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祝壽 (1)

第二天再去書院,林媛誠懇的同女先生道了歉,得到了表揚。

齊莺語換下了原來的筆洗,帶了方羊脂白玉海棠式筆洗用,又帶了方象牙白蓮藕玉洗送給林媛。

她在自己娘親的開導之下,也不再介懷着昨天的事情,不準備繼續和杜家的七小姐計較下去。

只不過,相比于林夫人的循循善誘,朱碧蔥的開導方式要簡單粗暴得多。她直接和齊莺語講述了一下“狗咬了你一口,你總不能夠咬回去”的道理,順便教了“要麽直接把狗給打死,要麽讓狗主人自己把狗打死”這樣的解決辦法。

齊銘晟在一旁聽着自己夫人教導女兒的話,直覺得比上戰場還要恐怖一些,可是道理又……确實是這麽個道理……

但是女兒才七歲,教這樣的東西會不會太早了一些?齊銘晟默默的在心裏想着,卻又覺得自己夫人有自己的主意,是以并沒有過多的幹涉。

對于朱碧蔥的很多話,齊莺語都是聽得雲裏霧裏,不過她還是聽明白了不需要同杜若瑾這種人計較這個道理。

齊莺語到過林媛的小書房,知道她有一方孔雀綠釉荷葉式筆洗,因而在自己重新挑選筆洗的時候,看到這方蓮藕玉洗就想到了林媛的荷葉洗。

在征得了自己娘親的同意之後,哥哥也覺得很不錯,齊莺語便決定送這個給林媛,作為自己對于昨天發生的事情歉疚的補償和感激的道謝。

這方象牙白蓮藕玉洗确實十分的好看,白玉溫潤柔和,玉藕鮮嫩,蓮莖盤纏,圍繞着荷葉似的盛水部分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蓮花,一枝果實累累的蓮蓬,再添上幾片鮮嫩卷葉。

東西固然很好看、很招人喜歡,林媛卻并沒有收下。她小大人似的和齊莺語講着道理,“我們是朋友對不對?朋友之間互幫互助是很應該的對不對?”她和齊莺語說了好長的一通話,直把齊莺語說得覺得自己要是硬送給她就是自己錯了,不得不就此作罷。

反倒是齊浩然看到自己妹妹把禮物帶到書院又帶了回來,幹脆從妹妹的手裏直接要了過來,暫時自己拿着了。

這天林媛下課回府之後,很是在自己的爹爹、娘親、大哥大嫂、二哥三哥面前得意了一番自己的知錯就改、無功不受祿,博得了親人們的一致誇獎。林媛喜滋滋的聽了半天,末了不忘自戀的自我誇獎了一句:“我真是太正直啦!”

徹底逗翻了衆人。

這個小小的不愉快的事情,很快就被林媛給遺忘了,她和從前一樣,依舊過着快樂無憂的生活。

八月桂花飄香的時候,林媛的外祖母英武侯府老侯夫人迎來了六十大壽。林夫人既然是老侯夫人嫡親的女兒,沒有不到場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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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八月十八的這一天,林海陪着林夫人,領着他們的三個兒子、一個兒媳婦以及小女兒早早的便到了英武侯府。

因為到得早,英武侯府這會并沒有太多的客人,林海、林夫人一行人直接到寧心院去和老侯夫人磕頭拜壽。

老侯夫人六十歲了,已經一點都不年輕了,可她身體硬朗,因着是花甲大壽,精神頭更是好。老侯夫人今天也穿得比平日裏要鮮亮一些,整個人看起來可謂是容光煥發。

二女兒、二女婿,三個外孫、一個外孫媳婦,還有小外孫都來賀壽,三個外孫個個是青年才俊,外孫媳婦瞧着也是個好的,小外孫女标致可愛,老侯夫人瞧着衆人這心裏面便是喜歡,面上笑得見牙不見眼,嘴上連聲說着好。

