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劉費然有耐心,方适卻不想浪費時間,比起這些無意義的閑聊,他更想回實驗室幹活。
“劉總,很不好意思,我們學校的研讨會在下午兩點半開始,我必須過去做準備了。”方适起身說,“今天不能多陪,等五月份我們團隊會準時把第一階段的成果交給您,請您放心。”
劉費然看了眼手表:“現在不才一點半嗎,這麽早就走?”
方适:“我需要提前到場準備。”
劉費然:“你們在哪兒開會,我開車送你過去吧。”
方适推辭道:“多謝,但不必,會議室就在附近幾分鐘的路程。”
劉費然糾纏不休:“那我陪你過去,路上我們還可以聊聊項目的事情。”
方适繼續婉拒:“實在抱歉,這次研讨會的內容涉及學校機密項目,不太方便。”
劉費然又說了幾句,才終于放棄。
方适忍着不耐把人送走,看着逐漸遠去的車尾,總算是松了口氣。
“那位大爺走了?”方适剛一回辦公室,學生劉寧南就湊過來,“這次稀奇啊,那麽快就肯走。”
方适打開電腦,瞥了他一眼:“手上的研究有進展了?”
劉寧南嘿嘿笑。
方适疲憊地揉揉眉心:“少說廢話,多做實事。”
劉寧南低聲吐槽:“老師你這樣好像打官腔的老頭啊,明明才三十歲。”
方适嘆氣:“是我給你的活太少了嗎?”
劉寧南看見方适皺起的眉頭,心道方适是真的不耐煩了,他不再油嘴滑舌,轉而從褲袋裏掏出一個墨藍色的小方盒,放到方适面前:“老師,生日快樂,這是我們師門一起給你買的,他們怕你不肯收,就委托我把東西帶給你。”
方适:“……”
方适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不是一個感情外露的人,除了對家人朋友能溫聲和氣,在校園職場不論對誰,都不算好脾氣。
很多同僚私底下還會說他高智低情,除了搞研究,什麽都不會。
但是每年,他的這群學生都還能記得他的生日。
方适有些期待,想看看這群倒黴孩子到底給他準備了什麽東西。
他擡手就打算把盒子上的蝴蝶結解開,劉寧南卻阻攔道:“诶等等!老師,您還是等我走了再打開盒子吧。”
劉寧南是個很愛炫的人,居然會讓他走後再開盒子,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沒聽劉寧南的話,直接三兩下将盒子打開。
果然。
裏面是31包不同款式,不同品牌,不同味道的——避.孕.套。
劉寧南看方适臉色變黑,急忙挽回道:“老師我們不是那個意思!你想啊,我們是學什麽的,我們是學傳染病學的,我們主攻方向是什麽,我們主攻方向是研究HIV,是研究AIDS,所以避.孕.套難道不重要嗎?”
方适沒說話。
劉寧南看他沒罵人,繼續說道:“而且啊老師,您都三十一了,還是孤零零一個人,我們作為學生很擔心您,就怕您為了醫學事業奉獻終身的同時,忘記了滿足個人需求。”
方适平靜地将盒子蓋上,擡起頭看向劉寧南:“你說得對,避.孕.套很重要。”
劉寧南傻呵呵地笑:“還行還行。”
方适金絲眼鏡後的細長雙眼微微眯起:“既然那麽重要,這周你們每人交一篇關于它的論文上來,方向不限。”
劉寧南:!!!
方适把自己需要的文件打印好,放進文件袋,起身略過還在目瞪口呆的劉寧南,溜走了。
之後便是一個下午的研讨會。
他們學校經常開研讨會,交流近期科研項目進展。
方适是院內傳染病學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為艾滋病病原學,說細點就是艾滋病的預防和治療。
一年前他申請到了傑青基金*,這是他目前手頭最緊要也是最大的項目。
方适對研讨會是既喜歡又不喜歡。
喜歡在于研讨會本身能在學術上得到很大收益,不喜歡在于每每研讨會結束後,就是一場充滿了煙酒的應酬。
方适時常感到不解,明明都是學醫的人,知道煙酒對身體不好,卻還是那麽多人喜歡。
飯前方适接到李阿姨的電話,問他回不回家吃飯,方适說自己晚上有應酬,得很晚才能到家,讓他們別等。
李阿姨聽後非常不滿,但也沒法,只讓他少喝點酒,注意身體。
方适自是滿口答應,可真的到吃飯時,他卻沒辦法拒絕。
方适是幾年前才來的S省,到這裏算是個空降兵,原本受聘醫科大的研究院當研究員,但是因為各種亂七八糟的原因,最後卻轉成了有教書任務的副教授。
他們學校每科教授有固定名額限度,方适運氣好,來這裏沒兩年,就遇到老教授退休,破格升為了教授,之後又申請到傑青基金。
職稱提得太快,工作環境就不會太好,很多人都以為他背後有後臺,平時抓不到他空子,就愛在酒桌上“折騰”他。
等這頓飯吃完,方适已經醉了。
不光他醉醺醺,其他人也喝得快找不着北。
衆人嘻嘻哈哈地走出飯店,有人接的告別上車,沒人接的也都聯系到了車子,到最後只留下方适和幾個稍微清醒些的同事。
同事不知道方适家住在那裏,正頭疼該怎麽處理方适。
楊羽凡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
他原本是在這附近吃飯,誰知卻看到了讓他心心念念的方适。
楊羽凡偷摸着湊近,想離近些看對方,哪曉得恰好聽見一只手扛着他的人,正吐槽不知道方适住哪兒,也沒有親人來接他。
楊羽凡第一反應是原來他叫方适,第二秒他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了。
他知道方适住哪裏,他可以送方适回家啊!
