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半夜裏, 陸瑾琨被胃絞痛疼醒,他有點迷糊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胃疼是真切的跟刀絞似的, 他手下意識往肚子上按,不想按到一只軟柔的手, 吓的他整個人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就見程笙趴在床邊, 睡着了。

他按着太陽穴, 試圖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最近他的腦袋一直都是暈乎乎沉甸甸的。

想了半天,他一點也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回來的,只記的他出門後在小店裏買了三瓶二鍋頭,因為錢包裏的錢只剩幾十塊,買別的酒根本不夠他喝,只有二鍋頭便宜又烈,幾十塊錢也能讓他醉一宿。

胃裏又是一陣絞痛,把他思緒拉了回來。

他擡眸便看到床頭櫃上放着好幾盒藥, 什麽三九胃泰、胃康寧、胃通靈等,他伸手随便拿了一盒,打開,連說明書也沒看, 直接掰了三顆塞嘴裏,跟着端起水杯喝了兩大口咽下去。

吃完藥,他靠在床頭, 緩緩的喘了兩口氣,目光不由又落在床邊的人身上。

這要是以前他這麽大的動靜,程笙早該醒了,今天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她竟然還睡的這麽沉。

有點反常。

陸瑾琨伸手在她額頭上摸了一下,觸手有點燙,但又不是特別的燙。他收回手,愣愣的盯着她的睡容看。

下午那會,他睜開眼看到她的那一瞬,他真的以為自己在做夢,他怎麽也沒想到她出現在這裏。

一定是張凱讓她來的。

可她都跟賀季東和好了,為什麽還要管他?

轉眸,他又看了眼床頭櫃上的藥,還有她搭在他身上的那只手,張凱說她對他有情,或許有吧,但那肯定不是愛情。

陸瑾琨低不可聞嘆了口氣,從床上坐了起來,輕拿開她的手,下了床。見她竟然是坐在地上睡着的,他眉頭不由壓下,彎腰把她抱了起來,多日的酒醉讓他的身體虛而無力,要把人放到床上去的時候,他雙腿一軟連懷裏的人一起栽在床上,他把她壓個結實。

他随即撐起身來,以為這下人肯定得醒,卻見程笙只是皺了一下眉頭,翻了個身又繼續睡,而且不像是是裝的,睫毛都沒顫,眼睑也沒動,連呼吸都是那麽勻稱。

陸瑾琨有點難以置信的看着她,這才幾個月沒跟她同床共枕,她睡眠竟然變的這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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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前她是有多忌憚他,才會睡的那麽淺?

越想他心裏越酸澀。

可為什麽他還是這麽該死的愛她呢?

陸瑾琨輕輕的摸了摸程笙的臉,這些日他那樣作賤自己,原來都是在自欺欺人。

可這個人,他是真的不能再愛了。

之前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去愛她占有她,可現在他不能,他現在一無所有還背着巨額債務,他拿什麽去愛,他也沒那個資格了。

如果注定他這輩子跟她無緣,那他願意放手讓她過的幸福。

**

程笙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而原本應該在床上的人卻不見了。

“陸瑾琨,”她往外喊了一聲。

沒人應她。

她慌忙下了床,往陽臺外看了一眼,已是日曬三杆。

從卧室出來,她在客廳跟廚房都沒看到人,便挨個房間找,打開張凱睡的那間卧室,看到陸瑾琨躺上床上,她不由松了口氣。

剛剛她以為他又跑了呢,沒想到人還在。

程笙蹑着腳走過去,見陸瑾琨身上穿的是一身幹淨的衣服,臉上的胡青也刮的很幹淨,像是洗過澡的樣子,身上也聞不到一點酒味,看着舒服多了。

男人閉着眼,還在睡。

她又湊近看了看他的臉色,還是有點不好,有點慘白。

雖然面色不好,可他那張臉收拾幹淨後似乎變的更加英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清瘦的原因,感覺五官都變的比原來還要立體。