老侯夫人的兩個兒媳婦、四個孫媳婦都在一旁伺候,林海、林夫人他們和老侯夫人磕頭之後,便又與其他人問好。林媛一個一個笑得甜甜的“舅母、表嫂”的喊過去,招來了衆人一陣兒的歡喜同時也得了不少的禮。

“好孩子,去見見你們外祖父,他見天兒唠叨許久不曾見你們,想得緊。”老侯夫人只同他們說了會話後,便打發他們去見英武侯。

林海和林夫人自然應是,又帶着五人去外書房給英武侯請安。恰巧林媛的兩位舅舅并着幾位表哥都在,這便一道兒都見齊全了。

英武侯本就是身經百戰之人,即便收斂了起來那股子威儀,身上仍透着難掩的肅殺之氣。林媛的兩位舅舅都是跟着父親出入戰場的人物,雖比不上英武侯,但俱是英武不凡。

林媛看到外祖父、看到兩位舅舅,從來都是半點不怕,笑嘻嘻的喊着外祖父、大舅舅、二舅舅,又和多位表哥們齊聲問好。

英武侯的嫡長子也就是林媛的大舅舅,到底是世子的身份,自是穩重老成,林媛的二舅舅,就是當年林媛随着父母重新進京時到城郊接他們的那位舅舅,則要不拘小節得多。

王齊彎腰一把抱起了林媛,笑道,“當年的小不點兒都長這麽大了,再叫聲二舅舅來聽,待會二舅舅給你糖吃。”

林媛早不記得當年的事情了,只笑眯眯的又喊了他一聲二舅舅,接着卻奶聲奶氣的說,“二舅舅,我長大了,不愛吃糖了。”

王齊想起往事,聞言大笑起來,當初那事兒衆人都知曉,這會也都跟着笑。林媛不知道自己的二舅舅到底是在笑什麽,卻也一樣眉眼彎彎。

書房內的氣氛歡快而輕松。

趕巧這當口小王氏以及傅駿并着兒女過來了,才到書房門口就聽到裏面朗朗笑聲,邁步進來的小王氏當即也笑起來又說,“爹爹,大哥二哥二姐,有什麽好玩的事情,我也想聽呢。”

她性子一向如此,衆人都不介意。小王氏笑着給自己的爹爹請安,又同自己的兩位哥哥,二姐和二姐夫問好。傅駿對着王家的人沒有不溫和的,對着林海和林夫人也一樣極為親切,務必要扮演一個好女婿、好妹夫。

拜見過了長輩,小輩們也互相問好。小王氏一過來,又是浩浩蕩蕩一行人,原本并不小的書房頓時就顯得小了。

英武侯見狀,大手一揮,“孫子孫女們都去外邊玩耍罷,我這書房實在沒什麽意思,去吧去吧都去吧。”外祖父這般發話,爹娘又示意他們聽話即可,小輩們便告別離開。

小林媛被自己的大嫂牽着,跟着自己的哥哥、表哥、表姐們,被丫鬟領着到了招待客人的大花廳。花廳外搭起了戲臺子,這會已經開始演上了,穿着戲服的戲子咿咿呀呀的唱着祝壽的戲目。

徐悅珊帶着林媛和衆人一起入座,或在閑聊、或是看戲又或者是喝茶吃點心,他們在外祖家,皆是十分的自在。

林媛才坐了沒過一會兒,就看到有丫鬟領着齊莺語、齊浩然過來了。她頓時笑嘻嘻從椅子上下來了,去迎接自己的小夥伴。

齊浩然看到林媛那笑嘻嘻的樣子,不自覺就微彎了嘴角,又很快便将這抹笑意斂去了。林媛和他們兩個問好,又拉着齊莺語到自己旁邊坐下來,齊浩然就坐在齊莺語的另一邊,和林媛挨得挺近的。

表姐們到底都比林媛大上了許多,要玩耍在一處不怎麽容易,可齊莺語一來就不一樣了。兩個小姑娘湊在一處,總有說不完的話。她們兩個人說說笑笑,互相分享着自己覺得有趣的事情,分外的快活。