“你好。”楊羽凡直接就走了過去,“我是方教授的弟弟,來接他回家,你是他的同事嗎?”
楊羽凡笑起來的時候,嘴角的兩個梨渦,總會讓他的笑容看起來特別甜,加上他本就濃眉大眼,氣質陽光,以至于大多數人對他的第一印象都不差,對他說的話也大多信任。
這幾個已經半醉的同事也不例外。
雖說方适沒和他們提過有人會來接他回家,但平時方适就是一個不愛提這些的人,加上多數同僚在聚餐後都會讓人來接,他們也習慣性地就以為方适喊了家人來。
“對,你是他弟弟嗎,我以前還沒見過你呢。”同事說着,就要把方适推到楊羽凡懷中,“快帶他回去吧,今晚上他喝多了。”
楊羽凡是怎麽也沒想到事情那麽順利,順利到他忍不住問了句:“你就不怕我是壞人嗎,就這樣把他交給我。”
同事問:“你不是知道他叫方适嗎?”
楊羽凡有些無語也有點說不清的生氣,難道知道他叫方适的就是好人嗎?
同事又問:“那你是好人嗎?”
楊羽凡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這個人估計也醉傻了:“我是,今天謝謝你,我先帶……哥哥回家。”
說到“哥哥”二字,楊羽凡不免耳朵有些發熱,明明方适連他是誰、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自己卻恬不知恥地說是他弟弟,還叫人家哥哥。
楊羽凡小心翼翼地從那個同事手中,接過半阖着眼的方适。
他擔心方适這時候突然清醒,抗拒自己的靠近,着急想把方适帶到自己車子那邊,但是真當他擁住方适的那一刻,方适卻渾身僵硬起來。
和想象中的冷硬不同,懷中的方适出乎想象的柔軟。
就像他小時候最想吃的棉花糖,手指輕輕一捏,就能捏出溫軟的小坑。
楊羽凡搭在方适肩上的手抽動了下,他回想起自己在404別墅門前見到的纖細腰肢,這時候如果他把手放到方适的腰上,方适一定不會知道……
楊羽凡猛地搖了下頭。
不行,這種乘人之危的事情,絕對不能做。
楊羽凡咬緊牙關,一手扶肩一手拉腕,慢慢地把還能走路的方适帶到自己停發電瓶車的地方。
走到停車位時,楊羽凡才清醒過來。
像方适這樣的人,應該從來沒有坐過電瓶車吧,自己讓他坐這種車,會不會糟蹋他?
就在這時,被楊羽凡扶着的方适忽然發出一聲輕哼,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楊羽凡頓時僵起身子,朝他看去。
這一看,臉上頓時如發燒般漲紅。
下午見到的方适,冷漠禁欲,拒人于千裏之外,像是天上的神祗,讓楊羽凡觸不可及。
可此時的方适,雙臉坨紅,眼含秋水,那張總愛抿起的嘴巴微微張合着,露出裏面殷紅的舌尖。
這樣的方适……這樣的方适,讓誰見了能不心動?
楊羽凡屏住呼吸,腳趾忍不住用力扣緊。
幸好今天是他撿到了方适,也幸好這一刻方适的身邊只有他。
楊羽凡很清楚,哪怕現在方适和他沒有任何關系,這份本能的劣.性.占.有.欲,也讓他不願意有除他外任何一個人,看到此時方适的模樣。
臨近深夜的街道,路上鮮有行人,四周寂靜無聲。
楊羽凡摟着方适站在昏暗的街邊停車場,耳邊是如擂鼓般的心跳。
而心髒的每一次跳動,都是他在大聲地叫喊着懷中人的名字。
方适,方适,方适……
他喜歡的方适。
作者有話要說: *傑青基金:國家傑出青年科學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