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四更天, 正是酣眠好夢時。江妙雲掀開床帳起身, 借着月光找出一身男裝穿上身,頭發高高梳起, 簡單的洗漱之後, 便提起一柄寶劍悄悄出了門。
顧珩已經出發前往涼州,臨行前她磨了他一晚上,他都沒有同意她跟去, 這男人要是态度堅決起來,那真是鐵石心腸,油鹽不進,枕邊風根本不好使。
她在府中心神不寧的待了一日,實在是忍不下去。如今兩人好不容易在一起了, 她不想再分開, 她只是想在他身邊做個幫襯,況且涼州還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 總有用得到她的地方。
她心意已決, 疾步走向馬廄,牽起那匹汗血寶馬,低聲說:“沙棘, 你不該困在這小小的一方天地,我帶你馳騁原野。”
那寶馬似有靈性,仰天嘶鳴了一聲。
“噓——別出聲。”
她抓起一把草料塞進馬嘴裏,安撫似的給它順了一下毛,而後跨上馬就從後門出了府。
天黑風涼, 可白月橫空,路在她腳下,心向往之,就無所畏懼。
“駕!”
沙棘不愧為汗血寶馬,到了野外就完全鮮活奔放了起來,天性解放,日行千裏絕不在話下,不出一日她就能追上他。
***
流雲西去,夕陽挂在山頭,一點一點的沉下去,染漫天紅霞似錦。出使的隊伍綿延數裏,顧珩坐在馬車裏,正看着卷冊,出了京畿的路途并不平坦,上下颠簸着,不過一會兒就晃花了他的眼睛。他放下卷冊,掀開簾子舉目四望,已是沉沉暮色時分,隊伍已經走了一天了,人困馬乏,是該停下紮營休息一晚了。
他一聲令下,整個隊伍就地停了下來,五千精兵各司其職,生火做飯、馬匹供給、紮行軍張的按部就班自不在話下。
顧珩命人點了燈,靠坐在軟枕上繼續閱看卷冊,才看了幾行,就聽得車外有人禀報,“丞相,抓住一個可疑的小子,嚷嚷着要見您。”
思緒被打斷,他有些生氣,這等小事也要來煩他,他那些個随從是越來越不懂事了,他隔着簾子冷冷的吐出兩個字:“不見。”
“大人,我有重要情報,求您見我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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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一下,猛的撩開簾子,不為重要情報四個字,而是來人的聲音。
他對上一雙滿是調皮笑意的雙目,果然是她,真是拿她沒辦法。
“大人,求您見我一面吧!”她朝他擠眉弄眼。
他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看到一旁的随從低着頭似乎在憋笑,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板着臉一本正經道:“上車吧。”
她轉頭就鑽了上來,一上車便調侃,“大人,您好大的官威喲,連我都不見嗎?”
他扶額無奈的搖了搖頭,拉她坐到身旁,見她臉上沾了些塵土,用指腹給她擦了擦,說:“瞧你這臉都快成花貓了。”
她随意的抹了幾下,滿不在乎的說:“這不趕路嘛,就沒注意這麽多了。”
“你呀!”他手指戳了戳她的腦門,嘆口氣說:“咱們不是說好了,在家等我的嗎?”
她不滿的說:“我又不礙你事,我穿男裝在你身邊,給你端茶遞水當個随從不好嗎?”她朝他美目眨眨,“你看我這身怎麽樣,像不像小跟班。”她清了清嗓子,沉下聲來,學着男人說話的腔調:“大人,請用茶。”
他被她逗笑了,伸手将她摟至懷中,挑了挑她小巧的下巴說:“你在我身邊,我還怎麽專心做事?”
“那是你定力不足!”她雙手環住他的脖子,溫言軟語說:“我肯定不會拖你後腿,我又會武功還會醫術,說不定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見他分毫不為所動,她拿出了女人撒嬌的本事,嗔道:“三郎,我騎了一天一夜的馬才追上你的,累的都快散架了,你可不能狠心将我送回去。”她越性往他腿上一坐,勾着他的脖子,湊到他耳邊小聲說:“再不濟我還能給你暖床呢,你別遣我回去,我不想和你分開。”
“你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能拿你怎麽辦,只是……”他狡黠的嘿嘿一笑。
她頓時縮了縮,緊張的咽了下口水,“只是怎樣?”
他湊近她,輕咬了下她細嫩的耳珠,嗓音低沉暧昧不明,“請你兌現你暖床的承諾。”
她心中一顫,尴尬的笑着,“這個自然,自然。”
“我說的是現在。”他語氣霸道,修長的手指扯着她的衣帶。
她連忙按住他的手,“現在……似乎不妥吧,而且可能又會傳出你有斷袖之癖。”馬車外那麽多人呢,雖然他們不會闖進來,可她豁不出這個臉去。
她的話他一句也沒聽進去,眸色深沉,訴說着許多不可描述的念頭,“誰讓你在我身上扭來扭去的,誰惹的火誰負責滅。”
男人真是不禁撩!