“桂花釀很好喝,桂花糕也很好吃。”

“糖桂花包的湯圓也好吃,還有桂花糯米藕,都是好吃的點心。”

林媛和齊莺語兩個人興致勃勃頭抵着頭讨論着桂花的吃法,末了兩人一起感慨的總結一句,“桂花是個好東西呀。”讓一旁聽到這些話的人都忍俊不禁。

她們讨論了一番都被勾起了胃裏頭的饞蟲,發現這會這些都吃不上,齊齊遺憾的垂着小腦袋。

這當口,又有客人被丫鬟領着到花廳裏頭來了,注意到的林媛和齊莺語皆是扭頭去看,卻不想其中有一個她們不怎麽想要見到的人物。

杜若瑾遠遠的看到了林媛和齊莺語,心裏一下子就變得十分的不痛快了。知道這是林媛的外祖家後,她原本是不想來的,可禁不起母親的一番說。

見她們已經看進了自己,杜若瑾冷哼一聲,微擡了擡頭,并不再去看她們。杜若瑾是跟着自己的母親來英武侯的,一起來的還有她的庶出、十五歲卻尚未定親的六姐杜若紫和庶出的八妹妹杜若梅。

英武侯府到底是顯貴的人家,英武侯老侯夫人的六十大壽必定有諸多人前來祝壽祝賀,說不定,英武侯府在宮裏做了惠妃的大小姐也會帶着兒女回府。

衛國公夫人想着法子托着關系弄到英武侯府的請帖,這麽一看便十分好理解了。

哪怕衛國公府出了一位淑妃娘娘,但要是和惠妃比起來,在宮裏的地位、在皇帝陛下心中的地位,那也是天差地別的。

就算搭不上這邊的什麽關系,并不怎麽的要緊,那還有那麽多的顯貴人家的子弟,在衛國公夫人眼裏,都是蠻不錯的。

沒有錯,衛國公夫人帶來的這位未出閣的庶女杜若紫,長得非常的漂亮,漂亮到只要她往那裏一站過去,大多數人的目光就會不由自主被吸引過去。

林媛和齊莺語,在看了一眼杜若瑾之後,很快就被杜若紫吸引了視線。

☆、33

這會時間還很早,客人一般會稍晚一些,沒什麽要應酬的地方,林媛的哥哥、表哥們只是暫時在這邊坐着歇息。

他們坐在這邊是有屏風與其他地方隔開的,男客女客本該是分開,但除了齊莺語和齊浩然是外人,其他都是關系極為親近的表親,便并沒有太過拘束。

何況且不去說齊莺語、齊浩然這兩個年齡小着,他們雖是外人,但也是極為熟稔的,和杜家的這兩位小姐完全不一樣。

這邊有這麽多位表少爺在,丫鬟将衛國公夫人和衛國公府的三位小姐領過來,顯然是極不妥當的安排。

他們是從書房過來這邊,便是某些個丫鬟不清楚這回事,也是有的。明知道有表少爺們在,還将人帶過來了也不是沒有那個可能性。但無論是哪一種,都是丫鬟的失職。

這樣重要的日子,任何的地方都容不得半分疏漏。或許看起來不怎麽重要的一件事,都可能對整個英武侯府産生不好的影響。

譬如現在這般,年紀小的還好些,讓客人家未出閣的小姐和陌生的男子這般的碰了面,那外人絕對是說英武侯府招待不周,不會去說是丫鬟的錯。

真要說起來倒又是奇怪得緊,這屏風外頭本該有其他侍立的丫鬟仆從才對。這幾位客人沒有在屏風外便被攔下來,這定然不會是外面的仆從皆忘記了裏邊多位表少爺們,只可能是他們都被人給喊走了。

英武侯府的小姐們均已經出閣,招呼客人之中的未出閣少女這件事便落到了小王氏的兩個女兒的身上。因此,該是丫鬟提前過來通知,這邊好早有準備。現在,卻沒有這樣。

那邊有一位夫人在,要表小姐去招呼其實是一樣的不妥當了。這原該是夫人們的事情,可現在瞧着竟像是沒有夫人知道麽?

