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10〕
這一晚無論如何都是神奇的一晚,這個樓裏的仆人拼命要分開的兩個女人,擠在廚房裏讨論着面粉和蛋液,一起等待烤箱發出叮的一聲。
滿室飄香,嬌嬌嘴饞極了,拿刀子将蛋糕切成兩半,可南珍不吃,靜靜的看着嬌嬌不客氣的吃光了所有。
“原來你真的沒騙我。”嬌嬌吃完了,優雅地擦嘴,可手指上的一粒蛋糕屑悄悄的粘在了她的臉頰上。
她看着面前的南珍,決定拆穿她的鬼話。
“你怎麽會到這裏來的?這裏都是從小服侍的人,不可能有你的存在。”
南珍呆看着反光的烤盤,不語。
總是有原因的。嬌嬌并不過多追問,反正遲早會知道。
“我是巫玉堂的妹妹。”她突然做了自我介紹,因為與自己有關聯,所以将“烏魚湯”換成了“巫玉堂”。
“表妹。”嬌嬌說。
南珍擡起手伸向她,從嬌嬌臉上拂去那粒蛋糕屑。
嬌嬌也學着南珍的樣子,從反光烤盤裏看自己,确定臉上幹幹淨淨了,對南珍說:“回去睡吧。”
南珍點點頭,等嬌嬌離開了才敢回去。
一路上,她在想,她算是他的什麽呢?
這樣想着,夢裏就都是混亂的畫面,一會兒夢見自己游泳被鯊魚咬,一會兒夢見從長長臺階滾下來,一會兒又是在醫院,醫生束手無策地勸她要看開。
早晨醒來時,頭重得像被灌了鉛,遲遲才發現身邊的不同。
巫玉堂傾身過來,把感覺失靈的南珍摟在懷裏,親了一下,沉聲道:“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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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竟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早安”。
南珍已經想不起來昨晚到底夢見了什麽,只是一早就見到他的臉,又被親了,混沌的腦袋突然靈光,一手就揮出去。
“還想扇我巴掌嗎?”他鉗住了她的手,看不出情緒。
自從來到這個地方,南珍就養成了聽他說話要看他嘴的習慣,她總是不習慣啊,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居然就有聲音了。
玉堂捏起她的下颌,逼她看他的眼。
快天明時,從密室裏傳來呼聲,是她的夢魇。她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掙脫不了夢裏的東西。
他就這樣在她床邊守了一夜,看她醒來,情不自禁,親吻她的唇瓣。
結果,她想打他。
他心中不是滋味。
***
他的臉就停在她面前不到一拳的距離,太近了,南珍掙脫不開他的手,開口說道:“不要以為你救了我就可以随心所欲。”
還是以前那樣故作兇狠的表情,那時他覺得這是她的習慣,現在他知道了,其實是她的心虛。
她在汀城,習慣了流言蜚語,習慣了成為大家飯後的談資,不想柔柔弱弱的被人看不起,反而要讓她覺得她厲害,可以撐起一個家。
在汀城,當着面,誰不誇她南珍?
全部都是僞裝,他明白了。
巫玉堂慢慢松開她的手,不忍心再見她這番“堅強”,從床沿站起來,至上而下地看着她,那目光威懾力十足。
“那麽,你想要怎麽償還?”
“什麽?”
“我救了你,你要怎麽償還這救命之恩?”
“怎麽還?”
這筆債是絕對不可以用感情來還的。
南珍咬牙切齒:“我可以跟其他的人一樣做事。”
“你以為我這裏缺你一個下人?”
說歸說,可他離開後,男孩送進來一套衣服。
老嬷嬷将衣服展開,要替南珍換洗。
南珍避過嬷嬷的手,說:“我自己來,以後我們都是一樣的。”
究竟能不能一樣,并不是南珍說的算,老嬷嬷心中清楚,看了一眼男孩,男孩原本疑惑的臉立馬就變得肅穆起來,他知道了,不論怎樣,南珍是他主子。
兩人退下後,南珍換上了那身衣服。最黑的顏色,領口有老式盤口,與他人無異。
只是,這樣最普通的仆人衣,穿在她身上,卻襯得她的皮膚更白,個頭更加嬌小玲珑。
***
飯廳裏,嬌嬌與吳玉堂對坐而食,這番情景南珍還是頭一回看到。
可嬌嬌有了些變化,她并不像晚上與南珍在一起時那樣愛笑愛說話,反而橫眉豎眼的冷着一張臉,好像故意要讓對面的男人毫無食欲。
可男人卻絲毫不受影響,慢條斯理地喝湯,轉頭看見南珍。
他的目光先是朝下,看了看她的雙腳。
然後才定定看向南珍的衣服。
她以前從不穿黑,所以他不知,黑色竟然會被她穿戴得如此好看。
好不容易收回目光,他看也不看的吩咐道:“你過來。”
嬌嬌這時才擡頭看了一眼,發現南珍換下了那彩色長袍和兔絨拖鞋。
她沖她擠擠眼,很快又低頭兀自吃飯。
南珍聽話地走過去,聽見男人說:“把魚刺挑幹淨。”
這就是她上崗後的第一份工作。
雖然是她執意這樣對換,但這一次,南珍才真正覺得,面前的這個男人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則冬了。
有人将碗碟筷著放在她面前,那是一條很小的魚,偏偏小刺極多。
南珍挑的很慢,一不留神就會有刺藏在肉裏,可有人催促:“想餓死我嗎?”