這人長的好看,不管是什麽情況下還是好看的。

盯着床上的人看一小會,程笙轉身出去洗漱。

洗漱完,她看了眼時間都快十點了。

她肚子餓的已經開始有點反胃了,這會要熬粥,估計得到十一點多才能吃上,她等不了那麽長時間,便想着煮點她昨天買回的小馄饨當早餐。

走到廚房,水槽裏昨晚吃的碗筷都還沒有洗,她先刷了鍋下水,随後把碗筷洗了,收拾好碗筷剛好鍋裏的水也開了,她下三十個小馄饨,想着應該夠他們倆吃的。

煮好馄饨,她先嘗了口湯,味道還不錯。

她拿了個大碗撈出二十小馄饨,随後盛湯,又拿了個小碗把剩下的十個馄饨盛出來,晾在一旁。

随後她在櫥櫃裏找出一個托盤,把大碗的馄饨端放到托盤裏,又拿了根湯勺,便端起托盤準備去叫陸瑾琨起來吃早餐。

走到卧室門口,見床上的人已經醒了,她微微頓住腳,随後走了進去。

陸瑾琨正從床上坐起來,一手按着太陽穴很不舒服的樣子。

“你醒了。”程笙端着馄饨走到床邊,“我給你煮了點馄饨,你是想在房裏吃,還是去外面吃。”

陸瑾琨側頭冷眼瞥她,目光古井無波。

程笙被那樣的眼神看着,心口突突跳,“那我……放床頭,一會你自己吃。”

她把托盤放到床頭櫃上,轉眸又看了他一眼,便轉身要出去。

“你走吧,我這真的不需要你。”陸瑾琨冷聲說道。

“我等張凱回來,我就走。”程笙沒回頭。

“你有必要這樣犯賤嗎?”陸瑾琨冷嘲熱諷,“還是你很喜歡當聖母。”

程笙轉回身,對上男人的眼,她看到他眼底翻滾着不明的情緒,嘴角卻勾着冷嘲的笑,看着有點吓人。

程笙盡量讓自己平靜,淡淡的說道:“離了婚,難道我們就不能是朋友嗎?”

陸瑾琨冷笑了一聲,面色突然變的猙獰,低吼道:“老子不需要你這樣的朋友。”話落,他端起托盤便往她腳邊砸去。

“啪……”一聲沉悶的聲音,伴随着一聲驚叫。

“啊!”程笙吓的叫出聲,縮着腳往一旁退了兩步,但腳面還是被濺起的馄饨湯燙到,立馬紅了一片。

陸瑾琨沒想到馄饨那麽燙,看到她腳面頃刻變紅,他擡起腿便下了床,可雙腳貼到地後他又定住,雙手攥着拳頭撐在床上不動,青筋直蹦,他眼眸縮了縮,從牙縫裏擠出,“你趕緊走,別在這招我煩,也別給自己找不痛快。”

程笙腳面火辣辣的疼,看着床上的人,她卻跟感覺不到疼似的,笑道:“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走,沒用的。”話落,她蹲下身,把摔碎的碗片撿進托盤裏,一不小心割到了手,一抹豔紅的血立馬滲了出來,她卻跟沒看到似的繼續撿。

陸瑾琨看着她手指滲出的血珠,瞬間失去理智,猛地起身,上前,一腳便把托盤踢了出去,吼道:“滾。”

程笙被他吼的全身一顫,蹲在地上沒動。

“我讓你滾,你耳聾了。”男人又是一聲大吼。

程笙垂着頭,定定的看着自己的腳尖,就跟沒聽到似的。

陸瑾琨看着她的發頂,氣的全身微微發顫,“你什麽時候變的這麽賤,嗯?”

程笙緩慢的擡起頭,眼底有閃動的淚花,可她嘴角卻噙着笑,那笑意有點凄涼又絕美無比,她仰着臉,很輕的說道:“你不知道嗎,我一直就是這麽賤。”

陸瑾琨心髒像是被只無形的手扼住,生痛,他不敢再多看她一眼,扭頭便沖出房間。

“嘭!”聽到防盜門發出一聲巨響,程笙豆大的淚珠,瞬間從眼眶裏掉落,砸在她腳面上。

蹲在那好一會,她才起身,抹了把眼角的淚,她走出房間,走到衛生間,拿花灑沖了沖腳,右腳腳面已經起了兩個水泡。

程笙以前很怕疼的,可不知道為什麽這次她像是感覺不到疼似的。

沖完腳,她又開始反胃,也顧不上收拾那一地的碎片,她走回廚房。

坐在中島臺旁,她勉強吃着小馄饨,腦海裏全是陸瑾琨剛剛歇斯底理的樣子,還有他看她的厭惡眼神。

她就這麽讓他讨厭嗎?