現在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丫鬟瞧見繞過了屏風,裏邊竟有這麽多位表少爺在,臉上露出驚訝失措的神色,忙又領着衛國公夫人并着衛國公府的這三位小姐退了出去,将她們引過去花廳別的地方坐下來。

衛國公夫人臉色有些陰郁的走了,那幾位小姐也是臉色各異,兩個年紀小的小姐一個臉色不怎麽歡喜,一個卻滿臉迷茫。十五歲的杜六小姐更是一臉的羞惱,當她看到這麽多陌生男子在的時候即刻便紅了臉。

這般既羞赧又懊惱的模樣,白皙的面龐上飄上兩片雲霞,真是豔若桃李。可惜這會子,并無人欣賞。

小林媛和齊莺語兩個人轉頭看了杜六小姐一眼後,便扭過了頭。

那邊廂人走了,這邊的衆人不由得靜默了片刻。無論是林家又或者是英武侯府、威遠侯府,皆與衛國公府沒有什麽來往。

在座的這麽些人裏,除了林媛、齊莺語因上一次的事情認識了杜若瑾之外,其他人并不認識衛國公夫人并着幾位衛國公府的小姐。

雖說徐悅珊未出閣前,以及林媛的這兩位還未出閣的表姐都是常常參加些賞花會、詩會,可就算玩也是同各家各府的嫡女們玩在一起。衛國公府又統共只有兩位嫡女,年齡差別那樣大,她們不認識這位庶出小姐實屬正常。

瞧着林媛和齊莺語有認識裏邊的某個小姑娘,徐悅珊便湊過去悄悄問她,“方才的那位小小姐,小阿媛是認識麽?”

林媛沒有嚷嚷出來,同樣是附在自己大嫂嫂的耳邊,小小聲說道,“我之前,和她打了一架。”這麽一句話便說得十分的明白了。

和自己的小姑子耳語完,徐悅珊才站起身,笑着同衆人道,“不知道舅母那邊忙還是不忙,我且去瞧一瞧有沒有什麽我能夠幫得上忙的地方。”

在座的這些人裏數林煊最大,小王氏的兒子、女兒們便都喊徐悅珊一聲表嫂。徐悅珊話音落下後,小王氏的大女兒也笑着說,“表嫂我和你一起去。”

她們兩個說笑間站了起來,跟着林煊、林烨、林熠并着林媛的幾位表哥均站起來,道是要去瞧瞧外祖父、舅舅們、父親那邊有沒有什麽事兒。

其他人都要走,林媛和齊莺語兩個小姑娘總歸是要有人照顧的,小王氏的小女兒便留下來了照顧她們。至于齊浩然,倒不怎麽要緊。

送走林煊等人之後,林媛這位留下來照顧她們的表姐傅玉錦便詢問林媛、齊莺語和齊浩然要不要到花園裏去走走。

她們兩個小姑娘坐了這會也覺得有些悶了,聽到這般的話便很快同意了,齊浩然無可無不可點頭,傅玉錦便帶着她們去往花園。

花園中種了幾株白玉蘭,現下并非是白玉蘭的花期,倒沒有什麽可看的。倒是八月裏正是盛開的桂花的甜蜜香味卻彌散開來,令人聞之欣然。

在這英武侯府的花園裏邊還種着許多的月季,品種各異,這會花開正好,便也是賞心悅目的美景。這些之外,花園裏邊還有不少盛開的蘭花、菊花的盆栽,擺得十分的好看。

林媛和齊莺語兩個穿得喜慶長得漂亮的小姑娘俏生生立在花叢之中,真真是人比花嬌。便是原本對花花草草不甚感興趣的齊浩然,瞧着這樣的一幕都覺得果真是好看得緊,連帶着他不怎麽愛的花香味兒都種沁人心脾的感覺。

