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4)....

南珍被帶往一處地方,她已經不會再奇怪這座城堡中會再出現什麽驚人的事情。

與外面的大雪一般,巫玉堂站在入眼全都是白色的實驗室內,幾乎透明的手指捏着細細的試管,倒入明黃的液體。

南珍看到的先是他的背影,白色長袍,耳根後露出的皮膚虛弱而蒼白,他與這個密閉的實驗室融為了一體。

然後他緩緩轉身,将試管架在火上,南珍這時才看見他的側臉。

那是安靜的,沒有一絲情緒的巫玉堂。

又有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進去與他說了什麽,巫玉堂站起來時,扭過臉靜靜看了南珍一瞬。

那目光中,隐着沉沉的絕望與……厭惡。

南珍幾步撲上去,卻被透明的玻璃擋在了外面,宋權好言好語地說:別急,我帶你去看。

他帶着南珍走過用眼睛根本辯認不出的玻璃迷宮,站在了另外一個實驗室外面。

南珍的手貼在玻璃上,指尖正好撫着實驗室內男人的臉。

他以前就一副自己什麽都懂的模樣,總愛一本正經地告訴她關于星星和細菌的知識,在外面那個世界,他不會的,反而是一些人情世故。所以他又總是好學,每天霸占着店裏的電腦,在網上搜索着什麽。

那時他如一張白紙,單薄純白地令南珍忍不住要心疼。

他為什麽要從這裏逃走呢?南珍一直以來疑惑的問題,在接下來的時間裏終于有了答案。

一個盲人坐着輪椅被推進了實驗室,被扶上了治療床,被打了麻藥麻木地張着眼睛,任憑一根針在他的眼球上攪動。這個手術用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南珍不知道宋權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她站累了就蹲下,蹲的腿麻了就坐在地上,地上很冰,跟她的心一樣寒冷。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完成,巫玉堂站在手術床邊,看着那人盲人自己下地走了兩步,根本沒有碰到周圍的精密儀器。

他重新看見了!

南珍忽然意識到這件事,猛地站起來。

這太不可思議了!

***

可操刀手術的人卻心如止水,臉上沒有表情,被重見光明的患者緊緊握住手道謝時,只是一點一點的,抽走了自己的手。

患者歡天喜地的被帶了下去,巫玉堂找尋到了外面的南珍。他們隔着一面玻璃相望,巫玉堂像是個被人欺負了的孩子。

南珍努力翹了翹嘴角,想對他笑,想表揚他做得好,可……

在那之後,南珍再也沒有見過那個曾經失明的患者。

她的心害怕的顫抖起來。

宋權就是在這時又出現的,他說:“南珍,相信你所看到的一切,他就是這樣一個冷血殘酷的怪物,你難道不害怕嗎?有一天他也會這樣面無表情的把你用來實驗!為了保密,在實驗後把你像垃圾一樣扔掉!”

這番話,站在實驗室裏面的巫玉堂聽得清清楚楚,他不做回應,手上的動作沒有停。

宋權說的其實也沒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是有多麽可怕,這裏的一切操縱了他的心。直到有一天,他覺得膩煩了,巫拜黑的耳提面命,永遠紅色的池子,做不完的實驗,被實驗者恐懼的眼神……

所以他拼了命地逃走了,逃去了與這裏完全不同的世界。

新的世界裏有陽光,有歡笑,有可愛的孩子和相愛的情侶,他靠着小時候自學成才的釣魚手藝,賺獎金維持生計。

日子過得慵懶又惬意,見過了很多不同的人,學到了很多以前自己完全沒有在意的人情世故,那時他才知,城堡裏的一切都是不正常的。

後來,他的蹤跡被發現,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隐姓埋名地在南珍的小小咖啡店裏做了一個服務生。

如果說之前幾年的流浪是随心所謂,那麽與南珍相遇之後,他就像浮萍,找到了需要安定的原因。

南珍,那個個頭小小脾氣卻很大的女孩,給了他光亮與香甜,給了他夢想與未來。

他的夢想與未來都關聯着她,他想洗刷一身的罪孽,陪着她永永遠遠。

***

南珍被帶離了實驗室,也再也回不到那棟小樓,宋權将她送往一處新的地方,那個地方就像曾經的那棟小樓,人來人往,仆人恭敬謹慎。

南珍的面前是一架紅衣,上面繡着精美的花紋,這如登臺戲子的衣服,讓南珍慌了心神。

宋權說:“試試看,不合适的話也好有時間改。”

