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江妙雲原本還苦惱犯難該如何與父母相見, 如今以女醫的身份出入将軍府倒是合理合情, 能夠時常見到父母,她已很知足, 而且從顧珩與母親的談話中她得知自己肉身還未下葬, 被完好的安置在望仙觀中,等她弄清楚這一切,找個合适時機表明身份, 就是骨肉親人相認之時。

經過這件事,她對顧珩好感倍增,為他紮針時下手也格外溫柔。

這一日她幫神醫磨完兩簍草藥天都黒了,神醫過午幾乎不進食,冷鍋冷竈的根本沒有食物果腹, 她只能忍着饑餓疾步回侯府, 幸而距離并不遠。

快走到府門前時,正好遇上顧珩的官轎回府。他命人壓了轎, 從裏頭走出來, 笑着說:“女神醫可謂披星戴月啊。”

她亦調侃道:“不及大人鞠躬盡瘁,日理萬機。”

他負着手走在她身邊,道:“天色已晚, 你一個弱女子也敢孤身走在這夜色中?”

她哈哈大笑,“誰是弱女子?我嗎?”

他挑挑眉,表示不置可否。煜軒

她道:“那也得看看劫路歹人有沒有這本事!”開玩笑,她江家祖傳的武功可不是花拳繡腿鬧着玩的。

他看着她自信滿滿的表情,心裏無限歡喜, 果然還是他的妙雲,一塵未變。

他道:“素來女子皆扮柔弱,便是那生的魁梧壯實的也在男人面前扮小鳥依人,偏你生的柔弱,卻是截然相反。”

她微揚着下巴,說:“矯揉造作,匪我本意,我看不上。”

他就是愛看她這種傲嬌的小表情,明媚動人。她既然不表明自己的身份,自有她的考量,他也由着她去。她若是想以這樣的身份相處,他便陪着她玩,重新追求一回,也別有一番趣味,就當夫妻情趣了。

他啧啧道:“你這般可要為難死那些心悅你的男子了,可怎麽表現自己的男子氣概喲!”

她正要駁他,見他正笑看着自己,她忽然意識到他這是在調戲她,不禁臉色有些發燙,幸而天黑看不出來。她忽然又想到自己前世一向是這種性格,他還愛她愛的死去活來,他說的在女人面前表現的男子氣概問他自己最清楚喽,她又想起先前陳氏說的哄她吃藥的場面,她不禁啞然失笑,這還有什麽男子威望可言。

“你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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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搖頭,侃道:“若是這京畿的治安差到被人劫路時,那你們這些朝廷高官都該引咎辭職。”

他連連拱手:“伶牙俐齒,我說不過你。”

不過她再厲害的口舌,也藏不得饑腸辘辘的窘迫,她的肚子咕嚕嚕的發出抗議。

他愣了愣,“你還沒吃飯?”

她有些窘迫,稍稍低下頭,輕聲說:“還沒有。”

他想了想,說:“你來京畿這麽久,還沒去過夜市吧,我請你吃飯管飽。”

夜市,她真的懷念已久,迫于如今的身份,她也無法快樂做自己,現在他提到了,她想都沒想就雀躍的答應了,“我早就想見識一下禦河夜市了,那我們快走吧。”

“這距離可不近,你确定要餓着肚子走去?”

“那你的意思?”

他喚來了随從,吩咐道:“去馬廄牽兩匹馬來。”

随從看着他似乎欲言又止。

他挑挑眉:“怎麽?”

随從立刻抱拳領命而去,內心卻是腹诽,這可是夫人生前最喜歡的馬,旁人連碰都不能碰,別說是騎。如今大人卻要給這白紫蘇騎,恐怕這白紫蘇将成為女主人。

随從很快回府牽了馬出來,果真是汗血寶馬,怪不得被李氏她們诟病這麽久。不過西域寶馬養在這深宅無法縱橫疆場,也真夠憋屈的,和豢養的金絲雀簡直沒有區別,瞧它們都沒有那種意氣風發的感覺了。

兩人上了馬,因着街道縱橫,并不能恣意躍馬揚鞭,兩人只是并駕齊驅,不緊不慢的走着。

他道:“你知道這是什麽馬嗎?”

她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搖搖頭:“我對馬不甚了解。”

“這便是汗血寶馬,你那匹棗紅色的叫沙棘。”他看着她說:“沙棘是沙漠裏的一種植物,耐旱抗風沙,生命力十分頑強。”

中原可沒有沙棘,想來這是她取的名,就是不知道他此刻說給她聽是什麽意思。她怕言多露陷,便只是受教的點了點頭。

騎着馬很快便到了禦河邊,看着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兩岸,江妙雲的眼睛都亮了,這不夜城才是煙火氣鼎盛的人間天堂啊!

她從馬上靈巧的一躍而下,撲鼻的香氣勾着她的腿往前走。

她直奔滴酥水晶鱠,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美食,她悄悄咽了下口水,不忘轉頭問顧珩:“說好了要請我的啊,不要食言。”

他笑着說:“決不食言,你想吃什麽盡管吃來。”

“好!”她指指眼前這條一眼望不見盡頭的街,說:“那我要從這一頭吃到那一頭。”

他跟在她身後笑着寵溺的搖了搖頭,真是不改吃貨本色。

江妙雲覺得自己是進了天堂,這是重生以來最快樂的一刻了,她左手一份金絲黨梅,右手一份辣瓜旋兒,眼睛還在垂涎着前方的水飯。

顧珩在身後追着付錢,說:“不如坐下慢慢吃吧。”

“好啊好啊。”

她滿口應着,在水飯的攤位前坐下,見他什麽也沒吃,不禁疑惑道:“你怎麽不吃?”