·

徐悅珊同小王氏的大女兒傅玉淑一起到了寧心院的正廳,她們的大舅母、小舅母仍是在這邊。只不過,林夫人和傅二夫人也都沒有在英武侯的書房而是回到寧心院她們的母親這兒來了。

林夫人看到自己的大兒子媳婦和外甥女一起過來,就察覺到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單只徐悅珊過來,是情理之中的,她這個大兒媳婦是得跟着自己一起見見各位夫人。外甥女本該是在花廳招呼各家未出閣的小姐的,卻一同來了,那定然是有些意外的情況。

想明白這一層,林夫人便悄然走了過去。

徐悅珊看到自己的婆婆,覺得告訴自己婆婆、等婆婆去說比自己直接去同舅母說還要好。她心頭略松,迎了上去,随後兩個人再一起走到了廳子的角落。

聽完了徐悅珊純粹的描述當時情況的話語,林夫人心裏便有了計較。

衛國公夫人通過什麽門道進來了侯府的,這并不怎麽重要,來賀壽的人那麽多,總會有個親疏遠近。可是她沒有先來和侯夫人賀壽,倒先去了花廳還發生這麽一樁事就有意思了。

“聽着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不用擔心。既然來了,正好一會同我一起見見諸位夫人們,來賀壽的夫人裏邊有不少關系親近的,多熟悉熟悉原也是應該。”

林夫人同自己的大兒媳婦說完了這麽兩句,便帶着徐悅珊重又走回了這廳子的中心地帶,面上看不出來對這事情究竟是個什麽想法。

只須略微想想便知,今天這樣的日子決計不能鬧出事,現在确實不是深究這事情的好時候。徐悅珊這麽想着,便暫時将這件事情放下來了,沒有多計較。

衆多的夫人們帶着兒媳婦、未出閣的女兒來和英武侯侯夫人拜壽,偌大布置得喜氣又莊重的廳子似乎沒有過去多久便站滿了人。

寒暄過後多半是兒媳婦們留下來服侍在婆婆身邊,小姐們則被丫鬟們帶着到花廳去。至于男人們則有英武侯并着世子等人好好的招呼着,在其他的地方喝茶。

英武侯夫人同前來賀壽的親友們說笑間,一個小丫鬟腳步匆匆進了來,蹲身福了福便道,“老夫人,皇帝陛下、惠妃娘娘攜着二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三公主殿下、小公主殿下來給老夫人賀壽了。”

小丫鬟的話一說完了,滿廳子的人都安靜下來,而多少人都是心裏暗暗咋舌。皇帝陛下親自來賀壽,這是何等的榮耀,何等的有面子……

老侯夫人聞言,忙吩咐下人去請在花廳的諸多小姐們。林夫人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卻是臉色一變,心道不好。

皇帝陛下親臨英武侯府,自然任是哪家的老爺少爺夫人小姐都得去迎接拜見。

先前并沒有得到過消息,衆人無論是誰,這會子難免覺得驚訝。哪怕只是讓皇子、公主來,都是對英武侯府的恩典,惠妃能來,那已是不敢想的事,更何況是皇帝親臨?

這不會只是賀壽這麽簡單,皇帝做這樣的事情定然是有別的深意,甚至可能是有好幾層的意思。

只有皇後的娘家才算得上是皇帝的正經親戚,屬于外戚,妃嫔的娘家在皇家面前除了是臣子以外,什麽都不算。

明明是這樣,皇帝卻像是拿英武侯老侯夫人當作正經親戚一般,竟然親自來賀壽……讓人想要不多想都沒法子。

來英武侯府賀壽的衆多客人,在聽聞此事後心思各異,又無一不是心思複雜。

在這衆多客人當中,衛國公夫人怕是最笑得合不攏嘴的唯一。她從來只想着有各顯貴人家的少爺,又哪裏想過皇帝陛下會來?