她才想着,她的衣襟已一把被扯開,她“啊”的叫了一聲,而後他便吻上了她的唇,把一切都堵了回去。她掙紮了幾下,卻完全不是他的對手,最後只能在他的熱情似火中沉淪。
她這算是以美色賄賂了他,留了下來,昏昏沉沉之際,她還在想着,明明臨行前也吹了枕邊風的,難道是沒吹夠?真是卑微如她,一把辛酸淚。
***
十裏一走馬,五裏一揚鞭,半個月之後,大部隊終于到達涼州,此時的涼州不比中原,已是北風凋百草的季節。涼州知州出迎十數裏,當下表明讓出府邸,不過顧珩還是住進了江家舊宅。
江妙雲本就失了五年的記憶,回到家中沒有一絲陌生感,就像是出去玩了幾天回家了,有的只是滿滿的歸屬感。她獻寶似的向顧珩介紹着她曾經的一切,甚至老楊樹上被她抽出的鞭痕,滔滔不絕,無一不激動。
顧珩極有耐心的聽她絮絮叨叨,最後都已經半夜了,她興奮的還沒有罷休的勢頭,他只好發動男性攻勢,成功讓她閉了嘴,得以睡了個安穩覺。
次日醒來,她才覺得被他算計了,而她竟然還覺得挺甜蜜,頓時深覺得他老謀深算。不過最讓她感受到他的老謀深算的是他長遠的布控,想不到那次夜市上偶然遇到的那個西狄人,居然就是庫爾達的胞弟布達瓦,而他早就将他的底細查的一清二楚,并暗中監視,眼下這布達瓦既是人質又是先鋒。
顧珩派遣布達瓦第一次向庫爾達抛出了談判的橄榄枝,但是庫爾達不顧胞弟性命拒絕了。這一點顧珩早已料想到,他這樣好殺戮之人親情是十分淡薄的,何況帝王家根本沒有親情可言。
顧珩在邊境互市走了一圈,相融漢化程度很高,西狄高度依賴中原。他輕扯唇角當機立斷,下了切斷互市的命令。一面又搜集老可汗暴斃的內因,将罪證推向庫爾達,開始離間策反布達瓦。
夜涼如水,玉笛聲聲。
江妙雲不明白這都到了涼州快一個月了,顧珩始終沒什麽大動作,卻還有閑情逸致在庭中吹笛子,她都替他着急。
她朝他走了過去,說:“外頭亂了套,這樣下去真的要打仗了。”
自他下了禁市令,外面肉眼可見的亂了起來,大小沖突多了起來,人心惶惶,都像無頭蒼蠅似的。
他放下玉笛,沒有給她任何解釋,卻說:“妙雲,我想看你舞劍,我給你伴奏。”
她有些錯愕,她哪有心思舞什麽劍。
他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央求道:“洞房花燭夜你舞的那套劍法驚豔了我,再舞一次好不好?”
居然像孩童似的耍無賴起來,真是敗給了他,她斜睨他一眼,沒好氣說:“去取我劍來。”
他立刻屁颠屁颠的取了來,她無奈的執劍舞了起來,他在一旁專注的看了一會兒,清越的笛聲從他口中飄出。
漸漸的她越來越投入,兩人配合的很好,眼中仿佛只有彼此。
随着她動作的速度加快,樂曲也到了高/潮部分,她淩空跳起,一個劈叉,劍指前方。
“嘶——”
正是精彩時,她擰着眉頭抽了口氣。
“怎麽了?”他匆匆上前扶起她。
“哼!”她賭氣似的哼了一聲,哐當一聲扔下劍,推開他。
“嗯?”他不明就裏。
“都怪你!”她站起來,紅着臉背過身去,嚷道:“疼!”
“哪裏疼?”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像仇人似的站在那兒狠狠剜了他一眼,氣呼呼的就是不說話。
他終于反應過來,低笑着上去擁住她。
她氣的直捶他,“你還笑,還笑!”
他握住她的拳頭,笑着連連致歉,“是我不好,下回我溫柔一些。”
“我……哼……!”她白了他一眼,話是這樣說,做又是另一回事,哪回溫柔過!
“都是我不好,別氣了,再氣壞身子,”他強勢将她按進懷裏,“要不我給你揉揉?”
“你還說!”男人真是毫無底線,別管他多麽衣冠楚楚,私底下不定怎麽為所欲為呢。
“你別笑了,我和你說正事!”
“不笑了,娘子請說。”
話雖如此,他還在憋笑,她翻了個白眼,不再看他,說:“我說正經的,外頭真的亂了套,你究竟怎麽想的?”
“這事不急,大魚就快上鈎了。”
盡是敷衍之言,她有些不滿。
“夜深了,進屋吧。”他卻只是将她抱起,安慰道:“再耐心等幾天,便有好戲看。”
***
他還真是料事如神,不出三天,庫爾達果然派人來說約見談判。斷市以來,西狄物價暴漲,財政瀕臨崩潰,強撐了這一個月,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這一次無論如何,顧珩都沒允許江妙雲跟着,畢竟深入虎穴實在太危險了,他帶着布達瓦與五十名精兵便前去赴約。
同樣的,庫爾達也帶了五十名護衛,雙方約定在邊境的十裏亭相見。
西風烈,黃沙漫天,自有一股壯士斷腕的悲壯氣息。不過整個談判過程還算順暢,并未劍拔弩張。
就在最後關頭,庫爾達的手下急匆匆的上來,近身耳語幾句,庫爾達立刻變了臉色,惡狠狠的看着他,“你們敢耍我,給我拿下!”
短兵相接,現場一片混亂,庫爾達武功了得,眼疾手快的控制住了顧珩做要挾。
原來太後仗着顧珩不在朝中,便開始作妖,好大喜功的她不管顧珩的計謀,一意孤行的發了兵,并任命江妙雲的父親江高義為帥,欽點胞弟趙深為督軍,此刻軍隊已出了京畿。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大結局
祝姐妹們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