越想她越委屈,眼眶不由又紅了。

……

吃完那碗小馄饨,程笙肚子舒服了很多,她現在早孕反應比之前要好很多,對味道也沒有之前那麽敏感,不過就是不能餓,一餓她就會反胃渾身不舒服。

洗完碗,收拾完那一地狼藉,她坐在沙發不知道該幹嗎?

程笙很認真的想着,她到底有沒有必要再呆下去。

**

陸瑾琨從公寓裏跑出來,直奔藥店去,走到藥店門口他才發現自己沒帶錢包,不過就算他帶了也沒用,他錢包裏的錢昨天都被他買酒花光了,好在他帶着手機,他點開支付寶看了一眼,裏面還有八十幾塊零錢,倒是夠買盒燙傷藥跟包創口貼。

買完藥,他便匆匆往回跑,可是走到公寓樓下他又頓住腳。

陸瑾琨想着他剛剛所做的一切,若他現在回去,還帶着藥,他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麽意義?他又要怎麽把她趕走呢?

他轉身又往外走。

正直炎夏,早十一點鐘的太陽熱辣燙人,陸瑾琨漫無目的走在街上,後背已被烤的濕透,他卻沒感覺到熱,心裏空洞洞涼嗖嗖的,腦子全是程笙含淚朝他笑的眼神,還有她說的那句話。

每回想一次,他胸口便多一分憋悶,跟被棉絮堵住了一樣讓他喘不上氣來。

他一直捧在手心裏疼的人,他現在卻要用最惡毒的言語來傷害她。

陸瑾琨呀陸瑾琨你腦子是不是被酒精灌蠢了?

想到酒精,他的酒瘾又上來了。

轉頭,見路邊有家小超市,他便走了進去,支付寶裏還有十幾塊錢なつめ,夠他買瓶500毫升的二鍋頭。

**

程笙在沙發上坐了一個多小時,也沒想出結果,肚子又開始餓了。她看了眼時間,都十二點了,也不知道陸瑾琨跑去哪裏,但她想他應該很快就會回來,因為他錢包沒有拿,身份證什麽都在錢包裏,而且他身上也沒什麽錢,在外面不會呆太久。

想到這,程笙覺的自己是不想走的。

既然不想走,那就沒什麽可糾結的,做飯去,說不定等她做好飯陸瑾琨就回來了。

自從有了寶寶後,程笙的心境比以前通透很多,不像以前那麽愛鑽牛角尖,做事也比較果斷。經歷了那麽多事,她如果不學着想開點,那只會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何況陸瑾琨剛剛那樣罵她,無非就是想讓她走,她想如果他真的有那麽讨厭她的話,昨晚他就走了,更不會把她抱到上床去。雖然他的态度言語有點惡劣,但她想以他現在的狀況都是可以原諒的,何況他也沒有真的傷害到她。

站在竈臺前,程笙想着陸瑾琨早餐沒吃,中午飯應該多做一點,她先把肉拿出來解凍,然後洗鍋下米蒸飯,這些活,她現在做的很娴熟。

手上有事幹,她腦子就不亂想。

一小時不到,她就把飯菜做好了。

可陸瑾琨還是沒有回來,程笙心裏多少還是擔心的,可她除了等也沒別的辦法,而且她腳還疼的厲害,剛剛被燙的時候痛感沒那麽強,現在鑽心的疼,上面又起了兩個水泡,一走路就會磨到,她連拖鞋都不敢穿叫她光着腳怎麽出去找人。