她緊趕忙趕帶着女兒們跟着英武侯老侯夫人一起到府門口迎接皇帝陛下和惠妃娘娘以及兩位皇子、兩位公主。

李翰從龍辇上下了來,伸手扶着欲給他行禮的英武侯和老侯夫人,語氣溫和的免了他們的禮。

寒暄幾句之後,他略掃了眼跪了一地的人,一下子就瞧見了在人群中瞧瞧擡頭打量他的那個年輕美貌的少女。李翰輕笑,直接便問,“你是哪家的小姐,這樣大的膽子?”

☆、34

被皇帝李翰點名的杜若紫一臉小鹿受驚般的神色,她飛快的看了一眼李翰又忙垂下了頭,并不言語。

跪在杜若紫一旁的衛國公夫人大喜過望,自己今天帶着這個庶女出來果真是一點錯都沒有啊。她心裏喜滋滋的,面上笑容竭力掩藏也還是翹着嘴角,連帶着說話的語氣裏都帶着十分明顯的高興情緒。

“臣婦拜見皇帝陛下,拜見惠妃。”衛國公夫人一拜下去,伏在地方說,“小女生性莽撞,陛下天子威儀,奪人眼球,小女因是仰慕陛下才有如此失禮之舉,還請皇帝陛下恕罪。”

明明該是請罪的話,偏是這衛國公夫人說出來,半點請罪的意思都聽不出來暫時不說,竟還似是要獻女?

林夫人真覺得自己擔心什麽來什麽,任是誰來賀壽都好,偏偏就是皇上,偏偏就注意到了衛國公府的這位小姐?

衛國公府裏頭出了一個淑妃,淑妃是四皇子的母妃,她的膝下又養着三皇子,光是這樣的情況就注定着衛國公府和英武侯府不該有什麽來往。若放在平時,也确實是這麽一回事。

英武侯府和衛國公府向來是泾渭分明,沒有來往。可是現在,在太子剛立下還不到一年的時間,這樣的一個日子,衛國公夫人帶着女兒來給英武侯府的老侯夫人賀壽怎麽說?

林夫人之前壓根沒有考慮過皇上會來英武侯府這個可能,竟就造成這樣大的一個疏漏。可就是考慮到了又能如何呢?特地把衛國公夫人請回去可能嗎?或者是讓她避而不見皇帝?

先前林夫人觀着衛國公夫人的那般舉動,只念及她是想讓杜家這位小姐能謀上門好親事罷了。現在看來,衛國公夫人說不得是被有心人給利用了。

她大概本意不過是想讓庶女相看到一門好親事,可架不住別人有其他的目的,而這英武侯府更多半是有內賊。如若只是巧合,未免也太過巧合。

若皇上疑心四位皇子、連同英武侯府、衛國公府勾結在一起,且認定了,那今天這一計,可就當真是一箭雙雕的好法子了。

有內侍上前附耳和皇帝李翰說明了答話之人的身份,李翰幾不可見的颔首,又含着笑掃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而後才道,“無妨。”便又同英武侯及英武侯夫人說起了話來。

站在李翰身後側的惠妃臉上的笑容微滞繼而又看不出異樣,好似什麽想法都沒有一般。在場的諸人,有的還未察覺到這事情有什麽,有的人卻已是心事重重。

皇帝的出現,注定讓這場壽宴失去了原本的味道。無論是英武侯的人還是來賀壽的所有人無一不是小心翼翼的陪着,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直到宴席将散時,皇帝才又帶着惠妃并諸位皇子公主回宮去了。所有人又都到侯府門口跪送他們離去,直到浩浩蕩蕩的帝王儀仗走遠,客人們多半都在這個時候松下來一口氣,沒多久後便紛紛告辭回府。

李翰回宮的時候把杜若紫也一起帶走了,衛國公夫人簡直樂得找不着北。在她看來,今天這一趟真是來得太值了。

宮裏頭還有個衛國公府出來的淑妃,現在衛國公府再進去這樣一位麗色,那這今後她還用得着愁會沒有榮華富貴的生活麽?