南珍說:“我不穿。”

宋權蹲在她跟前,如小時候那樣的哄着她:“小南,我走到今天都是被逼的,當年我被抓來,巫家一手策劃了我的假死,在這裏一呆就是這麽多年,這些年我過的生不如死,如果放過這次機會,我們倆都會死的。小南,你跟着我,我會讓你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我以前說過的,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南珍輕輕地:“我不想過這樣的好日子。”

她那時想要的,只是能好好守住自己的咖啡店,每天在後廚烤蛋糕,見到食客們滿意的笑臉,用自己的雙手賺錢,孝敬父母,與丈夫和和美美。

她想要的那一切,不是眼前這樣的。

“你要娶的人是嬌嬌,你怎麽還能娶我?”南珍覺得不可思議。

宋權卻道:“這有什麽不能?”

他的目光一黯,想到了幾天前與巫拜黑提出這件事時,巫拜黑也是這樣的不可思議。

但那又怎樣?如今這裏還不是他說的算?

什麽祖宗規矩!什麽巫家祖訓!滿口仁義道德的人還不是抛棄了巫玉堂選擇了他宋權!

想到這裏,宋權陰蟄一笑,那個老家夥被他軟禁在了主樓裏,再也不能随意指使他了。

“小南,不用擔心,你只要好好打扮,做我最美的新娘。”

宋權心狠,比巫拜黑能想象的還要厲害。

“你真的喜歡我嗎?”南珍問。

她與宋權從未說過愛與喜歡,他們當年的一切,不過是水到渠成,青梅竹馬。她從未問過,那時想的是,不論喜歡否,愛否,只要能一生相伴,就夠了。

後來她遇見了另外一個人,才知道,要深愛,要心儀,這輩子才有滋有味。

***

宋權的眼皮跳了跳,“我當然喜歡你,小南,我能有今天,多虧了你。”

南珍悔不當初,她怎麽會下藥害了自己最喜歡的人呢?怎麽會?

宋權将南珍臉上的神情看的清清楚楚,內心的扭曲讓他的表情無比猙獰。

——我怎麽會喜歡你?你不過是個背叛了我愛上了別的男人的破鞋而已,但我就是要娶你,我要讓巫玉堂嫉妒我嫉妒得發狂才好!這四年我作為一個棄子受到的恥辱與折磨,我要讓他也體會一遍!

巫玉堂很快知道了宋權将同時迎娶南珍和嬌嬌的事情。一向那樣淡薄的人,頭一次在衆人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砸掉了實驗室所有的東西,帶着藥劑的碎片劃破了他的虎口,

實驗室突然來了一個人,靜靜看着玻璃那邊滿手是血卻無知無覺的巫玉堂。

他慢慢走近,巫玉堂垂着手看向來人。

天玄捧起他的手,找到傷口的上半段用力摁住止血。巫玉堂擡了擡手,并不在乎。

天玄緊緊握住他的手,不讓他如此任性。

他們相伴了很多年,天玄還記得自己小時候被選為他的伴童時父母有多麽的開心。他們千叮咛萬囑咐:“天玄你要聽話,無論是怎樣的命令,你都要去執行,那人是你的主子。”

可這麽多年過去了,巫玉堂根本沒有命令過他什麽,也從沒有擺過主子的架子,他總是淡淡的,在這座城堡裏,他沒有特別開心的時候,也沒有不開心的時候。

時間一年一年過去,天玄不知不覺中,就照着巫玉堂的樣子長大了。

他唯一震撼的,是四年前巫玉堂回來後,變得不一樣了。

說不上是如何不一樣,但天玄就是感覺得到,巫玉堂的身上多了一些他不懂,也不曾體會過的東西。

那種東西有着神秘的光,天玄觸不到,卻好奇。

“別這樣。”天玄張口,淡淡道:“事情無法阻止。”

下一刻,就感覺到巫玉堂的手在顫抖。

天玄愣了一下,很快便掩飾住,當做自己什麽都沒有看到,為他包紮傷口。

終于,到了巫拜黑早就定好的,為宋權和嬌嬌舉行婚禮的吉日。

城門大開,馬車奔走,楚家人送來了為了這一天,早在十幾年前就開始挑選,最終即将成為巫氏主母的嬌嬌。

嬌嬌坐在轎子裏,由八人擡進來,轎子晃動得很輕,她蓄了長長的指甲,用花汁染成淡紅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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