“我用過晚膳了。”

她道:“閑着也是閑着。”說罷自主主張幫他叫了一份沙糖冰雪冷元子。

“你嘗嘗看嘛,真的很好吃。”

她的語氣是極想與他分享美食的,甚至帶着幾分央求的撒嬌味道。

如此這般他還有什麽理由好拒絕。

見他吃了,仿佛喜悅分享成功,她的眼角都挂着笑意。

這夜市上自然是形形色色有着不少人,江妙雲很快發現,自己鄰桌的是西狄人,雖然他們穿着漢人的衣服,可習性與說話還是很容易分辨出。涼州就在兩國交界處,她能聽懂他們說話。她自覺的聽起來了他們的交談,他們在說果然是天朝上國,夜晚都如此繁華,竟能買到各色各樣的美食。

西狄是游牧民族,骁勇好戰,但各方面都比較落後。五年前,兩國簽訂了止戰條約,開放了通商貿易往來,如今有商人進入中原也不足為奇,不過他們國家也只不過是運些皮毛駱駝馬匹來販賣,而他們卻需要着中原的鹽鐵、絲綢、瓷器等。

江妙雲的頻頻側目,引起他們的警覺,其中一個魁梧臉胖的男人立刻朝她投來威脅的眼神,兇神惡煞的就要沖過來,卻被另一個斜對面的男人擡手示意按了下去。

顧珩察覺出了不對勁,轉過身去看了看,而那個男人已站起了身,拱手道:“姑娘似乎有話說。”

想不到這個精幹的男人中原官話還挺标準,江妙雲靈機一動,說:“我只是覺得你的銀額飾很別致,不禁多看了幾眼,多有冒犯實在對不住。”

顧珩往旁邊走了一步,悄悄将她護在身後,遮擋住那幾個彪悍之人虎視眈眈的眼神,亦拱拱手回禮,道:“幾位可是西狄客商?”

對方明顯一愣,還是那位穿着錦衣華服的精幹男子雲淡風輕的說:“正是,我等初入中原,帶來些皮毛,中原的繁華超乎我等想象。”

他倆就貿易的事情随意閑扯了幾句,那男子将額飾摘了下來,說:“既然姑娘喜歡,便送給姑娘留作紀念吧。”

江妙雲哪裏敢要,正犯難着,顧珩道:“公子可能有所不知,我中原男女之間若是送禮物,那便是定情信物。”

那男子讪讪的收回了手,道:“姑娘對不住,多有冒犯。”

江妙雲被顧珩的後背擋着,根本看不到對方的臉,只能往旁邊挪了挪,探出顆頭,說:“沒關系,不知者無罪。”

她忽然想着他說的男女之間什麽定情信物,想起他還送了她手串,不禁又有些吃自己的醋,她現在可是白紫蘇啊,他還送了十八子手串,真是臭男人,怎麽那麽不要臉!

“想什麽呢,走吧。”

被他喚了一聲,她才回神,兩人走出一段路,她才開口:“你怎知他們是西狄人?”

顧珩心想你不聽他們聊天聽的挺歡,還要在他面前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也真夠不容易的。

他道:“就你看上的銀額飾,非我中原之物。”

“哦。”江妙雲心想他們也沒聊什麽其他不可告人的事情,便也沒放在心上,道:“我還想吃一份生淹水木瓜解解膩。”

***

那幾人看着他們離開,那胖臉男說:“我看那丫頭分明能聽懂我們說話,我看她嘲笑我們土包子來着。”

精幹的男子喝下一盅酒,說:“她能不能聽懂我們說話我不知道,但他們不是普通百姓,看到那暗中保護的幾個人了嗎?”

另一人說:“公子這麽說,屬下也記起來,他們是騎着汗血寶馬來的,确實不是普通身份。”

精幹男子沉吟了一下,吩咐道:“悄悄地去調查一下什麽來歷。”

***

江妙雲正在攤前等着她的水木瓜,突然天上下起了雨,不過一眨眼功夫,雨勢越來越大,店主們紛紛開始收攤,逛夜市的人也四散着跑開去。

眼看着已經輪到了自己,店主卻收攤,江妙雲忍不住喊:“喂,你先賣給我再收攤呀!”

“明日再來吧。”店主頭也不擡的,很快将一切都收走了。

她排了許久的隊,真是不甘心吶!

顧珩理智的拉起還沉浸在美食中不可自拔的她就跑,一時無處可避,随從們去取雨具了,兩人站在一處狹窄的廢棄屋檐處,暫時避避風雨。

江妙雲忿忿不平:“這雨說下就下,未免太任性了吧。”

“老天爺要下雨,豈是你能阻止的住的,何況快到芒種了,雨水自然多一些。”

“你說那店主有錢不賺,賣我一份再走哪裏就能淋壞他了!”

他被她逗笑了,“你是有多麽不甘心。”

“我當然不甘心,沒看見我排那麽久的隊,就到我了,他就下雨不賣了,你說氣不氣人。”

她嘟着嘴,氣鼓鼓的,十分可愛。他很久沒看到她這樣的表情了,依稀回到了新婚之時,那個嬌憨的小女人。他探手輕輕一勾,将她攬進懷中,背轉過身子遮住路人的視線,以寬大的袖子将她遮了個嚴嚴實實,霸道的吻上她的唇,堵住她氣鼓鼓的小嘴。

她震驚的愣住了,大眼睛看着他,而後掙紮着推了推他,他卻反将她摟的更緊,加深了這個吻。

她可能自己也不知道,比起那些矯揉造作在男人面前扮柔弱的女人,她這樣直率的可愛,帶點嬌嗔實在是撩動他的心弦,讓他克制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美食參考資料:《東京夢華錄》(宋 孟元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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