衛國公夫人樂呵呵的想着,回頭要好好的表揚一下那個給她出了這樣一個好主意的婆子。要換了她自己,這樣好的主意她如何是想不出來的。

沉浸在滿心喜悅中的衛國公夫人很快便帶着杜若瑾和杜若梅在其他夫人回府的時候也告辭回衛國公府去了。

她一回到衛國公府,便去找自己的丈夫衛國公,想要表功,想要和衛國公分享這個在她看來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

“老爺知道我今天帶着六小姐出門見着誰了麽?”衛國公夫人得意的問着自己的丈夫。

衛國公懶在榻上,看自己夫人這樣的神情,算是配合的表達了自己的疑問,“夫人見着誰了?你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六小姐剛才都沒有來與我請安。”

“是皇帝陛下……”衛國公夫人湊近衛國公,壓低聲音與他說道,“六小姐那樣的美貌,這不一下就被陛下給看中,領回宮裏去了麽?”

衛國公被自己夫人的話驚得一下子就坐了起來,駭然,連聲的追問,“那位爺怎麽會在宮外頭還被你們撞見了?你們這是去了哪兒?”

不明白自己的丈夫怎的這麽大反應還分毫都瞧不出來歡喜,衛國公夫人納悶,只是說,“今天不是英武侯老侯夫人的六十壽辰麽?我便是帶着三個姐兒去給老侯夫人賀壽了啊。”

衛國公這一下是改坐為站了,他怔怔的思考着什麽往前邁了幾步後,又忽然扭過身子怒視着衛國公夫人。

“你去給英武侯老侯夫人賀壽,怎的沒有同我先說一聲?”

衛國公夫人看到丈夫竟然是發了怒,更加疑惑,也覺得委屈,“這樣的事情,何必非同老爺說呢?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咱們與英武侯府又沒什麽交情。”

“蠢貨!整個衛國公府的人都要被你給害死了!”衛國公一把推開走到了他身旁的衛國公夫人,憤憤的邁着大步子從房間出去了。

被自己丈夫推得一個不穩差點跌倒的衛國公夫人愈加的覺得委屈,我明明做了這樣好的一件事情,怎麽就成了害人了?

·

大人們在廳子裏邊議事,齊莺語和齊浩然已經跟着自己的爹娘回府了,林媛便唯有跟着嫂嫂、表姐們在一起玩耍。

之前很熱鬧的英武侯府因為客人們的離開而顯出幾分落寞,侯府後花園裏邊的各色花草卻仍是很美。林媛被自己的大嫂嫂和表姐傅玉淑一左一右牽着,這會正在花園裏散步。

徐悅珊和傅玉淑、傅玉錦都知道今天是發現了些厲害的事情,她們心中雖有所憂慮,但因做不了什麽,又是當着小林媛的面,便都沒有顯出愁容。她們三個都是發自內心的願意多照顧一下自己的小姑子或者小表妹。

饒是如此,府裏的氣氛實在太過凝重、太過壓抑,就算是林媛也很清楚地感覺到有什麽特別的事。

傅玉錦見小表妹有些恹恹的樣子,搜腸刮肚想着尋點有意思的話題讓她開心起來一點。旁的事情她或者做不了,逗逗小表妹開心總能行的。

“表妹認得這是什麽花麽?”她們正好走到菊花盆栽這附近,傅玉錦心中有了主意便伸手指了問林媛一句。

林媛順着傅玉錦指的方向看了過去,而後微笑的看着自己的表姐,說,“認識的呀,是菊花。”

傅玉錦微笑點頭,“那表妹知道寒花是什麽麽?”林媛第一次聽寒花這個詞,眨巴了一下眼睛,很誠實的搖頭。

“寒花,意即寒冷天氣開放的花,只不過,多指的是菊花。”傅玉錦解釋,“有詩雲,‘蘿門何處通幽曲,背指寒花屋後栽。’這首詩的詩名很長,表姐背不下來,不過詩名中提到了菊花,就是這句詩中說到的寒花。”