雖然程笙沒什麽胃口,但她還是盡量把自己喂飽。

吃完飯之後,她又給自己洗了一盆水果,坐在沙發那,為了不讓自己太過焦慮,她開了電視讓屋裏有點聲音,靠在沙發上,她邊吃水果邊看電視。

但她怎麽轉移注意力,腦子裏卻想的還是陸瑾琨。

她寬慰自己。

那麽大的人,不可能出什麽事的,何況他出去的時候又沒喝醉酒。

等着吧。

他肯定會回來的。

沒錢也沒有地方可去,他能去哪裏,肯定得回來。

安心等着吧。

程笙一遍遍的給自己催眠,不想把自己給催困了。

不過一般這個點也是她該睡午覺的時候了。

電視裏正放一檔音樂類的真人秀節目,唱的歌在程笙聽來跟催眠曲沒什麽差別,她原本是靠在沙發上的,慢慢的就倒在沙發上,随後她擡起雙腿,找了個最舒适的姿勢,不一會便睡着了。

**

陸瑾琨中午在小超市裏買了一瓶二鍋頭,還剩三塊多錢,他便買個三塊錢的面包準備當午飯。

陸瑾琨已經很多年沒有吃過這麽糙的面包了,這讓他想起剛出國那幾年。

念大學的時候他從來沒想過要出國留學,家裏也沒那個條件,他也不做那個夢,可大四那年,老師給了他一個交換生的名額,而且還是所名校,雖然只有三個月時間,但那對大多數同學來說是很難得的機會,學校還給出一半資助,另一半學生自己出,當時他很猶豫,有點不想去,老師也知道他的情況,找他談了一次,說要不是他成績優異這個名額是到不了他手裏的,說這樣的機會是可遇不可求的,讓他一定要想清楚了,說他到那邊要是表現好的話,再申請讀研說不定就能拿到獎學金,那他以後就可以留在那邊深造。

他被老師說的有點動心,便打電話跟姐姐說了一下這事,不想姐姐很是支持,還把她上班以後的積蓄全拿了出來,說要是不夠她去借,說那麽好的學校,他有這樣的會機可不能放棄,說既便是把房子賣了她都會讓他去。

姐姐的大力支持,給了他很大的鼓勵也下定決心去。

去交流那幾個月,讓他見識到了不一樣的學習環境跟教學方法,他就像一塊貪婪的海綿用力的吸收着。他認真學習努力刻苦的态度讓每個老師對他印象深刻,當然更深刻的是他的論文。

最後他以非常優異的成績被錄取,并拿到獎學金,順利的留了下來。

但獎學金只夠支撐他的學費,生活費他還得自己想辦法,他不可能再讓姐姐給他寄錢。

于是研究生三年他一直邊工邊讀,最高記錄他一天打四份工,早上送牛奶、送報紙,中午洗盤子,晚上端酒水。那幾年他吃的最多的就是面包,有時一天三頓都是面包,因為方便也實惠。

畢業後,他倒是很順利被華爾街一家證券公司錄用。

可畢業了,他就不能再住在學校,他就得自己租房,華爾街附近的房子他根本租不起,他住的離那邊很遠,在一個小鎮子上,每天早上他要坐兩個多小時的地鐵才能到,而那兩年他吃的最多的也是面包。

那幾年日子過的有多苦多累只有他自己知道,不過正因為有那樣的經歷,才練就了他後來的成功。

在華爾街,他當年僅憑一單成名,也是他挖到的第一桶金,從那以後他劈荊斬刺走上康莊大道。

當時華爾街的人都說他是奇才,可又有誰知道他夜夜恐慌不能安眠,身上壓的資金越多他的責任就越大,他所承受的壓力是常人無法體會到的。

回國後他能發展的那麽順,一是他的商業頭腦,二是他回來的時機很對,正是IT、電訊、電商磅礴高速發展的大好時代,他的身價才會漲的那麽快。

現在再讓他來五年,他可不一定會有那樣好的運氣。

所以他的一切都來之不易,他不神人,也不是傳說,他只是一個平凡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陸瑾琨:“我先心疼我自己三分鐘。”

作者:“莫傷心……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陸瑾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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