,也不敢不信。

沒想到有一天,她會被帶到這裏,沒想到有一天,她還能見到他。

天際發白時,他才敢進來看看南珍,因為她只在這時才能入睡。

靜靜站在床邊,凝視她的臉,百看不厭。

從決定把你帶回來的那天起,我就不能後悔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則則你還好吧?你不要哭啊,我會被人揍噠!

今天就一更哈,等爸爸的檢查做完後,我就可以背着小電去醫院碼字了。哦,你們留言說看不懂嗎》?當然是看不懂的咯,我什麽都還沒說你們怎麽可能看懂?so,繼續看下去吧~咩哈哈哈~~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