“原來是這樣的麽?我第一次知道呢。”林媛笑嘻嘻的說道。

傅玉錦見她竟是感興趣,便又說,“菊花除了有這裏擺放着的紫、紅、粉、的顏色之外,還有常見的黃色和白色和少見的綠色,墨色,雪青色,泥金色。除了有單種顏色的,還有一朵花有幾種顏色的。”

林媛見自己表情懂這麽多,大眼睛裏露出崇拜的眼神來,和自己表姐說,“桂花其貌不揚,可是,可以做很多好吃的。菊花很好看,不過,也就是看看了。所以說,每一樣事物其實都有自己的長處和短處麽?”

小林媛不動聲色說了一句蠻有道理的話出來。

傅玉錦三人聽了這話就忍不住笑,特別是傅玉錦。她才說這麽幾句,不過是想逗逗自己的表妹開心,怎麽到了表妹這竟就悟出這樣深奧的道理了?

“小表妹小小的,很有哲理啊!連‘每一樣事物都有自己的長處和短處’這樣的話竟然都能夠知道呢!”傅玉錦不吝啬的表揚了起來。

不過随口一說的林媛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露出一口白淨的牙齒,嘻嘻笑着,“表姐謬贊,謬贊!”

被轉移了注意力的林媛,已然沒有了先前有些低落的情緒了。

·

傍晚時分,從禦書房出來的李翰直接去了淑妃的芝蘭殿。淑妃這個時候已經聽說了自己的庶妹被帶進宮的事情,可她還沒有能夠見着這個妹妹。

皇帝過來她的芝蘭殿,沒有讓淑妃覺得安心半分,反而越發的提心吊膽。皇帝到底是怎麽把人給領回來的,她也是清楚的,卻只想要狠狠的罵上自己的這位好繼母幾句。

“臣妾見過陛下,陛下萬安。”

淑妃迎到了芝蘭殿殿門口,屈身與李翰行禮。

李翰并沒有看她,只是大步走進了殿內,自尋了個位置坐了下來,而後才遠遠的說了聲免禮。

淑妃起身,臉上始終保持着平靜。她走到殿內,吩咐宮女奉茶,而後立在一旁服侍。皇帝沒有讓她坐,她便唯有站着的份。

李翰除了那句免禮外再沒有說話,這殿內便一直都是安靜的。淑妃靜靜的站着,等到大宮女端了茶盞過來,她便接了雙手送到李翰的面前。

“擱下吧。”李翰聲音淡淡的,沒有接她手裏的茶盞,而後手一擡,殿內的宮人便都退了下去。

茶盞擱到了桌上的時候,淑妃心裏也是一個咯噔,而後她便聽到李翰說,“你也許久沒有出過宮回過衛國公府了,這兩日尋個機會便回去一趟吧。”

淑妃忙跪下磕頭,感謝恩典。她原本心裏是惴惴的,在聽到皇帝的這話時,終于略松了口氣。陛下沒有認為衛國公府與英武侯府交情頗深,那便好。

李翰同淑妃又說了幾句話,而後便離開了芝蘭殿。稍晚一些,淑妃便聽說皇上宿在了今日剛從宮外帶進來的她的庶妹那裏。

淑妃從衛國公府帶進宮來的大丫鬟在服侍淑妃就寝時,忍不住多嘴了一句,“老爺和夫人要送六小姐進宮竟不與娘娘先知會一聲……當真是……”

“這是你能議論的事情麽?”淑妃斜了她一眼,冷淡說道。

·

第二日,得到了皇帝臨幸的淑妃的這位庶妹杜若紫被封為了從六品的才人。旨意傳到鳳央宮時,宮中大小妃嫔正在鳳央宮與皇後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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