她加快了速度,背後都沁了汗,才将一碗魚肉送到他手邊。
巫玉堂的面前是一碗白粥,就着南珍理過刺的魚肉,他慢慢用完早飯。
落筷時,嬌嬌頭一次主動與他說話:“我跟你要這個人。”
她指了指南珍。
飯桌旁所有的仆人都低了頭。
“不給。”巫玉堂留了這麽兩個字。
飯後,所有人都散去,嬌嬌繼續跟着嬷嬷學針線,南珍則被男孩帶去後院掃地。有一個人不知從哪裏冒出來,走到廚房裏,倒了一碗醋,仰頭喝下。
喉結一滾一滾的,他再次吞咽試了試,還是不行。
巫玉堂透過窗戶,看向院中掃地的南珍,不禁心中一軟——挑個魚刺都不會,以後若有機會……還是我來吧……
***
後院的地上堆滿了清掃後的落葉,男孩束手站在一旁,勞動的只有南珍一人。
她對他說:“你放心,我掃地很幹淨的,不會連累你挨罵。”
男孩連頭都不敢擡,南珍也習慣了,說完就繼續掃地,可地上的倒影顯然不對勁,她再回頭,看見的就是早晨要吃魚肉的男人。
巫玉堂環顧四周,問:“累不累?”
那麽大的一塊地,打掃起來其實是很累人的。
“不累。”南珍卻說。
可玉堂早就看見她拿着掃把的手指在不自覺的抽搐。
那不是普通的掃把,只有拿過的人才知道。
“跟着我。”他轉身走了,只聽南珍在說:“我還沒掃完,沒空理你。”
可很快,剛剛消失的男孩卻突然冒出來,拿走了她手裏的東西。
南珍兩手空空,只能跟上。
眼前,是他高高的個頭慢慢走着的姿态,以前她就覺得他的樣子很好看,直到現在,在她心裏,也不能否認。
不知道究竟走了多少級臺階,南珍暗腑大概是到了頂樓。
整個頂樓只有一個門,門上挂了鎖,金燦燦的很惹眼,南珍的眼前突然多了一把鑰匙,巫玉堂白淨的手指撚着鑰匙對她說:“以後你來保管。”
南珍不肯接,又聽他說:“怎麽?要我自己開鎖嗎?你後悔做下人了是不是?”
南珍立馬拿走了鑰匙,頭一次用不怎麽熟悉,轉了好久才轉開。
門一打開,她就聞見了一股味道。
不知該怎麽形容,那是常常在老人身上能聞見的味道。
頂樓只有一扇隔窗,光線打在厚厚的地毯上,能看清空氣中的灰塵。
她不禁就想到了他的潔癖。
可他似乎對這裏卻格外容忍。
舊的地毯,舊的隔窗,灰塵,味道,還有那一整面牆的書櫃上,破舊不堪的書籍。好像都是他的寶貝。
***
閣樓裏有桌椅,他卻喜歡席地而坐,随後翻開之前看了一半的書,細細品讀。
他不管她,南珍也不敢亂動,就挨着門板站着。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一切都跟靜止了一樣,除了他偶爾小心翼翼翻書的動作。
“坐吧。”看書的人突然出聲。
南珍不肯,她從沒見過這裏的仆人什麽時候有在她面前坐下的時候。
這是規矩,她懂。
她現在,不過是在償還她欠下的救命之恩。
“坐下吧。”他又說。
可她就是倔強。
巫玉堂放下書,擡起頭來看,心中暗嘆,實在是太不聽話了。
他指了指腳邊的椅子:“你坐上來試試看,這個椅子腿好像壞了。”
這樣的吩咐,南珍是可以接受的。
她小心地坐下,晃了晃感覺椅子腿很穩。
正要站起來就被巫玉堂壓住了,他也不坐在地上,反而拉了椅子坐在她身側,腳背勾着椅子腿,時不時觸碰到南珍的腳尖。
南珍悄悄移開腳,很快他便又欺上來,還将手肘搭在椅背上,調整姿勢品讀,從頭到尾眼皮都沒擡起來過。
雖然他看起來很舒适,可南珍覺得他說不定正在難受。
其實巫玉堂是難受的,別人喜歡的懶散坐姿在他感受下來,簡直是一種刑法,可沒辦法,就是想這麽挨着她一點。
他翻了一頁書,好像看得入神。
南珍自認為已經完成了主人的吩咐,不需再坐着,正要起來,就聽看書的人說:“我沒讓你起來,你敢?”
作者有話要說:從今天起恢複更新~~
大則則被魚刺卡到了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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